??稻谷熟了

白腰海燕

電話中，母親說：“稻谷熟了！正在田間收割。” 于是，我從市城趕回山村。太陽之下，有清泉、有谷糧，大橋灣的山村是一個富饒的好地方。 我走到自家責任田，看見一片稻谷熟了，贊嘆地說：“今年稻谷長得不錯，金黃而飽滿！”母親聽見，十分地高興。 對于母親來說，好聽的贊美詞，莫過于田里種的莊稼長勢好、收成高。我看見稻田深處有幾株野稗，青綠色的桅桿在夏風中輕搖，仿佛在抒發著愉悅而愜意的好心情。 “大暑不收禾，一天掉一籮”母親擔心稻谷熟了，谷子一粒一粒掉落在田泥里，那將是多么地令人惋惜的。 母親彎腰在田里割禾，蹣跚之中顯得蒼老，我的心情莫名的難受。于是，我赤腳走進田地里，開始割禾，濕泥沾在踝腳上柔軟而冰涼，絲草在腳底輕輕的撓癢，細細感受，有一種美妙而溫柔的感覺。 眼前的是一片稻谷熟了，禾桿筆直地挺著，谷穗沉甸甸地低了頭，散發出穩重成熟的迷人氣質。 我將這一片稻谷熟了的美景拍照、錄小視頻。母親說：“少拍一些農村干活的照片，以前知青下放農村，知青都是不愿意留在農村的，農村生活是苦與累的寫照。”我懷著惴惴不安的心情分享了這些純樸的、自然的美照。照片中有我滴落的汗水、有母親割禾的身影、有禾稻下的黃豆。雖然我的拍照技術不太好，但是稻谷熟了，這自然的田園風光獲得了朋友的關注與點贊。 一位朋友說：“景美、物美、人更美，都是純樸的自然美！” 另一位朋友說：“勞動的汗水也是一道亮麗的風景！” 在朋友的鼓勵與關注之中，我在田地里收割的激情也是越來越高漲了。許多年來，我渴望他人的鼓勵和關注，這一刻，驀然發現，向外求，求他人的關注，這些是內心不自信的表現。 稻谷熟了、青豆綠了，讓我的身心輕松、歡愉。 母親一邊收割、一邊說：“山村里難做的農活有二件，一件在山上，一件在田里，又累又苦，也掙不什么錢。”我說：“現在生活條件好了，有很多人不愿意種稻谷了。”母親頭也不抬，用鐮刀飛快地割禾，說：“種田是苦力活，還是多讀書的好，可以干輕松活，不用曬這么大的太陽。”我說：“忠孝兩全，讀書耕田，以前的讀書人也是耕田的啊！”母親接著說：“現在村里種田的人少了，我擔心稻田荒蕪時間久了，雜草叢生，再開墾就更費力了，你看看旁邊的稻田，這幾年都沒有種谷豆，那荒草長的飛快。” 閑聊時，我算了一筆收入的帳：“今年，母親種一畝半的稻田，谷子收成1200斤左右，售價1.5元每斤，我與母親需要花三天的時間才可完成收割，除去谷種、肥料等費用，這樣算下來一年兩季收谷子的總收入還不到三千。現在，市城的清潔工收入是一個月一千五百元，二個月的工資即可抵種田一年兩季的總收入。所以，很多人都不愿意回山村種田了。” 田地里一株株的稻谷熟了，田壟上的青草蔓延，與禾葉糾纏在一起。青草旺盛的生命力阻擋了禾稻吸取陽光的氧分，與青草糾纏的稻谷是青黃相間，只見水嫩的禾桿，又見一片金黃的谷子。 天色已晚，稻谷也收割完成，母親說：“今天早點收工，明日再來打脫谷子”我回答：“好！”跟著母親走向田岸，一起到小溪邊洗掉褲腿上的泥巴。小溪兩岸是一排排的稻谷熟了，夕陽下的蘆葦隨風飄蕩，溪水依然涓涓的流淌，“親不親故鄉人，美不美山間水”。 小時候的我常常遐思著小溪水流過了稻田深處，繞過了不遠處的熊羆嶺山腳，小溪水將流到那里？那里的世界會不會更美麗？ 我站在小溪水中，用手來回地劃著溪水，細細的感受童年的記憶，一會兒掬一捧水洗臉；一會兒搓褲腿上的泥巴，站在水中，忘了回家。母親一邊走、一邊回頭地叫喚：“天黑了，快點回家啦！”我懶得回應，自顧自的將溪水往空中拋灑濺起白色的浪花朵朵。不一會兒，母親又大叫起：“玲妹仔，快點回家了，這么大個人了還玩水！”于是，我只好走出小溪水，依依不舍的回頭張望，下次再來小溪邊，也不知是什么時候了。 稻谷深處傳來一縷涼風，我不禁打了個寒戰，那冰涼的感覺浸入了肌膚，一直涼到了心頭去，原來，我已經沒有年少時的抵寒能力，在溪水中浸泡久了，我也會有點怕冷了。 第二天，我起了個大早，便趕往大橋灣街集采購些當季的瓜果疏菜，甜棗、甜瓜、西瓜、青椒、茄子等，準備好三天吃的食物。早餐后，母親用手力試拉一臺老式的汽油機，因為打谷機是靠汽油機帶動滾子來打掉谷子的。母親用手柄拉動旋轉開關，只換得汽油機的一聲不吭！我在一旁干著急，我也拉不動那個老式的旋轉開關。剛好，姑父路過家門口，在姑父的助力之下，汽油機轟動轟動地響起來了，這個聲音我們聽起來是非常的悅耳，尤其是母親露出了放松的笑容。姑父說：“我們一起將打谷機抬至稻田間，再拉動汽油機。”母親趕忙回答：“好！”這一次，姑父幫了大忙。 打禾時，我負責撈禾、遞禾，母親負責打禾。我笑著說：“這打禾比割禾要輕松些，不用一直彎腰啊。”母親說：“田里就沒有輕松的事，打禾時，必須雙手握緊禾桿，正反均勻地打，否則滾子轉動的馬力會將禾桿卷進打谷機內。累了的時候，還要挑一擔擔沉重的谷子到坪臺上晾曬，只有谷子入糧倉，才算收谷到家了。” 我在田間來回走動，把割好的禾稻移至打谷機旁邊堆放，并將禾稻一把把遞給母親，眼前，一粒粒金黃的谷子在滾子四周飛舞，然后，靜靜地躺在打谷機的儲倉內，金黃的稻谷沉甸甸地令人踏實而知足啊！ 谷子與禾桿在滾子的帶動下做出最后的告別，谷子脫落的那一刻，發出“沙沙”的聲響。禾桿便被母親仍在身后，村里的舅奶奶路過田間隨手撿了幾把禾桿，并趕著一群鴨子來稻田里吃掉落的谷子。 打谷機內凄美、低沉的打禾聲響起來，仿佛這首分手的情歌一直唱個不停。我感到撈禾的手生生地痛，原來，禾葉已經將我的手劃了一道道血紅的痕。但是，我強忍著，繼續撈禾，看到母親打禾的身影，我不敢說一個疼字，事實證明，母親說的話是對的。我心里盼望這些谷子快點打完。 我忍住疼，繼續撈禾，默念著：“堅持一下，這谷子就快打完了，堅持不下去了，秘訣是再堅持下去。”是啊，這世上沒有免費的午餐，要想有收獲就要付出勞動與汗水。 記得老師說：“心中有太陽，生活有希望！”這個心中的太陽給了我莫大的鼓舞。老師還說：“只要心在身外，就不會感受到身體的痛楚了”，我費了好大勁，讓心不在身上，這樣疼痛可真消除不少。 中午，太陽猛烈地照，田地里熱氣更重，我們挑著谷子回家吃中飯。午休時，母親在坪臺上曬谷子，我坐在屋前，吃了半個香脆的甜瓜，吹著后院樹林里傳來的涼爽的風，暑意、疲勞消除了一大半。 下午三點多，我與母親繼續下田打谷子，一邊打谷子，一邊將谷子裝進籮筐，裝滿時，母親便將谷子挑回家，我便接著打禾。等到日落西山時，來來回回地挑谷子，這個擔子壓在肩上真的沉的，我的腳是發軟的，坐在扁擔上休息喘氣，再繼續走，走到坪臺時，我全身酸痛、氣喘吁吁。放眼望去，是一畝畝的稻谷熟了，我想起了老師說的四個字：“窮則思變！”村里的人們是不是也在窮則思變？正謀劃著新農村的健康、美麗、富足的新生活。 第三天，清晨六點，我與母親便下田打谷子。母親說：“先把散堆在田間的禾稻，撈到一起，分左右兩大堆放置，把打谷機拖至兩大堆禾稻中間，我們就一直不停地打完這些谷子。這樣一來可以省汽油，二來汽油機可以不熄火，這老式的汽油機發動起來太費勁。”我說：“好！”我們一趟又一趟地將濕田里的禾稻撈到一起，分成了兩大堆。我坐在田壟上休息，望著濕泥浸透的褲子，衣褲都可以捏出泥水來，這一刻，我在想啊，減肥、汗蒸等，在田地里都是免費的，收割稻谷是一件苦累的活計。以后，我要珍惜生活，珍愛糧食。 上午十點左右，終于將谷子打完了，我如釋重負。第一時間，回家洗澡、睡覺。下午六點之前，趕回城里上班。下班之后，坐在金沙灣小區家里的空調房間里，我的眼前還在晃動那一片稻谷熟了，那一幕有點田園詩畫的韻味，同時，我收獲勞動的美麗與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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