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演播:山狼</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丟失的紐扣</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多年以前,我襯衫上的一枚紐扣曾掉在了回村的路上。很多時候,我常常系錯紐扣,所以,每系錯一次紐扣我就會想起通往村莊的那條土路。</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也許,村莊也只是我身上的一枚紐扣吧。我常常給自己這樣解釋。</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但是,當我脫下襯衫,卻發現紐扣不缺,只是我系錯了地方。突然意識到,我已經好久沒有在村口的路上走走了,竟然就有些急切切想回去的沖動。</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如今,我就站在村口。至于我丟失的那枚紐扣,可能已經被黃土深深地掩埋了。而多年以后,被黃土掩埋的東西還有很多,看見的,看不見的。都已經徹底從我的視線中消失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只能靜靜注視著村莊。村莊的沉默就是我的沉默。遠遠地與村莊相望。村莊啊,多年來,我留給你的只是兒時一件件破舊的衣衫,我只是村莊里那個愛哭愛鬧的孩子。</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曾經被父親追趕著向學校的方向奔去,我曾經丟棄過無數個單詞,但是,我愿意在村莊的每個胡同里瘋跑,我曾經丟掉書包,把外衫掛在樹上,把自己倒立在墻角。 </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現在,我與村莊只隔著一道土墻。村莊在墻內,我在墻外。我撫摸著墻上的塵土,它有著村莊的體溫,它是溫熱的、潮濕的。有雨水流過的痕跡,它是殘破的,斷裂的,有鐵鍬鏟過的豁口。墻頂生長著青綠的苔蘚,它是村子里最老人的老人,它一直站在村口。</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看到了我的老屋,它在村莊里也算是個老人了,而我的父母還在苦心的經營它、侍弄它。</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村莊越來越遠</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一再說服自己,我不曾真正離開過,離開過村莊和老屋。我一再回想我與村莊的點點滴滴,但是事實,關于村莊某些細節、某些人、某些事情,我還是漸漸地疏遠和淡忘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也在某一天和一群人擠進了城里,我也整天埋頭奔波,經過這座小城唯一的橋,在幾條并不擁擠的水泥路上往返穿梭。期間也會遇到幾個熟人,匆忙地寒暄、匆忙地告別,總會冒出幾句言不由衷,重復單調的話。于是就少了繼續交流下去的氣氛,也會讓對方感覺到“現在確實很忙”。</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也許“忙”是個不錯的理由和借口。</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在父母的電話中,我也會說最近工作忙。也許,我是說了一句假話,但父母認定是實話。所以,父母總會叮囑幾句注意身體的話,就將電話掛了。其實,我是想跟父母多聊幾句,我想了解一些村子里的事,想知道父母最近在忙什么。</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每次打電話,我總猜想著父母可能遇到了什么難事,不等我提及,父母就說,家里閑著,忙就不要回來了。事實上,我是被一些零七碎八的事情纏著,無關前途,但真的是身不由己。</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回家的次數越來越少。以至于回到村子見到熟人忘了稱呼,不知道寒暄了。聽父母講,在我離開村子的這段時間里,有人舉家搬遷,村子里又空出幾個破舊的院落。</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有幾個老人相繼去世,黑刺梁上又多出幾個新墳。有幾個年輕人學了手藝,跑到沿海大城市定居去了。有幾個女人聯合著外出打工去了,好幾年都沒有回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村子里留不住人了。仿佛一夜之間村莊被人挖空了,很多人逃荒似的相繼離開了村子。閑置的地越來越多,經營土地的人越來越少。看著長滿雜草的大片田地,我能想象到伺弄了一輩子土地的父母是一種怎樣的焦渴心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在村子里,除了一些和父母年齡相仿的老人,就剩下一群在墻根底下手里捏著針線,嘴里扯著閑話的女人。</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渴望一場大雨落下</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田地荒蕪。干旱仍在持續,在西海固,我們無法左右一滴水的命運。在西海固,水是稀缺的。一些人在幾十里以外的地方用肩挑、用驢馱。</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水讓一些人變得服貼、沉默寡言。他們跪拜、祈福,在烈日下,在焦黃的土地上長跪不起。</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的村莊也在其中,我的鄉鄰、我的父親也在其中。他們一年一年的經歷著、重復著,多少年了,他們心里的那一絲希冀仍在延續、滋長,焦黃土裹了一代又一代。</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如今,在為數不多的人群中,是一個個和父親年齡相仿的老人。他們在大山中即將走完人生中的最后一段路程。他們始終相信,老天爺不會把誰餓死。</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事實上,一些人已經悄悄舍棄了莊稼和土地。“寧可莊稼負人,人不能負莊稼”的這句話也只有那些老人還掛在嘴邊。在我的村莊“種一升,打一斗”的說法是有些夸張,但真正與打工比起來,與長長一年耗費的精力比起來,那只能是混飽肚子,光著身子了。年輕人不愿干,年老人干不動。大片的田地只能閑置,只能一再地荒蕪下去。</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每次站在田間,看著長勢喜人的莊稼一天天萎蔫、枯黃,我的心里也開始焦渴,我在心里也乞求著一場雨,一場酣暢淋漓的大雨。這里的莊稼需要雨水啊!我在心里喊了一聲。</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已經是正午了,我看見一群人從黑刺梁上往回走,我似乎聽到了他們的笑聲,難道他們祈來了雨?但愿吧。我開始自問自答起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隨手捧起了一掬焦黃的土。土像是在籠里蒸過一樣,燙手。我感覺到,這一掬丟失了它最后一滴水分,它們被分解成粉末。</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就在我一松手的瞬間,這些塵土從我的指縫里滑了出去。而我掌心里沁出的汗珠也很快塵土被吸盡,在掌心留著薄薄的一層。</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莊稼生長在土里,一滴水莊稼也不會放過。而那些焦黃焦黃的土卻不留一絲水分。我突然覺得,莊稼與土地不就是父母與孩子的關系嗎?</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讓樹葉落在肩上</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有些茫然。我明明是站在村子里的,我明明是這樣近的面對著我的村莊。我又明明感覺到了一種距離,一種陌生感,一種超乎尋常的冷寂與孤清。難道我真的只是村莊的一個來客,而不是歸人?</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一再否定著自己的某種判斷,村莊也只是原來的村莊,我的鄉鄰還是原來的鄉鄰,父母仍然在兩個小屋子里居住、生活著。</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已經是深秋了,天氣也越來越涼了。在村子里,風從不同的方向吹來,院門被突然打開,又合上,被風掀起的柴草、樹葉和紙屑在院子的上空飛旋著。忽爾零亂地堆積在院里、墻根和屋頂上。</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仰起頭,一片樹葉悄無聲息地落在了我的肩上,這是一枚發黃的葉片,它清晰的輪廓如同老人手背的脈絡,想必這片葉子也進入了它的暮年。</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從春天到秋天,從嫩綠舒展到枯黃飄零,這片葉子也和村莊一起經歷著季節的陣痛、怒放與蕭條。它曾經站在枝頭,靜靜地與村莊對望、相守。如今,它躺在了我的肩上,它是想告訴我一些村莊的秘密,還是它也想遠離這個村子?對于這一切,我不得而知。</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此刻,我的雙腳被樹葉掩蓋,而我的四周是一棵棵高過屋頂、高過院墻的樹,這些樹緊裹著院落和房舍,它讓整個村子有了依靠。</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這個時候,樹葉已集體離開了枝頭,樹枝開始干枯,樹與樹之間,院落與院落之間的空隙在逐漸擴展、延伸,整個村子也開始變得空闊起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春天來了又去了,樹葉黃了又綠了,季節在不停地重復著,而村莊里的人卻再也找不到生命中已逝去的某一個清晨或者黃昏了。也許,人只能更多地借助于回憶、念想。</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比如我,在這個四處鋪滿枯葉的村子里,在這個天氣晴朗,卻時時被冷風挾裹著的深秋的午后,我除了在村子里靜靜地轉悠,看看房舍、院落和一棵棵落光了葉子的樹,我可能會想起很多與村莊、與樹有關的往事。</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在我看來,村莊本身是一個安放記憶和演繹故事的地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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