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道人生之（善惡篇）

風語

清晨甲府，乙先生收拾行囊，老甲滿臉躊躇，欲言又止。 “我們的路不同”，乙先生說，“你待在家里通過讀書便可知天下事，而我，更喜歡浪跡江湖”。 “乙先生，在下有一事相求，不知……”老甲臉色微紅，求人的事總是尷尬的。乙先生抬頭看了他一眼，嘴角扯出笑意說道“感謝你昨天的招待，旅途枯寂，能與你喝酒聊天也是愜意，但我本是流浪之人，可沒有錢財與你方便。” “不不不，在下非是此意！”老甲趕緊搖手，“在下是想，想……” 乙先生眉頭鄒起，“我說老甲啊，“你這人哪都好，又有文化，卻總是猶猶豫豫的樣子，幾十歲的人說話還臉紅，真是……另外，別總是在下在下的，如今又不是武俠時代，誰愛聽這個！” “不可，不可，先生境界勝我良多，所謂達者為先，禮不可廢！”說完，老甲拱手鞠躬，態度真誠。 乙先生失笑搖頭，無奈的道：隨你吧，啥事？請說。” “在下想同先生同去游歷人間……” “啥？” 乙先生嚇了一跳，眼神怪異的看向老甲，從上到下審視了他一陣，“你長得白白胖胖，養尊處優不少年了吧！”一邊說，乙先生一邊捋著胡須，一臉竊笑繞著他踱步。 老甲不由一陣難堪，紅著臉嘿嘿的笑著，雙手不住地改換姿勢…… 見他尷尬，乙先生收回捉弄的意思，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臉色嚴肅的道：“老甲，外面的世界不比家里，風餐露宿的，你恐怕吃不消啊！” 正在這時，甲夫人正好從廚房里出來，緩步走到老甲身前，怒瞪雙目，緊緊地盯著他的臉。老甲面皮不停抽搐，吶吶地道：“媳婦，你這是作何？我與先生相見如故，只想與他去世間游歷一陣，又不是不回，你……” 甲夫人盯了他好一會兒，突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不去管他，轉身面對著乙先生，淺淺地鞠了一躬：“先生見笑了，老身昨夜聽聞你二人飲酒論世，只覺先生見解獨到意境深遠，亦是心生敬意。” 乙先生聽她說話，禁不住臉皮輕抖，心說這兩個還真是一對兒好夫妻，都是古代來的…… 甲夫人說完回身扯來老甲，“老頭子空活了幾十歲，書沒少讀，卻成了呆子，效那霧里看花、紙上談經之舉，實則百事不通，不諳世事，如能伴先生真正于世上行一朝，想必不虛此生了，若先生不嫌，便允了他吧！” 乙先生聽得渾身發麻，轉頭裝作整理背包，排解心中的不適。“三個月吧，然后送他回來。” 老甲滿心歡喜，拉住媳婦的手欣然道：“媳婦，快去打點衣物，我這便與先生同往。” 　　人間六月，芳草如茵，山巒水澤間更是蔥綠了許多。 峨眉山生態猴區，一處崖岸，游人如織。 “先生，行慢些，在下跟不上你了……”老甲氣喘吁吁地登上一處臺階，擦著頭上的汗，無奈地看著前面輕松自在的乙先生。 乙先生停下來等他走近，看了眼老甲身后背著的大包，也是一臉無奈，“出門行路，越簡單越好，你帶一大堆東西，不嫌累贅嗎？” 不知里面裝了些啥玩意，乙先生心下略感好奇。 “快看那只母猴，有人給它香蕉吃呢……” 兩人顧不得說話，視線被說話聲吸引過去。只見不遠一處巖石上正蹲著只母猴子，身旁是它的幼崽，有人給它扔了根香蕉，母猴子一邊熟練地剝去外皮，一邊不時地揮爪拍打幼崽伸過來討食的“小手”。 　　人們七嘴八舌地議論著，這時，有位滿頭白發的老太太拉著孫子，廢了很大勁兒，才擠到圍欄邊上。她身后背著個大包，小孫子手里拿著冰淇淋，小口地吃著。 老太太喘著粗氣對旁邊的人說道：“你們看這畜牲多殘忍，只顧自己吃，自己生的崽子一點都不給，還打它！” “是啊，太狠心了……” “畢竟是動物，和人類沒法比呀！” 旁邊的人附和地說道，很多人都表示氣憤，也有人只是看著，并不發言。 老甲挨著乙先生，此時恢復了一些疲態，看著眼前的一幕不禁微微搖頭，嘴里嘀咕了幾句：“物競天擇，適者生存，動物們為了一口吃食，不容易啊……” 乙先生不由轉頭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微翹起，眼中閃出一絲亮色。想了想，還是保持了沉默。 他的眼睛在猴母子和人類祖孫之間轉換，一會兒看向眼看要滑落巨石而被快速撈起的小猴，一會兒又看向老太太身后的背包，露出半截礦泉水瓶子的背包靠著小孫子的肩膀。 “我渴了！”小孫子對身邊的奶奶喊了一聲，老人趕緊轉身，有些吃力地把肩膀上的背包轉到身前，枯瘦的手抽出露出半截的礦泉水，擰開蓋子，把瓶嘴送到孫子嘴邊，小心地輕輕上抬，避免嗆著孩子。 這時，邊上有人驚呼了一聲，只見那只小猴子左拐右繞，靈巧地從猴媽那里搶到了一小塊香蕉，不顧媽媽重重的拍打，囫圇塞進嘴里，快速咀嚼了幾下，咽了下去，兩只水汪汪的大眼睛眨了眨，很是滿足。 幾句謾罵聲相繼傳來，人們又是一陣議論。一位年輕女子，看著可憐的小猴，禁不住用手帕擦拭眼角，滿臉的難過之色…… 　　黃昏時分，距離景區幾里外一處山腳，藍色的帳篷支起，乙先生熟練地燃起篝火，旁邊鋪著席子，老甲從包里掏出許多現成的食品，打開包裝，分置在席子上，又從里面拿出幾瓶啤酒，看了一眼不遠的乙先生，滿臉得意。 似乎在說：這累贅可還使得！ 不久之后，二人坐在篝火旁開始了晚餐。 山風徐徐，夜色微涼。乙先生握著瓶子，喝了一大口，打了個酒嗝，然后噓了一口長氣，看著噼啵的篝火，抬頭看向對面的老甲問道：“老甲，你對白天山上的經歷有何感想？” 老甲此時嘴里正嚼著半只松花蛋，待咽下后，順手扯出紙巾擦了擦嘴，才正式道：“在下以為……” “打住，說普通話……”乙先生一臉嫌棄。 “好吧，古文看多了，抱歉！”老甲拱了一下手。 “先生是問那兩只猴子吧，我覺得無論是人還是其他生靈，都該遵循一個準則，那便是生養之恩，哺育之義。” 乙先生舉起瓶子和他碰了一下，對飲幾口，繼續聽他說。 “自然世界不比人間，生存艱難，經常食不果腹，朝不保夕。那個母猴既然生育幼崽，自然會細心照顧，這一點，從它幾次把滑下石頭的幼崽救起便可看出，它不是不在乎孩子。” 乙先生點了點頭保持沉默。 老甲繼續說道：“動物界沒有法律，適者生存，母猴只顧自己吃，不分給小猴，也是為了生存，自己吃飽了才有余力照看幼崽，這和人類不同，那個奶奶給孫子喂水我也看到了，正因為人類有秩序，不為生存擔憂，所以才會顯出溫馨一面，讓小孩子衣食無憂，順利成長。” 老甲從包里拿出兩根火腿腸，扔一根給對面，然后舉起瓶子，一臉肅然的道：“先生，我說的可對？” 乙先生點頭，“老甲，你說的很有道理，也能注意到一些細節，這很不錯。”他放下酒瓶，起身來到篝火處，向火堆中填補幾根干材，轉回來坐到席子上，這才接著說道：“母猴不與小猴分食，不僅有先讓自己吃飽的本能，還有別的用意！” “喔？”老甲被他語出驚人，瞪大了眼睛。“先生有何高見？” 　　乙先生搖頭，“高見談不上，這處景區我來過幾次，看到過另外的場景，我見過一只剛獨立的半大猴子，有人扔給它一個大蘋果，結果它剛接住，其他的猴子就沖過來搶奪，動作非常迅捷。” 乙先生把玩手里的火腿腸，并沒有撕開外皮，接著說道：“我當時心想，這個蘋果十有八九保不住，可是……”他伸頭看向老甲，眼睛發亮，“那半大猴子也非常靈活，好像知道別人會怎么下手一樣，一會兒藏在腋下，一會兒抱在腹部，一會兒叼在嘴里爬到樹上，七扭八拐的，搶奪的猴子竟被它甩開了，看到它躲進角落安全進食，我終于明白了……” 老甲瞪眼看著眼前露著輕笑的伙伴，滿臉好奇，“先生明白了什么？” “你還記得嗎，今天山上那只小猴子其實吃到了香蕉，它經過各種嘗試，從母猴那里搶過來一小塊，雖然小，但它成功了！” 說到這里，乙先生突然異常興奮，站起來繞著篝火走來走去，一會兒抬頭對著夜空，一會兒又背著手踱步，老甲的視線被他牽引，腦袋擺來擺去。 過了一陣，他終于安穩下來，重新坐回席子上，眼含神秘的盯著老甲：“你把那個半大猴子躲開爭搶，和小猴子討食被打對比一下！”說完，他獨自舉起瓶子，咚咚大口喝酒。 聽了他的話，老甲不禁陷入了沉思，他仔細回想山上的一幕：那只猴崽左沖右突在母猴身上打轉，想得到點香蕉，母猴熟練地護著食物，重重拍打猴崽，不讓它得逞，有時還會抓住小猴子咬兩口，樣子恐怖。在游人的謾罵聲中，小猴子確實搶到了一小點，想起小幼崽緊急忙慌地塞進嘴里吃掉的樣子，老甲當時也一陣心酸。 此時，他低頭思考，慢慢似乎想出了一些道理，。 “難道……”老甲不由眼睛一亮，他抬頭看向乙先生，乙先生正微笑看著他，“明白了么……” “嗯，明白了！”老甲鄭重地舉起酒瓶，“先生，真想不到那母猴竟還有這層深意，它是在鍛煉孩子，為了它以后能更好的獨立生存，在培養它爭奪的能力，雖然看著殘忍，卻是大愛呀！謝先生教誨，在下敬先生一杯！” “又來了，你個老甲，不嫌酸吶！”乙先生扭過頭，懶得和他碰瓶。 老甲自顧個咚咚喝了幾口，心里痛快，他仿佛一瞬間長進不少，心里十分感慨，這些思路還真不是書本里能體會的。 　　夜色漸濃，一輪殘月掛在西山上，篝火闌珊，野地里蟲鳴聲聲，好一副人間雅境。 篝火邊上，一只孤單的身影坐在一塊石頭上，雙目沒有焦點，正在呆呆出神，正是乙先生，他沒有睡意，腦中還在回想白天的情景。 眼前漸漸幻化出一對人影，奶奶緊挨著孫子，孫子喊奶奶口渴了，而此時，那個背包就靠在孫子的肩膀上，露出半截的礦泉水瓶，觸手可及…… 小說/風語? 圖片/網絡（侵權立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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