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小說 </p><p class="ql-block"> 少安 潤葉情未了(下)</p><p class="ql-block"> 少安接到了這么大的生意,盤算著要把磚廠擴大,大干一番。他第二天就去找過去的老同學、現在石圪節公社的副主任根民,請他幫忙辦理貸款。根民為他聯系了信用社,好在現在貸款也容易了很多,五萬元的貸款估計很快能批下來。</p><p class="ql-block"> 趁著根民上廁所的檔口,少安撥通了潤葉辦公室的電話,接電話的正是潤葉。潤葉聽到少安打來電話,有點意外,因為這是少安第一次用電話聯系她。潤葉忙問“少安哥,有什么事?”少安聽到潤葉的聲音很激動,說話都有點結巴了,“沒、沒什么事,就想聽聽你的聲音。”</p><p class="ql-block"> 電話那頭潤葉說:“明天下午一點半,黃原大禮堂放電影《廬山戀》,你想不想看?我有兩張票。”</p><p class="ql-block"> 少安:“《廬山戀》我沒看過,我明天上午正好要到黃原辦事,下午有空。”</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下午一點剛過,少安就來到了黃原大禮堂門口,一會兒,潤葉也來了,兩人一起走進電影院對號入座。少安是第一次走進黃原大禮堂,東張西望,感覺很新鮮。</p><p class="ql-block"> 一點半,電影準時開映。隨著劇情的推進,潤葉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向少安傾斜過來。當看到張瑜扮演的周筠,在郭凱敏扮演的耿樺臉上輕輕一吻時,少安情不自禁地抓住了潤葉的手,潤葉也不掙脫,任由少安握著,把自己的另一只手也放到了少安的手上。</p><p class="ql-block"> 前不久,黃原衛生局部分干部聯名向地委反映,李登云依然堅持極左路線,衛生局上上下下、干部群眾都意見很大。為此地委經過討論,大多數領導認為李登云不宜繼續當局長。雖然田福軍是黃原的一把手,和李登云是親戚。但是首先田福軍也覺得,李登云的思想觀念跟不上形勢,其次班子大多數人都要求撤換李登云,田福軍根據組織原則,少數服從多數,同意撤換李登云,任命了一個新的衛生局長。將李登云調回原西縣,由原西縣委安排工作。</p><p class="ql-block"> 其時,正好全國掀起了“打擊經濟領域犯罪”運動,各級政府都成立了“打擊經濟領域犯罪領導小組”,下設“打擊經濟領域犯罪辦公室”,簡稱“打經辦”。武惠良考慮到李登云是原西縣的老領導,又是潤葉的公公,任命他擔任了“打擊經濟領域犯罪領導小組”組長。</p><p class="ql-block"> 李登云一直認為,是少安的存在,影響了向前與潤葉的關系,向前喝醉酒出車禍、成了殘疾人,也是由此引起的,甚至與最后的車禍死亡都是有因果關系的,孫少安是他們李家的災星。</p><p class="ql-block"> 所以在李登云的內心深處,早已埋下了對少安仇恨的種子。現在潤葉和少安都是單身狀態,而且聽說少安開了磚廠,賺了很多錢。他非常擔心他們舊情復萌,真怕少安把潤葉拐跑了。</p><p class="ql-block"> 正好最近有人寫信給“打經領導小組”,揭發孫少安走資本主義道路,雇工剝削的事。揭發信自然落到了李登云手里。李登云暗暗想,一定要趁此機會,好好治一下孫少安,最好是把他抓進去坐牢。</p><p class="ql-block"> 李登云連夜整理了一份材料,引經據典:馬克思在《資本論》第一卷第三篇第九章中明確劃定:雇傭八人以上,就是剝削。少安的磚廠雇傭了二十八人,已經達到了嚴重剝削的程度。另外,他的磚廠倒賣不是自己生產的水泥、黃沙、木材,賺取差價,屬于投機倒把行為。據此定了兩條罪狀:1、雇工剝削。2、投機倒把。他在材料末尾,建議把孫少安作為典型抓起來。</p><p class="ql-block"> 這份材料,很快被送到了武惠良的辦公桌上。縣委會進行了專門的討論,兩種意見嚴重對立,爭論非常激烈,雙方都擺出了充分依據。主張治罪的,依據是馬克思的《資本論》;主張不抓的,認為孫少安的所作所為,既解決了農村的富余勞動力,又增加了農民的收入,有益無害。五個委員二對二,武惠良認真地聽著,不時記下幾句,不急于表態。會議開到天黑,也沒有形成決議。武惠良宣布:“今天會議結束,下周一繼續討論。”</p><p class="ql-block"> 星期六的晚上,李登云一家四口一起吃晚飯的時候,李登云心事重重的樣子,幾次欲言又止。他聽說最近少安經常聯系潤葉,覺得應該給潤葉敲敲邊鼓。</p><p class="ql-block"> 李登云終于開口了,“最近,有人反映,雙水村的孫少安已經走到資本主義道路上去了,縣里準備抓他的典型,嚴肅處理,可能要判重刑,以儆效尤。”</p><p class="ql-block"> 李登云說話時面對著劉志英,表面上是說給老伴聽,實際上是說給潤葉聽的。潤葉的心里“咯噔”了一下,還好老兩口沒看她。</p><p class="ql-block"> 晚上,潤葉躺在床上,一晚上沒合眼。星期天上午,潤葉腦袋昏昏沉沉的,一直在想,怎么能幫到少安?</p><p class="ql-block"> 她想去找二爸田福軍,幾年前少安的姐夫王滿銀倒賣老鼠藥被抓去勞教,就是二爸寫了一張字條解決了問題。但是二爸目前也是處境不妙,因為二媽李愛云受賄的問題,正在受到各方面的調查和幾個政敵的攻擊,被搞的焦頭爛額、自顧不暇。況且少安這件事比當年王滿銀倒賣老鼠藥,大得多。怎么辦呢?</p><p class="ql-block"> 吃過午飯,潤葉感覺頭很疼,睡了個午覺。昏昏沉沉一直睡到3點多鐘才起來。她終于打定了主意:此事刻不容緩,必須馬上去求武惠良幫忙。</p><p class="ql-block"> 潤葉對婆婆說,昨天忘了一件要緊事,必須馬上去團委加班。說完,便匆匆出了門。</p><p class="ql-block"> 潤葉直奔縣委武惠良辦公室,只見大門緊閉。潤葉這才想起,今天是星期天,大家都休息。潤葉依稀記得武惠良住處大概的地址。于是轉身趕往武惠良的住處。</p><p class="ql-block"> 潤葉步履匆匆,憑著模糊的記憶,邊走邊打聽,走了半個多小時,終于找到了武惠良的住處。</p><p class="ql-block"> 武惠良的住處很小,目測不超過十個平方,一分為二。外屋很小,放了一個煤油爐,一張小飯桌,一個小板凳。里屋稍大,是臥室兼書房。一張床,一個書桌,一把椅子,書桌上一盞臺燈,是這間屋里最時髦的擺設。</p><p class="ql-block"> 武惠良見到潤葉,有點喜出望外,“什么風把您給吹來了?”</p><p class="ql-block"> 潤葉單刀直入:“武書記,聽說縣里要抓孫少安做反面典型,有沒有這回事?”</p><p class="ql-block"> 潤葉過去一直對武惠良直呼其名,今天她自己也不明白,怎么突然叫他武書記。</p><p class="ql-block"> 武惠良正在煤油爐上烤饃,準備當晚飯吃。他連忙關了煤油爐,把潤葉引進了里屋,讓她坐在書桌前的椅子上,倒了一杯水遞給潤葉。“看把你急的,坐下慢慢說。”</p><p class="ql-block"> 潤葉表情嚴肅,“武書記,您知道,我和少安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關系很好,他要被抓起來吃官司,我能不急嗎?”</p><p class="ql-block"> 武惠良坐在了床沿上,看著潤葉:“怎么突然見外了,不叫惠良叫書記了?”</p><p class="ql-block"> 潤葉不知怎么回答。</p><p class="ql-block"> 武惠良說道:“你和少安關系好,和我就不好嗎?當年你不想和向前生活在一起,要到黃原工作,是我到處找關系把你調到了團委。”</p><p class="ql-block"> 武惠良喝了一口水:“我一直很贊賞你,我和杜麗麗離婚后,我真希望聽到你和向前離婚的消息,我在心里暗暗想,如果你離婚了,我一定要娶你做我的妻子。”</p><p class="ql-block"> 武惠良嘆了一口氣,“結果向前成了殘疾人,你不但不離婚,倒改善了夫妻關系,這是我沒想到的。但是這反而增加了我對你的欣賞,這才是我理想中的妻子。潤葉,你可能不知道你在我心目中的地位,在我心里,你是完美無缺的人間圣女。”</p><p class="ql-block"> 武惠良說話的時候,眼睛一直盯著潤葉的臉,潤葉躲閃著武惠良的目光。</p><p class="ql-block"> “上次你帶孫少安來談原西小學擴建的材料供應,這個生意要做的人很多,我是看你潤葉的面子,才讓給他做。”</p><p class="ql-block"> 潤葉抬起頭來說了聲:“謝謝武書記!”</p><p class="ql-block"> 武惠良問:“你打算怎么謝我呢?”</p><p class="ql-block"> 潤葉:“我還沒想好怎么謝你。”</p><p class="ql-block"> 武惠良又喝了一口水,繼續說:“我根本沒想過要你潤葉來謝我,我只想在你潤葉心中留個好印象。”</p><p class="ql-block"> 說話間,屋內漸漸暗了下來,武惠良叫潤葉把臺燈開了。</p><p class="ql-block"> 臺燈的燈罩是粉紅色的喬其紗做的,燈一開,屋內頓時呈現了一種溫馨、浪漫的氛圍。武惠良有點曖昧地看著潤葉,在朦朧燈光下,潤葉顯得更加楚楚動人。</p><p class="ql-block"> 潤葉也把目光投向了武惠良,兩個人的目光相遇了。“武書記既然覺得我這么好,那我求你答應我,不要抓孫少安,好嗎?”</p><p class="ql-block"> “我知道你和孫少安從小青梅竹馬,但是現在我和你關系也很好呀,他可以追求你,我也可以追求你。我覺得我和你更合適。”</p><p class="ql-block"> “武書記,今天我們先不談這些好嗎?”</p><p class="ql-block"> “潤葉,今天這個事情是緊密關聯的,我今天答應你不抓孫少安,孫少安可以繼續做老板,發家致富,你和他很有可能就在一起了。要是抓了孫少安,他就是罪犯,要坐牢,那么你和他感情再好,也只能是鏡花水月了。”</p><p class="ql-block"> 潤葉:“我真不明白,少安辦磚廠賺了錢,那是響應國家發家致富的號召。而且他出資辦學校,還帶動了鄉親們一起過上好生活,為什么要抓起來呢?”</p><p class="ql-block"> 武惠良:“你不明白,我也不理解。傻子瓜子的年廣九,全國有名,不照樣被關進去了。目前上面的政策也不是很明確,可抓可不抓,決定權在地方執行者手里。”</p><p class="ql-block"> “武書記,既然決定權在您手里,我求求你高抬貴手,放過少安吧。只要你答應不抓少安,你任何要求我都可以答應你。”</p><p class="ql-block"> “潤葉,如果我答應不抓孫少安,你能答應和我好嗎?”</p><p class="ql-block"> 潤葉感覺自己失言了,把頭埋了下去。</p><p class="ql-block"> “潤葉,你是我心中的女神,如果能娶你為妻,是我最大的心愿。為了能夠得到你,我愿意赴湯蹈火。”</p><p class="ql-block"> 潤葉緊閉雙唇咬著牙,強忍著不讓淚水流出來,緊盯著武惠良。“武書記,您是縣委書記,怎么會有這種想法?”</p><p class="ql-block"> 武惠良:“是的,我現在是縣委書記,但我首先是一個人,一個年輕的、正常的男人。能夠得到你潤葉這樣的、我心儀已久的女人,我寧可不做這個縣委書記,哪怕只能得到你一次,哪怕死了,也沒有遺憾了。”</p><p class="ql-block"> 屋外漆黑一片,屋內的氣氛讓潤葉的腦子里一片混沌,她心亂如麻,忘記了時間,忘記了饑餓。</p><p class="ql-block"> 眼前的武惠良,讓她感覺非常陌生,一個堂堂的縣委書記,在私下里怎么這樣卑鄙?</p><p class="ql-block"> 她突然想起了北島的詩句: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銘。</p><p class="ql-block"> 是啊,卑鄙又如何?他現在掌握著少安的生殺大權,少安的未來,全在眼前這個“卑鄙者”的一念之間。</p><p class="ql-block"> 又是長時間的沉默……</p><p class="ql-block"> 潤葉實在想不出還有什么辦法,能使少安轉危為安,只有眼前這個“卑鄙者”能夠讓少安免受牢獄之災。</p><p class="ql-block"> 武惠良從床沿上站了起來,目不轉睛地盯著潤葉,身體慢慢地靠了過來……</p><p class="ql-block"> 為了心愛的少安,潤葉緩緩伸出了手,關閉了臺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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