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

大慶

1978年春節前, 我乘著解放牌卡車離開湄潭知青點回家, 那個年代行李不多, 被褥用繩子捆成方塊算一個, 另一個是個箱子, 里面是衣物, 洗漱用品，一個鋁飯盒、一個印有語錄的掉了瓷的杯子, 一盞熏得發黑的煤油燈，還有一個當年時興的綠色行軍壺。箱子是我爺爺手工做的, 爺爺是個木匠。 卡車路過抄樂公社時, 我站了起來, 寒風瑟瑟，街上冷冷清清的, 沒有看到周末趕場時的喧鬧和經常遇到的那對上海知青。 就這樣我離開只待了半年的農場, 開始了新的生活。 春節過去沒多久, 七七級新生入學。報到的那天天氣晴暖, 新生們在大禮堂排隊辦理入學手續, 站在我后邊的是候平, 我們交談了幾句, 候平成了我認識的第一個四班同學。 開學的第一周是政治學習, 以小組為單位在宿舍舉行。 我早上趕到二宿舍時, 正好遇到候平, 就稀里糊涂地跟著他進了四組學習。 四組是在四樓靠近圖書館的女生宿舍, 干凈明亮, 組長是陸衛群。當年的政治學習對我們已是千錘百煉，小菜一碟, 那時候依舊流行著張振富和葛蓮鳳的那首豪歌, 歌中唱到: ”您親手點燃的.....烈火, 把我們百練成鋼”, 鋼有無練成不好說, 練就了成堆的政治學習老油條肯定是不假。 (這就是我沒能混進去的四組) 學習由組長主持, 輪流讀人民日報, 不少同學發言, 那時候改革開放尚未開始, 政治腔調還是文革的延續, 仍然是“無產階級專政下繼續革命的偉大理論”, 英明領袖華主席之類, 沒輪到我發什么言, 學習了兩天, 坐在那里除了發愣就是胡思亂想。 第三天上午, 陸衛群看著名冊突然說到: “咦，王大慶你是三組的, 不是四組的哈”。 我站起來, 有點迷糊，比劃著想說是候平領我來的, 想想是我跟著他進來的，與他何干？就灰溜溜地出去了。 順著樓梯往下走, 來到二樓三組的學習宿舍, 靠近廁所不遠。 一進門看到組長王克躍坐在桌子一頭, 手里拿著人民日報, 看到我很不滿意地說到: “你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兩天了也不參加學習”, 我又比劃著手拼命解釋: “我到四組去學習了”, 克躍聽了莫名其妙: “你神喔，跑四組去干什么？” 宿舍里只有8張椅子, 大多數人坐在床上, 右邊的下鋪坐著謝博遙和李海祥, 還是海祥往一側擠了擠, 給我留了塊地方。 注: 以下情節是依據后來發生的真實情況濃縮而成, 具體細節特別是對話系虛構, 特此說明。 10點了, 課間休息。 克躍走過來, 壓低聲音對我說到: “你在四組待了兩天, 那里有漂亮姑娘嗎？” “有、有的，” 我滿臉堆笑，討好地連連點頭，如同敲鼓一般，希望能彌補一下這兩天沒來開會的過失。“走, 我領你去看,” 我又加了一句。 走廊上人多, 吵雜歡鬧，大家都在往樓下走, 只有我們倆逆著人流上樓。 來到四組宿舍, 門關著, 我指了指門示意克躍, 克躍正要上前, 門突然開了, 是楊映萍, 一股電流, 兩人深情對望... 這時候歐鋼衛從宿舍里出來, 看到我問到: "你回三組去了"？然后又壓低嗓門: “那里有好看的....嗎”？比起克躍, 鋼衛要含蓄一些, 轉彎抹角的, “有、有的, 我帶你去看”, 我們留下對望中的克躍、映萍, 下樓往三組走去。到了門口, 鋼衛上前推門時, 和正要開門的王俊差點撞到一起, 又是一股電流, 兩人深情對望.... 后記: 很難想象這些都是45年前的事情了, 深情對望的同學畢業后喜結良緣, 現在已是兒孫滿堂。本文前半部分系實情記錄, 后半部分是依據幾年前四班的微信討論, 主要是馮進的構思, 具體環節有虛構成分。 王大慶2023年6月16日于波士頓 后后記: “曾經認為老去是很遙遠的事，突然發現年輕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 余華從入學到現在我們已經經歷了九個五年, 是大學的那五年塑造了我們的人生, 教會了我們謀生的飯碗。我們感恩教育的力量, 感恩母校的培養。文中的兩對深情對望的同學更是這樣, 走進校園不僅改變了他們也改變了他們后代的人生。或許他們也不應該忘記那個因為糊里糊涂串錯了組而為他們牽線搭橋的家伙。在那個不確定的年代, 在我們這代人的人生十字路口上, 是鄧公力挽狂瀾, 恢復了大學入學考試, 讓我們抓住機遇, 獲得了接受高等教育的機會, 改變了我們的人生。我們從心底感謝他! 背景音樂：絨花 (電影小花主題曲)作曲：王酩作詞：劉國富、田龍演奏: 天籟之音小提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