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豬

華夏一釣翁

養豬 　從我記事起，母親就是個養豬能手。不是現在每年出欄一、二百頭豬的那種。上個世紀六、七十年代，家家每年出欄一、二頭豬已經相當不錯了，根本沒有現在這樣的養豬大戶。 我家有時一年養一頭豬，有時也養兩頭。 生產隊養三、四十頭母豬，有兩個飼養員。生產隊的豬除了冬天早、晚各喂一遍之外，其他季節都是晚上只喂一遍。早上，吃完早飯他們倆就把豬從圈里放出來，趕到鐵路兩側或有草甸子的地方去放。 中午飯前把豬趕回來飲完水，重新圈入豬圈中。下午同樣將豬趕出去放，晚上回來喂完豬后再圈入圈中。 圖片來源于網絡 　這三、四十頭母豬產仔兒的時間都差不多，而這些小豬崽長到二十斤左右，隊里開始分給每家每戶，確切地說是賣給各家，上秋“分紅”（生產隊的結算方式，按每個家庭所掙工分數乘以每個工分的分值，扣除每家一年的開銷，剩下的錢分給每家每戶）時再扣除每頭小豬的價錢。 社員們管分豬崽叫“抓豬”，小豬捆好四蹄，耳朵里放個號碼條。由保管員做“鬮兒”，然后開始抓鬮兒分豬。 我家基本上都是父親去抓豬，回來后母親找出來事先搓好的麻繩，栓到小豬前面的右腿蹄夾上面；再把事先買好的螺絲轉拿出來，這東西是兩個一大一小的鐵環用一個軸連著，腿繩系小圈兒上，再拿一個粗點的長繩系大圈兒上。螺絲轉的兩個鐵圈在中間的軸上來回轉動，省得繩子綁架豬腿。把繩子的另一頭做個套環，掛在事先釘好的粗木橛子上，就算齊活了。 圖片來源于網絡 　豬抓到家后，母親開始精心喂養。小豬崽在生產隊里吃的是母豬奶水，剛到家不怎么吃食。 母親自有辦法，當時每家養的肥豬都喂高粱糠，苣荬菜、白菜加少量的豆餅。 豆餅就是油房用黃豆榨油時，把黃豆中的油用物理方法，擠壓出油后剩下的豆粕。油榨子是像篩子式圓形大盤，把黃豆均勻放到盤子里然后用螺旋機上勁擠壓，等油擠盡后，每個盤子里就出來一塊豆餅。這東西是喂豬的精飼料，一塊豆餅的直徑有三、四十厘米，很硬的，不好弄碎。母親有辦法，煮飯時鍋蓋是兩扇半圓木制的，把豆餅放在鍋蓋縫隙上，然后用毛巾蒙住。水蒸氣一薰，豆餅外面這一層軟了，母親用菜刀一削，就削下一層豆餅。 小豬剛來家不吃食，母親用熱水把豆餅沖泡后，待水溫不涼不熱正好時給小豬飲用。既增加了營養又省得小豬拉稀，一兩天后小豬就正常吃食了。 母親從來不喂生冷的豬食給小豬，把高粱糠、菜、豆餅煮熟后才讓豬吃。 圖片來源于網絡 　有一天，母親給我三角錢，讓我到村里的小賣部買一袋面起子，就是小蘇打。 買回來后煮豬食時放里面半匙，然后她囑咐我到外面別亂講，這個方法是父親的老師告訴母親的。原來父親的老師偽滿、民國時期都當過校長、鄉長。五八年在監獄里服刑三年，回到生產隊后挑大糞。老人家很有學問，熟讀“四書、五經”，書法特好。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理，自從食里添加小蘇打后，我們家的豬比別人家的長得快、毛管兒發亮、肥胖肥胖的。 圖片來源于網絡 　一天，父親領家來個人，他推著自行車，車后面有個小兜兒，不知道裝的是什么。父親讓我和弟弟管來人叫李大爺兒。 李大爺兒來到小豬旁轉了轉，然后從兜里取出一把很特別的小刀，以前我從來沒有見過。刀桿后面有個小鉤子，另一端是橢圓形的雙面刃子有個小尖兒。他來到小豬跟前，很麻利地拽住了小豬的后腿提了起來，然后把小豬平放到地上，用腳踩住豬脖子處，拿小刀在豬屁股上的睪丸處劃個口子，露出里面睪丸用刀尖一扎，隨即把睪丸捅破擠出來用刀割斷；同樣的方法擠出來另外一個睪丸割斷，扔到了地上。正好屯子里有個“董瘸子”，是孤寡老人，背著背筐經常揀糞。從此路過，他把兩個小睪丸撿走了。 李大爺兒松開小豬，母親問他不用縫兩針嗎？他說不用。原來他是公社獸醫站的獸醫，來我們屯子里專門劁豬的。 他和父親進屋洗了手，抽了會煙就去別人家了。 圖片來源于網絡 　在母親的精心喂養下，這豬一天天長大了。 一進臘月，父親對母親說：豬要多加豆餅。豬食中母親把豆餅增多了、菜也減量了。 我們家每年臘月二十二殺年豬。殺豬匠姓王，是外來戶，他老丈人家是我們一個生產隊的。他比父親還大五六歲呢，屯中論我管他叫大姐夫。還有一個幫手，是我遠房姑姑家的大表哥。 大姐夫拿著殺豬刀、斧子、梃子、刮刀；表哥扛著一桿大秤；父親把搓好的兩根麻繩拿出來。 他們仨人把豬按倒在地上，用繩子把同側的前后兩個豬蹄捆綁在一起。然后用大秤稱了一下豬的重量，稱完后放在事先準備好了的飯桌上。 母親在鍋里添上大半鍋水開始燒火。父親把一個大瓷盆里加半瓢涼水，還準備了兩根秫秸稈，遞給我。告訴我等會接豬血時一定要用秫秸稈來回攪拌，要不然血會成塊兒的。說完他走了，原來是父親不敢看殺豬。大姐夫說：二叔你這么大的人還不敢看殺豬，可真是的。 他見母親把鍋里的水要燒開了，讓大表哥按住豬腰和屁股，他用一只腳踩住豬脖子，左手攥住豬耳朵，右手拿起尖刀子。對我說：一會兒我拔出刀來你趕緊接血呀。說完從豬脖子下正中間處一刀斜捅進去，險些把刀全捅入豬的膛里，然后猛地拔出刀來。一股鮮血從刀口處噴出來，我趕緊把盆往前推接住豬血，用秫秸桿不停攪拌著。此時豬不停地嚎叫，聲音沙啞且越來越小，血趟沒了，豬也死透了。 大姐夫在豬后蹄夾子旁用刀割開個小口子，用梃子往里通，一直通到豬腦袋附近，兩條后腿都通完了。他開始順著這個小口子往豬體內吹氣，吹完一條腿后，豬的半個身子鼓起來不少，大表哥趕緊來用繩子把刀囗后面系上了，接著吹另外一條腿。 然后，他們倆把死豬抬到鍋臺上，事先鍋上面墊了一塊木板。表哥用瓢舀水不停地往豬身上澆，澆到處大姐夫用手薅著豬毛，說還得澆。這時大姐夫手拿刮刀，開始刮豬毛。腋下和豬頭不好刮，尤其是耳朵里的毛，費了挺大的勁也沒刮凈。 刮完豬毛后，把方才殺豬的桌子用水刷干凈，重新把豬抬到桌子上面開始開膛。豬內臟分兩部分，前面是心、肝、肺，后面是腸、胃（肚子）。大腸小腸、肚子是要翻過來洗干凈的。 弄完這些，大姐夫開始砍肉。先砍了一塊血脖子肉，讓母親鈍酸菜。 圖片來源于網絡 　我們家那時候很困難，每年春節殺年豬都賣肉。左鄰右舍、前后院都愿意買我家的豬肉，母親喂豬在屯子里很有名，肉又肥又香。那時候沒有人愿意買瘦肉，因為肥肉可以熬豬油平時鈍菜用。 姥姥和母親開始做菜，蒸豬血是必不可少的；血脖肉鈍酸菜，把凝固的血塊也放里，很好吃。父親讓我把鄰居和前后院、還有和父親要好的都請來喝酒。 一直到我結婚和父母分家另過，母親都一直在養豬。 后來年歲大了，也就不養了。 現在已經很少有人家春節殺年豬了，隨著養豬大戶的興起，再也不是母親那種養法了。小豬開始就喂料精，大約四個多月就出欄了。 前年豬行好，有的養豬大戶一年都掙一、二百萬。 女兒的小學同學，結婚后開始養豬，養了七八年也沒有掙著錢。前年豬行好她沒養，而她堂姐養了二百頭，一年就掙一百多萬呀。有時小錢靠掙、大錢靠命呀。 扯遠了，兒時母親養豬的事兒，至今記憶猶新，寫出來與讀者共享。 圖片來源于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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