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一九七六年,坦克一師裝甲步兵團剛組建,三十六歲的李民華從師炮兵科下到我們雙三七高炮連擔(dān)任連長。一九七八年底,他又調(diào)到我團炮兵股當(dāng)股長,次年升任團副參謀長,一九八二年轉(zhuǎn)業(yè)到薊縣“廊坊電桿廠”。李連長雖然是軍事干部,但絕非一介武夫;雖然平時好罵罵咧咧,動不動就疾言厲色,卻愛兵如子;他的口頭禪雖然有些粗魯,但戰(zhàn)士們、尤其是老兵都愛聽,私下里還經(jīng)常模仿。我記得很清楚,一九七七年三月初我們新兵訓(xùn)練完,剛下到班里沒幾天,我就領(lǐng)教了李連長的火爆脾氣。</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那天,班長叫我和老兵侯祥明、賈瑞祿一起去幫助飼養(yǎng)員陳士軍起豬糞、修豬圈門。見那門破損得實在厲害,侯祥明便讓陳士軍去找些木料來,結(jié)果他扛來一塊舊鋪板說可以拆了用,于是我們幾個上去三下五除二就把它拆散了。最后豬圈門倒是修好了,可碰巧被路過的李民華連長看見,他不但沒有表揚我們,反而怒不可遏地厲聲責(zé)問道:“你們這幫混蛋!是誰讓你們拆鋪板的?簡直是敗家子!”當(dāng)場就把我們幾個劈頭蓋臉臭罵了一頓。我用剩下的邊角料給班里做了兩個馬扎子,幸虧連長沒發(fā)現(xiàn),不然他會罵得更兇。</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我當(dāng)時真有點搞不懂,心想拆鋪板也是用在連隊建設(shè)上,并沒有造成浪費呀?但見幾個老兵被連長罵得屁都不敢放,我也只好學(xué)他們的樣子乖乖地站著。直到連長罵夠了,人走了,我們這才灰溜溜地回到班里。沒想到晚飯后,副連長王慶忠把侯祥明、賈瑞祿、陳士軍叫到連部里,又狠狠訓(xùn)斥了一通,但不知為何沒有叫我。晚上讀報時班長講了這件事情,我才知道連隊鋪板都是有數(shù)的,即使破損得不能用了,還可以拿到團后勤處以舊換新,絕不能隨意拆除或丟棄,于是我也主動在班里作了檢討。不過,那兩個馬扎子班長拿在手里掂了掂說:“嗯,還不錯!”</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王慶忠副連長只比李連長小兩歲,雖然脾氣不如李連長暴躁,但也常給人一種不怒自威的感覺。他曾參加過抗美援越戰(zhàn)爭,堪稱炮兵專家。他平時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無不彰顯著部隊軍事干部的氣派與威嚴(yán)。他主要負責(zé)炮排訓(xùn)練,跟我們指揮班接觸較少,所以在很長一段時間里,我對他都不甚了解。記得新兵下連第一天,他給我們訓(xùn)話時說:“我看你們城市兵就不要到駕駛班去了,還是把學(xué)習(xí)駕駛的機會留給農(nóng)村兵吧,因為他們比你們更需要這門技術(shù)!” 一聽這話,我心里頓時涼了半截,心想:“簡直沒道理啊!分班應(yīng)該根據(jù)個人素質(zhì)和自身條件而定,這跟是不是城市兵或農(nóng)村兵有啥關(guān)系?這也太不公平了吧!”從此我便對王副連長產(chǎn)生了一種莫名的距離感。</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有一次,大部隊去石臼窩幫助老百姓收割麥子,我們留守人員照常施工,任務(wù)是灌漿壘地基。我本來是負責(zé)和灰、運灰,不料干到半截時,王副連長突然叫我過去幫他抱石頭。其他人都是連抱帶壘,他因為腰疼抱不動,只能負責(zé)壘。殊不知壘石頭容易抱石頭難,壘起來很快,抱石頭有個挑選的過程,既耗時又費力,單靠我一個人哪能供得上?到最后把我累得實在夠嗆,可又不能說不干,只好咬著牙硬撐。</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見王副連長始終是緊催慢催,絲毫沒有讓我歇一歇的意思,我踅摸著他是在故意出我的洋相。但又一想,這些天他好像一直不太高興,大概是遇到什么不順心的事了,可那也不能遷怒于我呀!于是接下來我做了一件自認(rèn)為聰明、實際上非常愚蠢的事情:我咬牙抱起一塊大石頭,遞到王副連長跟前時手一松,只聽“砰”的一聲,正砸在剛鋪好灰的地基上,濺了他一身一臉都是水泥。說是故意的,其實也是抱不動了。當(dāng)時我就想,這下算是跟王副連長結(jié)下梁子了!但沒想到隔天連隊晚點名時,他著重表揚了我和李現(xiàn)仁、劉占軍,頓時讓我感覺耳根子發(fā)燙,反倒有點不好意思了。</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這天晚上,全連集合,先由指導(dǎo)員宣讀北京軍區(qū)參加“十一大”代表名單:陳錫聯(lián)、紀(jì)登奎、傅崇碧、康林、譚啟龍。大家一致鼓掌通過。接著又去“五工地”(團部所在地)聽政委傳達總政七號文件:《關(guān)于貫徹全國工業(yè)學(xué)大慶會議的通知》。我因為正在參加團里組織的基層理論骨干讀書班,便借故留下來整理學(xué)習(xí)筆記。正寫著,突然王副連長撩開帳篷笑瞇瞇地走了進來,這讓我頗為詫異。因為他平時給我的印象是個非常嚴(yán)肅的人,經(jīng)常板著臉,也很少見他主動到哪個帳篷里找人聊天。他問我來部隊這半年有沒有收獲,我說收獲很大;又問我在部隊比在工廠如何,我說在部隊更鍛煉人。頭一回單獨和王副連長面對面交談,心里多少有些緊張。我以為他會看出我的拘謹(jǐn),說上幾句話就走,誰知他竟一屁股坐在對面床上,拉開架勢正式和我聊上了。恰恰是這次推心置腹的談話,讓我對王副連長有了新的認(rèn)識,也徹底打消了我對他的成見和誤解。坦率的說,王副連長對我們城市兵是有些偏見,但他絕對是個正直豪爽的漢子,也是一位素質(zhì)優(yōu)良、作風(fēng)過硬的軍事干部,歷來為部屬所欽佩。</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軍事訓(xùn)練有王副連長一手主抓,李民華連長幾乎把全部心思都用在了后勤管理上。他平時最關(guān)心的就是養(yǎng)豬種菜,他常說的一句話是:“兵馬未動,糧草先行。”那個年代部隊都興養(yǎng)豬,我們連一開始也養(yǎng)了十幾頭,但由于家底子薄,伙食差,泔水稀少,所以豬的存欄數(shù)曾一度在全團倒掛。最可笑的是,這僅有的十來頭豬還胖瘦不均,只有兩頭將近二百來斤重的肥豬,聽說那是連長的寶貝疙瘩,他不發(fā)話,誰也別想動它們一根毫毛。其余的豬全都瘦了吧唧的,有幾頭竟瘦得跟狼狗似的整天夾著尾巴。飼養(yǎng)員陳士軍為了討好連長,有點好吃的泔水全喂那兩頭大豬了,別的豬就跟人一樣,吃了上頓沒下頓能不瘦嗎?我到部隊后過的第一個春節(jié),恰逢連長探家去了,指導(dǎo)員楊英才只好挑兩個小點的豬殺了,到底也沒敢碰那倆寶貝。豐縣籍戰(zhàn)士劉化德接替飼養(yǎng)員后,決心改變這種現(xiàn)狀。他三番五次去坦克團,向被中央軍委授予“模范飼養(yǎng)員”稱號的葉洪海請教,不僅學(xué)習(xí)飼料發(fā)酵技術(shù),有時還把葉處長請來,讓他親自給幾頭病殃殃的豬扎針。結(jié)果有扎好的,也有扎得口眼歪斜、步履蹣跚的,令人哭笑不得。</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有一回,工地上連續(xù)下了四天四夜的雨,我們被封在帳篷里始終無法動彈。這天早晨,雨終于停了,人們一下子全都涌到了帳篷外。大家正在歡呼雀躍,不料卻被告知伙房的后墻塌了,由于面板被砸壞無法做干糧,早餐只能供應(yīng)稀飯。更糟糕的是,工地上原先沒填好的地基槽里灌滿了雨水,現(xiàn)在不僅要設(shè)法排水,還要把石頭挖出來重新再壘。聽帶班員侯祥明講,昨夜里豬剛叫喚幾聲,連部帳篷里的燈就亮了,連長很快披著衣服出來,讓他趕緊把豬弄回圈里去。他當(dāng)時還有點懷疑,心想連長是不是睡魔怔了,豬一叫喚就說明豬跑出來了?誰信呢!沒想到過去一瞧,嘿,豬還真的跑出來了!你說連長睡在帳篷里,隔那么老遠他是怎么知道的?就憑那幾聲豬叫?大伙都說連長真是太神了!</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有次工地因為缺料暫時停工,其他連隊都在抓緊時間讓戰(zhàn)士們休息,我們連長卻命令各班去地里打豬草。當(dāng)時天陰得厲害,大伙都擔(dān)心會不會下雨,只有連長一意孤行,仍堅持命令不改。結(jié)果草沒打多少,一場大雨如期而至,把弟兄們?nèi)剂艹闪寺錅u!眼看雨越下越大,大家連跑的勁都沒有了,一個個背著草捆在雨里垂頭喪氣地往回走,雨水夾雜著泥水順著褲腿往下淌。每個人心里都憋著一股怨氣,都怪連長心太狠,為了這點爛草,不惜把我們淋成這個樣子!大家一邊走,一邊抱怨著。不料一抬頭,卻發(fā)現(xiàn)連長正冒雨站在地頭上,他渾身上下也淋透了,而旁邊通信員手上就拿著一件雨衣!見此情景,你說弟兄們還有什么話好講?原先心中的那股怨氣,頃刻間冰消瓦解。</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一九八四年七月里的一天,已經(jīng)轉(zhuǎn)業(yè)兩年多的李民華老連長聽說我有兒子了,專門從地方上打來電話向我道喜,這讓我非常感動。時隔不久,我去薊縣招生辦報名參加天津市的高等教育自學(xué)考試,碰巧在縣城里與老連長不期而遇。他向我訴說了地方上一大堆關(guān)于派性、文革遺風(fēng)、勾心斗角的事情,他說作為一個老兵實在看不慣,依他的脾氣,這要擱在部隊里,非把他們一個個罵得狗血噴頭不可!瞧,這就是我的老連長,一個眼睛里容不得半點灰塵的漢子,一個鐵骨錚錚的老兵。正是:</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氣宇軒昂雙目炯,激情豪邁骨錚錚。</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愛兵如子軍心鐵,礪伍生威虎士驚。</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口爆粗言人不厭,胸懷壯志歲崢嶸。</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路殊音杳成遺憾,難忘燕山那段情。</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15px;">(圖片選自網(wǎng)絡(luò),謝謝原創(chuàng),侵刪。)</b></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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