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兩年前的五月初夏，一批老員工被抽調到新車間，我的名字出現在調離名單里，同事們紛紛嘲笑我是自找苦吃。</p><p class="ql-block"> 我原來的主任是老鄭，那天老鄭和廠部領導給調離人員開完歡送會，剛出會議室就被我堵個正著，我不假思索地言明請調之意。</p><p class="ql-block"> 四十出頭的老鄭臉上瞬間泛起了紅光，他舔了舔他的齙牙，有些會意：“想走就走吧！”聽完這句話，我的腦海閃過一絲片刻的空白。</p><p class="ql-block"> 轉眼，調來新環境已經半個月，如老廠區的同事們所述：雜亂臟。耳邊還余留著他們的熱議，大意是你傻呀，那邊環境差，你還上趕著去，一片嗤鼻聲。</p><p class="ql-block"> 我坐在水泥地面墊著的一張塑料紙上，環視著周遭冰冷的灰色，嘆息：生活和工作真是一地雞毛啊。</p><p class="ql-block"> 車間里人來人往，各種施工隊的人員絡繹不絕，各司其職，吵吵嚷嚷的人機混雜聲，讓人毛躁不安。</p><p class="ql-block"> 開工的號角隨時吹響，我就盼著忙碌的日子盡快來臨，這半個月和其他三個同事東躲西藏的，實在無事可做，又要在領導跟前裝忙碌，四個人索性偷懶半天忙活半天，把時間掐得絲毫不差。</p><p class="ql-block"> 閑下來的空擋我們組團到隔壁車間的廢絲庫里暢聊人生，四個人中，年紀最小的是徐娟，漂亮可愛，小豐滿，身材高大，戴戴屬于神經大條，單純率真型，尤其是她那張嘴，總也閑不下來，比大腦有精力，年紀和我相仿。</p><p class="ql-block"> 最中規中矩的當屬艾琴，她年紀最大，老實穩重，不善言談。而我長相一般，身材嬌小，是那種扔到人群里冒不出尖的角色，這樣的我剛邁入而立之年。</p><p class="ql-block"> 好不容易熬到清潔工作進入尾聲，設備開始有序不紊的組裝上線，雛形初落，同事們松了一口氣：終于可以不用東躲西藏地搞衛生了。</p><p class="ql-block"> 艾琴組織性高漲，張羅著我們四人組的工作，大家開始對新設備好奇不休，研究著國內外程序上的對比更新，興致盎然。</p><p class="ql-block"> 我的心緒沒有太多起伏，偶爾，連熱鬧都看乏了，一個人默然。戴戴和徐娟兩人，咋乎著往人多的地方擠，施工大哥其實很忙，還要分神和她們搭話，艾琴為兩人的熟絡勁著急，我知道她急什么，竟自顧站在一旁笑著看熱鬧。</p><p class="ql-block"> 廝磨了兩天，迎來了開產的消息。時逢五月中旬，夏味冒出端倪，空氣中彌漫著燥熱的氣息，廠房里的新設備顏色稍稍襯托出了幾分喜慶。</p><p class="ql-block"> 這時，鄒東子領導的班組被調到了新車間，面對老鄭多年的粗暴管理方式，這對他們來說是一個脫離苦海的機會。以鄒東子為首抱團取暖的小團體一夜之間被踢出了老車間，所有被遣調到新車間的人員一律被扣上了某種美其名曰的標簽。</p><p class="ql-block"> 這個場面充滿了戲劇性，費國看出了趨勢，拿出比以往更旺盛的精力拉攏鄒東子作為橋梁進行未雨綢繆，任誰都能看出他的野心和優勢，老李郁郁寡歡，張望財幸災樂禍。</p><p class="ql-block"> 費國新婚不久的妻子卞卞正申請調進新車間，說不定很快成為我的同事，一位同鄉悄悄對我說：“我聽三車間的鄭主任說費國的老婆比他還要精明。”那時候老鄭的一句逸美之詞都能讓宛如塵埃的底層工人陶醉一整年，堪比奇峰異景。</p><p class="ql-block"> 費國春風得意的同時不忘施舍老李，老李像一只沉默的羔羊靜靜地走在他們的身后，這幅畫面時而沖進我的眼簾，成了無法治愈的眼疾。</p><p class="ql-block"> “你怎么老跟他們混在一起？”</p><p class="ql-block"> “不混怎么辦？我以為老鄭會把我留在三車間，沒想到把我們都踢出來了，新車間有晉升的空間，費國機會比我大呢。”</p><p class="ql-block"> 我一時錯愕，但也無力反駁。論技術經驗二人不相上下不分伯仲，其他的費國都占盡優勢。</p><p class="ql-block"> 到了新車間正式開產的前一天，副主任顧美芬喜滋滋地走到我面前莞爾道：“你老公做事挺好的，目前車間里也沒有其他的管理空缺，朱主任和我也說了等六車間成立可以作為儲備干部過去。”</p><p class="ql-block"> 我怔愣著，戴戴用胳膊肘輕輕地捅我的后背，低聲說：“定他了唄。”老李失魂落魄地回到家，像個做錯事的孩子，“落選了？”“你怎么知道？”“顧主任那個女人又藏不住話，像個行走的鞭炮走哪炸哪。”“老婆！”老李深深地嘆了口氣，做嗚咽狀。</p><p class="ql-block"> “沒關系的，以后還有機會，費國比你更需要這個機會。”我知道自己言不由衷。</p><p class="ql-block"> “嗯，他們說了回頭安排我去上長白班。”</p><p class="ql-block"> “他們？鄒東子和費國？”</p><p class="ql-block"> “嗯，可能是內疚吧。”</p><p class="ql-block"> “他們以為自己是誰？不過是給你一顆糖吃安撫你，問題是競爭上崗他們有什么可內疚的？”</p><p class="ql-block"> “我聽說老鄭之前推薦的人是我，到了這邊鄒東子在朱主任面前說的都是費國的好話，他表現得那么明顯是水到渠成的事。”</p><p class="ql-block"> “你這人又抹不開面子做那些阿諛奉承的事，人家費國實力勝你一籌，輸了也沒啥，只是他們吃相太難看。”</p><p class="ql-block"> “費國讓我跟著他干，以后輕松些。”我陷入了沉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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