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給父親的一封家書

北京師范大學

沈文坤 北京市大興區采育鎮第一中心小學 尊敬的父親大人：　　安好！　　您的幺兒近日參與了 “北師大百日論語線上學習”活動。在這項活動中，有一個內容是寫家書。這讓我想起了在久遠的八零九零年代給您寫信的情景，進而又想起了兒時與您相處的點點滴滴。　　那時候，您一個人在北京上班，媽媽和我們姐弟三人在老家務農。您一年只有過春節的時候才回來。所以，小時候我對您的印象是模糊的。　　記得第一次給您寫信，那還是在我上小學一年級的時候。那時候，我會寫的字不多，硬是被媽媽逼著給您寫信，我很是不情愿。那時也不知道書信的格式，也不知道寫什么內容，我就在信紙上寫了一頁的“爸爸”二字。想在想起來，還真是挺滑稽的。在我的印象里，給您寫的信還得托人寫信封才能寄出去，卻總是看不到您的回信。偶爾受到您的來信，卻是寫給媽媽的，媽媽還要托人給她念（媽媽沒念過書、不識字），我便是失落起來。　　那一年，一個風雪交加的日子，我們放學回來，一進家門，發現您從北京回來了。哥哥和姐姐脫口而出“爸爸”，只有我呆呆地看著您，不知道說什么，不知道當時是激動還是夾雜著些許的埋怨。激動是因為您可回來了，埋怨是因為您為什么回來的這么晚，為什么不給我回信。我的這種癡呆狀并沒有持續幾秒，很快地，一種莫名的疼痛感傳到我的神經系統。我一回頭，發現媽媽手里操著荊條。說時遲那時快，您搶過媽媽手里的荊條，一把抱起我回到屋里（臥室）。您又回到堂屋，跟媽媽理論道：“你打他干什么？”然后，就什么也沒說了。　　后來，隨著我讀書年級的升高，我認識的字也多了，會寫的字也多了。可是我依然被媽媽叫著給您寫信，就變成了我執筆媽媽口述。媽媽會說一些家里的收成，叫您在外安心工作。信封也變成我來書寫。后來，您的來信也是讓我念。　　我記得，第一次念您給媽媽的信，我應該是１０歲了。當我念出“親愛的珍”時，我看到媽媽的臉紅了。我似乎能理解媽媽為什么要逼著我給您寫信，也似乎明白您為什么很少給家里寫信了。現在想起來，在那個年月，“親愛的”一詞，從一個外人嘴里念出來，多少是讓人尷尬的，即使關系再好的人，也難免不把信里的內容跟別人說。說來也奇怪，自打我開始念書信后，收到您的來信也多了。我也在書信中能找到您對我關心的句子。　　記得９５年，您回家的次數多了，在家呆的時間也長了。９６年，您把老家的房子賣了，我們一家都搬到北京了。你一個人工作，要養活一家五口人。那時，日子過得挺清苦。我記得自己在心里不止一次埋怨，自己在老家好好的，還能偶爾炫耀一下有一個“在北京上班”的爸爸。　　直到我能在北京高考，迎來多少和我一樣的外地人的羨慕的目光，我才把埋怨放到肚子里。后來，我上了大學，讀了師范，我才明白您的良苦用心，您和媽媽的不容易。我為自己以往種種的不敬感到可恥。　　我們后來一直生活在一起，書信的交流自然也就沒有了。可我一直能感受您對我的關愛。別的不說，我要結婚時，您把自己畢生的積蓄拿出來，為我付了房子的首付款；在我有了孩子時，您放棄了悠閑的退休生活，和媽媽一起幫我帶完老大帶老二；每天，我下班回家，總有溫熱的飯菜等著我；每次加班，無論我回家多晚，家里總有一盞燈亮著，我回到家，您什么也不說，就去睡覺了。　　雖說您寡言少語，咱們爺倆也有爭吵的時候，那就是給孩子起名字，您非得說，名字中間得有“運”字，而我就想給孩子起一個隨性一點的名字。沒想到，您拿出了咱們的家譜。在家譜的扉頁上寫著八個大字字：天開文運，德世永昌。您問我：“你知道這是什么含義嗎？”我說我參不透。　　您說：“你再想想咱們名字中間的字，你給你兒子起名字，就必須要在中間加一個‘運’字！”　我說：“這是字輩！”　　您說我只說對了一半，這里還有咱們沈家的家風基因。天是天人合一，開是開誠布公，文是知文達禮，運是應運而生，德是以德服人，世是萬世師表，永是永無止境，昌是昌言無忌。我選擇做老師，也算是咱們沈氏一族的家風基因所定。等我兒子十歲，咱們還要帶他回老家，讓他入家譜，接受家風洗禮。　　雖然您說的有點 “玄”，我還是從心里遵從了您的意愿。　　尊敬的父親大人，咱們爺倆性格挺像的，都屬于不愛表達的人。我十分感謝北師大項目組，給我提供了一個向您表達懺悔，表達謝意，表達敬意的機會。此致！祝身體健康！　　　　　　　您的幺兒：沈文坤　　　　　　２０２３年４月１８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