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爸爸的信 <p class="ql-block"> 親愛的爸爸,今天您的小孫子,告訴我他終于完成了論文。我突然想起,從他考上復旦,到保研,這幾年,您都不知道。他不止一次的回來看您,在您耳邊大聲的喊著:爺爺,我是鳴鳴。您一直茫然的看著他,眼神里是什么也沒有的混濁。</p><p class="ql-block"> 我不太愿意回憶,回憶總讓我痛苦,從開始做決定給您做手術那一刻起,回憶就是我不想提及的痛楚。您坐在庭院的藤椅,緩緩的和我說,錚兒啊,爸爸希望你能支持我,我不愿意我的晚年活得沒有尊嚴。誰也不能預料后來,誰也不知道如果這個手術沒有做您會怎樣。但是可以肯定的是,結局總歸是一樣的,只是過程或許會不同。您第一次不認得我的時候,我沒有哭。但是當您坐在沙發上,手里什么也沒有,卻一直做著挽毛線圈的動作時,我嚎啕大哭起來。媽媽那時候在外面的院子里,她已經慢慢習慣您的改變,一點點在接受。但是我不能,我總以為,您是最懂我的那個人。媽媽會說我太敏感,姐姐會說我太脆弱,我的感性是您給的,我的文采是您教的,我的能干會做家務也是從您那兒學的。您給我做的奶牛斑點的碎花裙子,曾經是我最愛穿的;您給我剪的劉海發型,到現在,我依然保持著。</p><p class="ql-block"> 那時候我是多么不懂事啊。您對我充滿期待,我卻忙著叛逆,忙著戀愛,忙著離開您,做我自己。可是這一天終于來了,終于,您卻再也不是您自己。您微笑的看著我,再也不能應答我,再也不能提醒我,孩子,好好工作,好好生活,做一個我希望你成為的那樣的人。</p><p class="ql-block"> 今天,我想告訴您,鳴鳴長大了,他完成了我沒有在您那里完成的希望。我多想您能知道,我們都在好好生活,努力做一個像您那樣熱愛生活的人。</p><p class="ql-block"> 不知道從何時起,姐姐說,不要再給爸爸拍照了,我不想別人看見他現在的樣子。四歲就患了小兒麻痹癥,生活卻沒有壓垮您,退休以后的帕金森您也堅強面對。小時候我是多么崇拜您啊,盡管我打心眼里不喜歡您管教我,批評我。可是誰要是敢在我面前說一句你爸是個瘸子,我會沖上去拼了命的和他扭打。同樣,要是有誰欺負了我和姐姐,您也會騎著自行車追上去,給我們評理。您是我心里的超人,是川大受人尊敬的陳老師。可是現在,您安安靜靜的躺在這里,眼神里沒有光,皮膚白皙,卻瘦瘦小小,像一個會被任何人抱起的孩子,被世界遺忘在這個角落。</p><p class="ql-block"> 每次回來,我都選擇逃避。自欺欺人的告訴自己您只是一個躺在那里不愿被別人打擾的老人。有時候姐姐媽媽在庭院吃飯,我會悄悄過來握著您的手,和您說話:爸爸,您最近好像胖了。臉色真好啊,我都開始長斑了,您比我還白。小時候我多像您啊。您能聽見我說話嗎,我知道您能聽見。只要您能再答應我一聲,您就像從前那樣打我罵我都行。</p><p class="ql-block"> 可是我還是哭了。因為您閉著眼睛,緩慢的呼吸,拒絕和這個世界有任何交流。過往的精彩,像云煙一樣飄散,留下一片空白。</p><p class="ql-block"> 親愛的爸爸,這封信,我毫無準備的寫了出來,思緒在鳴鳴給我發微信那一刻就迸發出來。我把那么多年以來對您的想念埋起來,以為我已經習慣了現在的您,已經習慣過我自己的生活。可是我也慢慢的老了,我怕如果我再不給您寫這封信,我也會忘了,曾經,您是那樣的愛過我。而我,永遠是您的大眼睛圓臉蛋小女兒。</p> <p class="ql-block"> — 獻給我親愛的爸爸和偉大的媽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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