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天陰著。整個午后,雨,一直斷斷續(xù)續(xù)地下著,有一搭沒一搭的,絕不是夏天的性子,臨近傍晚時,雨停了,窗外的光線,像慵懶的人,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近來的靜廬,只余下靜坐的功能了。因為服藥的緣故,好久不喝茶了,加之眼疾久久未愈,書也很少看,毛筆字也很少練,書架和茶具上都有了一層薄薄的浮塵。人也一樣吧,消沉久了,心就會蒙塵。</p> <p class="ql-block">輕輕撣去書架上的浮塵,抽出一本關于古代建筑藝術的書,書中有大量彩色的插圖,看圖是件很享受的事,沒必要逐字逐句去讀冗長繁瑣的文字介紹,就好比欣賞一位美人,你沒必要知道她的身世和性情,因為你并沒有和她談戀愛的想法,僅止于欣賞而已,而她的美就呈現在那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古建筑的美,很輕易就叫人沉迷,好似那里藏著好多有趣的靈魂。每幅插圖都好看,古色古香,精美絕倫,流溢著智慧的光芒,尤其是那親親的感覺,好像上一世在那里住過一樣,每次翻看時都會心生歡喜。看書到歡喜的時候,就自然的想要泡茶喝,這是多年來的習慣,自然而然的習慣,并非刻意養(yǎng)成。茶氣與書香氣是相通的吧,像兩個一見如故的人,無需言說就彼此懂得。</p> <p class="ql-block">仔細清洗茶器,你會發(fā)現每樣器皿都不簡單,茶盤茶寵煮茶器,茶盞茶壺公道杯,從材質到器型,匠心獨具,氣韻不俗。里里外外都要清洗到,并非是強迫癥,就是很享受清洗的過程,每件茶器的每個細節(jié)經由你的手細細摩挲后,像一個個精靈從夢中醒來,在你的眼前伸胳膊蹬腿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清洗過后,你再看它,一個個都活過來了一樣,——玻璃茶器空靈透亮,如佛家的真空妙有,瓷茶器溫潤如玉,如儒家的溫文爾雅,而紫砂器的溫厚大氣,好比道家的抱樸守拙。我有一只汝窯瓷的主人杯,這杯子用了大概四五年了吧,每次清洗時撫摸它釉面上的開片,都會隱隱感覺到它的痛,它像一只活著的精靈,“痛并美麗著”的信念,讓它不斷蛻變,卓爾不群,用它喝茶,如與妙人交心。</p> <p class="ql-block">緩緩沖茶,笑看浮沉,漫品炎涼,人事與茶事,相映成趣。過往如煙,在茶氣中氤氳著,好多人如同初見,好多事如剛發(fā)生,只一忽兒,就過去了,如看一出戲,開場時的精彩到中場時的熱鬧,還沒品出味來呢,轉瞬間已是曲終人散。又如那些少年時的玩伴,時光流轉,再見時已是塵滿面鬢如霜,讓人空生“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的感慨,其間多少意難平,消逝在風中。如這杯中茶,初入口時滿口留香,再喝時已入喉不覺。一杯茶里,有著色彩斑斕的似水流年,一杯茶里,已飲盡人間的喜樂悲歡,輕嘆一聲:生命,只不過一場匆匆的茶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中年人的靜時光是偷來的吧,所以總感覺獨處是件奢侈的事。一個人喝茶,散漫得隨心所欲,不知不覺就淡了。茶喝到色與味俱淡時,塵勞散盡,神清氣爽,身體微微發(fā)汗,心頭一片空濛,此時,天色也漸漸由明轉暗,光線柔和,如夢似幻,這才到了喝茶的佳境吧……</p> <p class="ql-block">近來飲食不喜油膩,猶好清淡,于文字也不愿著力了。好的烹飪者最擅于調味之道,用料如點睛,似有似無之間,讓味蕾在淺淡處慢品食材的韻味綿長,為文也該如此吧。文字的淺淡,又如山水畫的留白,遠景是山巒疊翠,近景是湖光瀲滟,有一消瘦漢子,撐一葉扁舟于碧波蕩漾間,水中山影綽綽,而水呢?且看那大片的留白吧,不著痕跡卻暗流涌動,恰似思緒在自由地飛。</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下筆前想到很多,滿腦子的人文地理,變成文字時,已不足十之一二。譬如這句:喝茶,是讓自己慢下來的意思。</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來,重新斟上——</p> <p class="ql-block"> ——0509傍晚記于靜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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