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海拾遺＞：“破案小記”二則（原創）

勞智卿

（近年的弶港農場） （近年的弶港農場） 開場白 　　1963年至1979年，我在弶港農場務農。這十六年知青生涯，是我不可多得的精神財富。其中，有許多難以忘懷、刻骨銘心的往事、趣事、軼事，在我的回憶錄＜我和我家＞及相關文章中已有記載，而這“破案小記”，只是我記憶滄海中遺畄的一粟。之所以“遺畄”，是有原因的：曾經幾次打消了動筆的沖動，是礙于當事人的隱私。 　　有些奇怪：猶如“鐵板釘丁、雷打不動、倒頭就著”的午睡，今天居然睡不著了。輾轉反側，浮想聯翩，研究午睡失眠的原因有二：連續幾天悶熱，今天陡然降溫、北風送爽，打消了我例行的“飯后倦怠”，這是其一。記憶的閘門突然打開，“破案小記”這“記憶滄海”的“遺粟”，縈繞于腦海，揮之不去。這是其二。于是，索性起床，筆走龍蛇，一瀉千里。首先申明：為尊重隱私，當事人姓名，將會隱去。 “破案小記”之一：半袋大麥失竊記 　　1964年秋，正是蠶豆、綠豆、豌豆、苕子、大麥等“綠肥”播種的季節。這里先解釋一下，之所以叫“綠肥”：因為這些綠豆、豌豆、苕子、大麥的播種，并不是為了收獲其本身，而是待到次年春天4、5月份長勢正旺之際，用機械進行深耕、將其耙碎埋于土下，為當年農場的主產作物棉花當作基肥。這是題外話。權作科普。下面言歸正傳。 　　那時，我任三分場十二隊會統計兼倉庫保管員。一天傍晚收工，農工們將播種作業沒有用完的大麥紛紛交到倉庫，我負責司秤并記賬。其中，有大半麻袋大麥，經過秤，為114斤。此大麥，因第二天仍要出庫使用，就順手放在磅秤邊的水泥地坪上。 　　天將擦黑，我正打算鎖倉庫門。這時，十二隊馬房的負責人、馭手s某一腳跨進倉庫，我注意到s某的眼神盯住那半袋大麥閃了一下。“有事嗎”？“沒事。路過。”s某匆匆離去。 　　第二天一早，我打開倉庫門：水泥地上的大半袋大麥不翼而飛，影蹤全無。我腦海中第一個想到的，就是s某那詭異的眼神。 　　我把大麥失竊及懷疑的線索向朱覺非隊長作了匯報。當晚，在十二隊宿舍區南面的廣場上，1000瓦的汽油燈吱吱作響，燈火通明，如同白晝，十二隊招開全員大會：公審、批斗慣偷s某。原來，經查，除了這大半麻袋114斤大麥，還有司務長童子喻探親剛從上海托人為朱隊長買回（當時十分緊俏而時髦的）“太平洋牌”印花床單等物的失竊，也是s某所為。會上，群情激憤，s某聲淚俱下，表示辜負了領導的信任，辜負了馬房負責人兼馭手的重要職責。s某表示，決心痛改前非，從新做人，服從領導及群眾監督。此案，從發案到破案，未超過24小時。 （當年的朱覺非隊長） 　　事隔35年之后，我又遇見s某。那是1999年知青回城20周年、原江蘇建設兵團三師十八團四營知青返場之際，我在原四營營部遇見了s某。s某紅光滿面，神采飛揚，笑容可掬。s某告訴我，他早已不當馭手，改開出租車了，經常往返于東臺市和弶港農場。s某很開心，生活好多了，擁有自己的轎車，感謝改革開放。我想，s某的腦子活絡，只要用在正道上，開改開放后，先富起來，理所當然。 　　＜破案小記＞之二：司務長辦公室失竊記 　　1976年秋的一天，連隊休息日。因隔夜去直屬連女朋友處、回連較晚，早上也起得較遲。清晨，我尚未起床，聽見指導員陳亞軍喊：“老曹，您查一下，司務室有否失竊”？我睡眼惺忪，大略看了一下：我說，“這里沒有少啥東西”！ 　　稍后起床，仔細察看了一下：我心里不禁“咯噔”：大事不妙！出問題了！ 　　問題出在哪里？在回答這個問題之前，必須把司務長室的環境介紹清楚：當時，我作為司務長，就住在司務長辦公室里。我所在的辦公室，處在連隊宿舍區中心路東、南面第一排青磚房、西起第一幢。該幢房，從西往東：第一間是連隊會議室、第二間是會計室和司務長室、第三間是指導員陳亞軍宿舍兼辦公室……而這個第二間，中間砌了堵二米左右高（不到屋頂）東西向的隔墻，隔墻南面稍大，就是司務長辦公室兼宿舍；隔墻北面稍小，作為會計辦公室。會計胡介琦住在自己家中，會計室不存放現金。當時，指導員陳亞軍之所以問我“有否失竊”？因為有人發現，會計室北窗的玻璃碎了。聯想到，可能有人利用玻璃碎后翻進會計室、進而翻進司務長辦公室行竊。 （當年會計胡介琦，抱著兒子在欣賞知青宿舍山墻上自己的畫作。該幢知青宿舍，就是文中的連隊會議室、會計室、司務長辦公室所在地。） 　　現在介紹“問題出在哪”：第一，司務長辦公室里：貼住南北之間的隔墻，是我的床（三尺左右的鋪板）；床的南面：貼住東墻的是辦公櫥，內有飯菜票及文件資料；櫥的西面，面朝西，依次是辦公椅和辦公桌；辦公桌的一頭，貼住南墻而臨近房門，辦公算帳時，打開房門，光線極好；而在辦公桌貼住的南墻上方，我特意掛了個鏡框，內有偉人毛澤東去安源的油畫肖像。因兼顧辦公和住人，空間相對窄小，我不得不在辦公櫥和毛澤東去安源鏡框的上面擱上一根細竹竿以晾毛巾。但是，明明是擱在鏡框上的竹竿，怎么擱到了南面氣窗的窗框上？那時，我年輕思維敏捷、生活有序，即使夜間不點燈，我也能摸到室內任何物件，我自信竹竿不會擱錯！看來，有人進來過了。第二，發現雪白的隔墻上有了細微的腳印，應該是新鮮的泥土。第三，最重要的，是文件櫥有人動過了：所謂的文件櫥，要害是櫥門：兩扇櫥門只有門框，門框上是釘的綠紗！（其實，文件櫥原來就是口落地碗櫥。）左門綠紗的左上方、貼住門框邊上，被利刃割開約30厘米的口子。不細看，此囗子發現不了。 （會計胡介琦近照） 　　“每遇大事有靜氣”。于是，我立即盤點、軋帳。不幸中大幸：一是現金、糧票及文件資料沒有短少；二是飯萊票分別短少100斤和40元，而且是尚未啟用過的新票：具體是半斤票面的新票200張（一札）和貮角票面的新票200張（一札）。 　　情況弄清楚后，第一時間向指導員陳亞軍作了匯報。此前，“我這里沒少啥”的回答，居然壞事變成了好事：這個回答已傳遍連隊，可能起到了麻痺肇事人的作用。據炊事班長詹孝龍反應，幾天前，就有人玩彈皮弓，也許就是有意無意為打碎會計室北窗的玻璃作鋪墊？如果是，肇事嫌疑人已有了線索。在指導員的親自布置下，食堂全體人員密切配合，一張尋找嫌疑人的大網已悄悄撒開：對食堂全體人員的要求：一是保密；二是努力發現并密切注意使用票面分別為半斤和貮角的新飯菜票的人。 （指導員陳亞軍近照） 　　為了配合“尋找嫌疑人”，休息日當天晚餐，食堂臨時加餐做油餅！晚餐后，好消息來了：嫌疑人已基本鎖定，僅中晚兩餐，某人一人就使用了13張新的半斤票面的飯票！甚至，某人在食堂窗洞口，還有意無意地將半斤票面的新飯票捏捏舊！經核實，炊事班長詹孝龍確認以上信息正確無誤。 （1999年，本文作者和當年炊事班長詹孝龍合影） 　　破案時機已到。晚餐后突然通知：全連召開緊急大會。亞軍指導員在會上宣布：今晨發現的會計室窗戶的玻璃碎了，事出有因，司務長辦公室失竊了。經過一天的偵查，已充分撐握肇事者的肇事證據。現在強調政策：“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希望肇事者來自首。 　　大會一散，肇事者就去了指導員那里自首。從動機、策劃到過程，竹筒倒豆子，徹底作了坦白，每一個細節完全吻合，并把竊取而用剩的飯菜票（占竊取數絕大部份）交出，已用去的飯菜票寫了欠條并訂了歸還計劃。至此，此案可謂人贓并獲，鐵證如山。從肇事到破案，同樣沒有超過24小時。 　　鑒于肇事者的自首和悔過，連隊作了從寬處理。相信肇事者能引以為戒，將此失誤作為照亮今后人生道路的鏡子。半個多世紀過去了，當年的肇事者（也是戰友）也如筆者一樣：垂垂老矣。在此，以戰友名義，向他問好。（2023.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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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海拾遺＞：“破案小記”二則（原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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