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那只鴿子是如何來到我家的已經不可考,只記得它來的時候非常小、毛都沒長幾根,渾身光禿禿的挺難看。小家伙太虛弱了,像個會蠕動的小肉球,還不會自己吃東西,偶爾有氣無力地叫一兩聲。我們全家人圍著它發愁,覺得肯定養不活的,不如直接扔掉。只有我弟不愿放棄,從此做了代理鳥媽,成就了一段人鴿佳話,不幸最后卻演變成一場悲劇。</p><p class="ql-block"> 我弟那時年紀尚小,剛剛上小學吧。天天就會捏泥巴玩,做了一堆手槍、坦克模型,寶貝似地擺滿了墻根。我們都沒把他的決定當真,想來也就是三分鐘熱度,誰知這個黃口小兒竟是十分有愛心與責任感。</p> <p class="ql-block">弟弟</p> <p class="ql-block"> 他用一個紙盒子當作小鴿子的窩,紙盒就放在他的枕邊,方便朝夕看護。如何給小鴿子喂食可是代理鳥媽最頭疼的問題。沒有親媽的引導,它連嘴都不懂得張開。弟弟試著用手輕輕捏著“小肉球”的嘴迫使它張開,用勺子裝了米湯灌進去。剛開始操作不熟練,勺子也太大了點,每次喂食都淋了它一身,真正進肚子的卻沒幾滴。后來,他去摘了各種樹葉當工具,將它們卷成口徑適當的管子。從此,喂食的效率就高多了。小鴿子其實很聰明的,被捏著喂了幾天以后就會主動張嘴等著投喂了。</p><p class="ql-block"> 為了給鴿子增加營養,弟弟寧愿省下自己的“口糧”。在那個物資匱乏的年代,雞鴨魚肉這些美味并不能天天吃到,逢年過節孩子們分到一個雞蛋都會興奮好久。弟弟總是大方地把他的蛋黃留給小鴿子,盡管他自己也很想吃。</p><p class="ql-block"> 漸漸地小鴿子越長越大,能自己吃東西了。弟弟的精心照顧很有成效,小肉球已經蛻變成渾身閃著金屬光澤的少年灰鴿。它天天神采奕奕地跟著我家的雞滿地跑,有時還會招惹家里的貓,結果便宜沒占到還被貓攆得上躥下跳的十分狼狽。看到它這副德性,弟弟覺得有必要讓它認清自己的身份,要知道藍天才是鴿子的家園!于是,他著手訓練小鴿子飛行。</p> <p class="ql-block">灰鴿(該圖片來源于網絡)</p> <p class="ql-block"> 如同訓練高臺跳水的運動員一樣,起跳高度被一點點增加。直到有一天,它瀟灑地從屋頂一躍而下,劃著優美的弧線盤旋數圈穩穩落地。從此,天空中就多了個帥氣的身影。</p><p class="ql-block"> 自從學會飛行,鴿子在家待的時間越來越少。它每天的作息是這樣的:早上陪我弟去上學,或是站在他肩上或是在他前方不遠處飛,一直把他送到我家所在的中學大門口,然后就掉頭回去。中午放學的時候,它會準時站在早上分別的地方等,見到我弟就立即迎上去,一人一鴿非得親熱地玩耍一陣子才一起回家。下午再這樣重復一次送行與迎接的儀式,雷打不動。</p><p class="ql-block"> 許是印刻效應,小鴿子明顯把我弟當成它的媽媽了,對他的指令是言聽計從,和其他人多少有點距離感。</p><p class="ql-block"> 不幸的是,這種歲月靜好的日子被我爸打破了。有一陣子,我家附近常常有一大群鴿子在飛,剛開始小鴿子只是跟著飛一小會兒就回家。后來大概是混熟了,出去的時間越來越長,有時晚上也不回來。我爸認為鴿子是群居的,落單的鴿子早晚被鴿群帶走,養不住的,還是殺了吃吧。</p><p class="ql-block"> 有一天,弟弟沒有見到鴿子來接他,很是疑慮地回到家,卻發現他的“朋友”已經變成了一碗湯!瞬間崩潰大哭,怎么都不肯吃飯。我們其他人卻只當它是自家養的雞鴨一樣,毫無愧疚地吃了。</p><p class="ql-block"> 弟弟難過了好久,從此不再養鴿子。多年以后想起這事,我慢慢理解了這個男孩的傷痛,很為自己的行為抱歉。跨物種的情感也是刻骨銘心的,應該被尊重。謹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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