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我的外號“大學迷”,是公社知青助理給起的。放在當今,這還是褒獎詞,可在那個黑白、是非、正邪都顛倒的年月,這頂政治帽子,可比壓在孫猴子身上的五行山沉多了,立馬叫你頂風臭四十里。</p> <p class="ql-block"> ? 1 倒霉蛋</p><p class="ql-block"> 與知青助理結下梁子是因為抽調的事。當時我家已遷往西豐醫療隊,按政策即使抽調,也不能回沈陽,只能安排在當地就業。開原縣裝卸隊招人,知青助理就把這個名額“恩賜”給了我。按理說,我應該感恩戴德才是,裝卸工好歹也是工人編制,比起臉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待遇要好得多了,至少能吃上“皇糧”;況且當時抽調也確實沒什么好工作,軍馬場喂馬的,商店站柜臺的,建筑公司砌磚兒的,腰揣一塊鐵爬線桿兒的……那時很少有人敢說個“不”字!</p><p class="ql-block"> 我平時老實巴交的、惟命是從,可誰都想不到,我居然當面拒絕了這份工作,這可是犯了兵家大忌!為這事還驚動了全家。父、母、兄長專程為這事來到開原,緊急磋商,還特意去了裝卸隊實地勘查,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個個膀大腰圓的,肩膀頭上扛著盆口粗的大木頭,嗨喲嗨喲地喊著號子,一瞧這陣勢,我嘴一下張得老大,半天沒合上。就我這小體格,木頭扛我還差不離兒。商量來商量去,寧可得罪知青助理,也不遭這個罪!這其間還發生個小插曲,商量完天色已晚,已無班車。一家人只好在站前旅社包了一個雙人間,四口人擠在兩張床上(都是沒錢鬧的)。不料半夜來人查房,聲稱要罰款,好說歹說才沒被強行驅逐。</p> <p class="ql-block"> 知青助理虎下臉,當時沒說什么,可我在他心目中的形象一落千丈。又過了半年,當地一個鉛鋅礦招下井工人,我再次拒絕填表。撅了父母官兩回,今后肯定是沒好果子吃了。果然,他人前背后,都散布我是“大學迷”,這外號不脛而走,從此我成了活靶子、黑典型,足足在農村呆了十年! </p><p class="ql-block"> 說我是“大學迷”,其實一點也不冤。那時鬼迷心竅,鉆心覓縫地打聽有沒有考大學的消息。機會還真的來了, 1973年8月,推薦工農兵上大學,大隊也不想得罪知青,便讓知青自相“殘殺”。誰也沒想到,在投票時,每個知青都毫不猶豫投了自己一票。最后有三人各得到兩票,也包括我在內,只好拿回大隊“仲裁”。我因家庭出身不好,落選也在意料之中。被選送的知青因成績沒有入圍,白白犧牲了一個名額,我的首次大學夢也破滅了。</p> <p class="ql-block"> 次年8月,遼寧大學到開原招收曲藝班學員,縣文化館的楊硯耕老師力薦我,面試也通過了。但半路殺出個程咬金,被一個扎小辮兒的給頂了,大學夢再度破滅了。</p> <p class="ql-block"> 1常有散文詩歌見諸報端,我在當地已小有名氣。鐵嶺日報社有意調我去當編輯,被知青助理獲知,立即給報社發了一封公函,說了我許多壞話,此事最后不了了之。</p> <p class="ql-block"> 1975年12月28日,鐵嶺地區文團調我當創作員。就在我登上長途汽車時,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知青助理氣急敗壞地沖上車要搶我的行李。一向逆來順受的我,終于忍無可忍,擺脫了他的糾纏,毅然決然離開了靠山。他窮追不舍,又把誣告信寄到了團里。幸好,中央及時發表了26號文件,知青助理因“迫害知青”受到革職處分。</p> <p class="ql-block">? 2 頭班車</p><p class="ql-block"> 抽調回城,我是最末一班車,1977年年底,知青清點,時任公社副社長的老班長張印通給我批了一個特別名額,終于如愿以償,回到沈陽,回到我久別的故鄉。</p><p class="ql-block"> 更幸運的是,我終于等到高考,搭上恢復高考的頭班車。</p><p class="ql-block"> 俗話說,點背的時候喝口涼水都塞牙,而運氣來了擋都擋不住。1977年底,我還在鐵嶺地區文工團擔任創作員,當時正參加一個戲劇創作班,聽到恢復高考的消息,心里癢癢的,猴急地報了名,趕上沒帶錢,報名費還是別人墊的。</p> <p class="ql-block"> 那時候手頭沒有任何復習資料,更別提什么輔導班。就連政治、地理、歷史常識教材,還是現跟人家在校學生借的。臨陣磨槍,不快也光嘛。</p> <p class="ql-block"> 考場設在鐵嶺縣一中,監考人員是該校臨時抽調的教師。考場氣氛凝重,不少考生胡子拉茬的,還有孕婦呢!頭一天上午考的是政治,下午考的史地。仗著年輕(其實也27歲了),記憶力強,答的甚是順手,沒有開天窗的。</p><p class="ql-block"> 次日上午考數學,那是我的短板,10年知青生涯,成天修理地球,初中學的那點數學,早都就飯吃了。一拿到數學考卷,當時就傻眼了。雖然試題并不難,但對我來說跟天書差不多,除了勾股定理、一元二次方程還有點印象,它不認識我,我也不認識它,捱了不到20分種,我就繳械投降了。我不敢正視監考老師的眼睛,紅著臉逃離了考場。</p><p class="ql-block"> 下午是語文,那是我的強項,尤其是作文題,都是我事先押中的,還都提前擬就了草稿。記得共有兩個題目,可資挑選,一個是《在沸騰的日子里》,另一個是《談青年時代》,前者是記敘文,后者是論說文。當時粉碎“四人幫”不長時間,胸中的悶氣一掃而光,有感而發,文思如泉涌,落筆如飛、一氣呵成。監考的一位女老師,她那慈愛的目光,一直伴隨在我的左右。她俯下身來,在我耳邊悄聲說道:“我看這個考場里,就你能考上!”</p> <p class="ql-block"> 高考結束,心里上下打鼓,并無幾分把握。 </p><p class="ql-block"> 翌年春天,知青清點,我被抽回沈陽,是68屆40名下鄉到河北大隊(現易名一面城村)的知青中最后一回城的,被分配到藥用玻璃廠燒鍋爐。</p><p class="ql-block"> 高考已經發榜,我的總分是237分(共考4科),其中數學只得到可憐的6分!名落孫山,已在我意料之內。每天推爐灰,三班倒,累得昏天黑地的,早就把這事忘得一干二凈。</p><p class="ql-block"> 一天,我突然接到崔凱的電話(當年我們都在文工團搞創作),他告訴我,我考上遼寧大學了,錄取證書就在他的手里。我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當時那個激動勁兒,跟范進中舉的癲狂樣兒差不多,掐掐臉蛋,生疼,才知道,這回不再是做夢了!</p> <p class="ql-block"> 平素寡言少語的父親亦一反常態,逢人就說“我家老二考上大學了?!蔽乙渤蔀槔罴叶^一個進入大學校園的人。</p><p class="ql-block"> 兩次與“遼大”擦肩而過,還落了個“大學迷”的名聲,當時心里憋著一股氣,填報高考志愿時,3個欄里我清一色的都寫上了“遼大”中文系!大概招生的老師看我特心誠的緣故,才動了惻隱之心吧?入學后我才知道,頭一批被錄取的,低于我分數的大有人在,只不過我是屬于沈陽本埠的,因名額所限,才未被錄取,更讓我引為自豪的,我的作文幾乎得了滿分。若不是鄧小平同志親自過問,擴招走讀生,我的大學夢,可能永遠是夢了。</p> <p class="ql-block"> ? 3幸運者 </p><p class="ql-block"> 這次上大學純屬偶然,若非幸運之神垂顧,幾乎差點又與遼大再度失之交臂,我最終被錄取的內幕,是入遼大的第二年才偶然獲悉的。</p><p class="ql-block"> 第一批高考錄取通知單并沒有我的名字,中文系77屆一、二班是1978年年初入學的,事實上已經落榜,大學夢再次成為泡影。</p><p class="ql-block"> 本以為上大學無望,在工廠燒鍋爐又心有不甘,那期間是我最苦悶的日子,到處求親告友,想調到文藝部門,甚至后悔當初為了回城貿然離開鐵嶺地區文工團。</p><p class="ql-block"> 峰回路轉、柳暗花明,還是得益于小平倡導擴招走讀生的政策,正巧父母當時 已從西豐醫療隊借調回沈,依照有固定住所的條件順利通過了走讀生資格。</p><p class="ql-block"> 其實這也不代表板上釘釘,符合此條件的考生大有人在。這里還要感謝一個人,感謝鐵嶺地區文工團。</p><p class="ql-block"> 若不是有文藝團體這個身份,當時我這個老初三根本不夠申請高考資格,有了這個“特長”才可以跨過高考這個門檻。有了這個“出身”,才在眾多“遺珠”之中把我扒拉出來。</p><p class="ql-block"> 是中文系于國凡副主任親自去鐵嶺招生的,也是他調出了我的檔案,讓我起死回生,加入到走讀班33名幸運者的行列,1978年4月13日去遼大報到,被編入77-3班。</p><p class="ql-block"> 于國凡主任看中了我的身份,就因為文藝團體的身份,肇樂群輔導員又欽命我擔任班級文藝委員。無獨有偶,一、二班乃至系學生會文委不是來自歌舞團就是話劇團的。運氣來了,真是擋也擋不住。</p> <p class="ql-block">7年高考是唯一一次在冬季舉行的高考,還記得鋼筆水都被凍住了,書寫時不得不甩上幾下才出水。據資料記載,共有從初一到高三6屆畢業生包括應屆高生中共570萬考生參加了高考,最后被錄取的只有27萬幸運者。積壓了近十年的人才荒,造成了知識斷層,也讓一大批所謂知識青年失去了求學的機會。歷史欠他們一個公道、一個公平,本來他們之中有許多人的人生可以大放異彩的。十年知青生涯,十年蹉跎歲月,再奢談什么青春無悔,簡直是笑談.</p><p class="ql-block"> 高考是我人生中最緊要幾步中的一步,這一步,改變了也改寫了我的命運。每每憶及高考,我總是懷著感恩的心,感激鄧小平同志,也感念那位慧眼識珠的女伯樂!后來幾次去找尋她,想當面道聲感謝,茫茫人海,始終未能如愿。</p><p class="ql-block"> 至于那個知青助理,一次去清河看望老班長,席間驀然想把他邀來見個面,他卻死活不肯來,只好作罷。</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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