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穆公傳略】連載五：第一章顯赫家世?第四節謫戍西戎

雍人隨筆

【秦穆公傳略】連載五 第一章顯赫家世 第四節謫戍西戎 　　關于嬴姓秦人的起源，歷史上有“東來說”（來自東方夷族）和“西來說”（源于西方戎狄）兩種觀點的爭論。 古代的文人因痛恨暴政而形成的仇秦情緒，乃至卑視秦嬴的一切，雖故意常把秦嬴“比于戎狄”（“秦始小國僻遠，諸夏賓之，比于戎翟。——《史記?六國年表》），但并沒有定論其氏族就屬于戎狄。清末民初的著名學者王國維，在《秦都邑考》一文開篇就寫道：“秦之祖先，起于戎狄”，卻未作論證，因其在學術界的極高威望及影響，不少人信從其說；現代經史大師蒙文通在文章和著作中，對秦嬴屬戎狄一說作了進一步闡述，史學界贊同此說者不乏其人。 秦嬴一族來自東夷的觀點最初應源于司馬遷的《史記》。上世紀以來，許多學者依據《史記》記載和最新的考古成果，對“東來說”的觀點，作了進一步地探索和闡述。 歷史上嬴姓后裔最早進入西垂，應是在殷商時期。《史記?秦本紀》中，就有伯益長子大廉的后裔中潏，“在西戎，保西垂”的記載（“其〈大廉〉玄孫曰中潏，在西戎，保西垂”。）。“西垂”（也作西陲。《說文解字》注：垂者，遠邊也。陲，危也。）一詞，在殷商和西周時期泛指西部邊彊，是一個變動的地理概念，它隨著殷、周的興衰及疆域范圍變化而擴展變化。殷商時的西垂泛指現在的關中，而西周時的西垂，則是對今天包括天水在內的甘肅東南部一帶的泛指。大廉后裔中潏保西垂，應是現在的關中之地——殷時的西垂。 “清華簡”的發現和研究成果，解開了嬴姓秦人起源的謎題，改寫了蜚廉后裔在西周初建時期的歷史，而且讓蜚廉在殷商滅國后的行狀，更是出現了戲劇性的變化。 “清華簡”是清華大學于2008年7月收藏的一批戰國竹簡，共約有2500多枚，在迄今發現的戰國竹簡中數量較大。經碳14測定證實，這些竹簡是戰國中晚期文物，主要是楚國的文字風格，內容大多為前所未見的“經”、“史”類文獻資料。因為清華簡在秦之前就被埋入地下，未經滄桑之變的影響，所以能夠最大限度地展現先秦古籍的原貌，有助于了解華夏文化初期的面貌和發展脈絡。 　　周武王滅商建立西周后，建立封建制度，為了控制關東（函谷關以東）地區，大封宗室功臣于東方。封太公望于呂（今河南南陽）、周公旦于魯（今河南魯山）、召公奭于匽（今河南郾城），作為周王室的屏藩。 與此同時，為了安撫殷商的遺老遺少，團結外族貴族勢力，封殷紂王之子武庚于朝歌（商朝國都），仍為殷，史稱為“興滅國，繼絕世”。同時又將原殷商王畿分割為三地，設立“三監”：封管叔鮮（姬姓，名鮮，周武王三弟。）于管（今河南管城），監管朝歌以東；蔡叔度（姬姓，名度，周武王五弟。）于蔡（今河南上蔡），監管朝歌以南；霍叔處（姬姓，名處，周武王八弟。）于霍（今山西霍州），監管朝歌以北（“周武王既克殷，乃設三監于殷。——《清華簡?系年》）。 周武王因征戰傷病加之日夜操勞，于建國不久去世，幼子周成王姬誦繼位，由王叔周公旦攝政。這時地處關東地區的殷人造反殺掉了“三監”，立紂王之子武庚為王，西周大軍平定叛亂，誅殺了武庚。蜚廉便逃到了商蓋國（商蓋氏即奄氏，亦即嬴姓十四氏其中的運奄氏。），準備再與西周大軍作最后一搏。 周成王大軍討伐商奄，殺了蜚廉，并將商奄之民流放到了邾吾。這就是秦人的祖先。 《清華簡?系年》的記載中，蜚廉不僅未在霍太山自殺殉國，而是糾集部族，追隨武庚起兵，殺“三監”立武庚為王，欲反周復商。當殷人的叛亂被鎮壓后，矢忠不二的蜚廉又東逃奄國，負隅頑抗，周成王親征奄國，殺了蜚廉，并將其殘余部眾在內的商奄之民，流放到了西垂的邾吾（武王陟，商邑興反，殺三監而立彔子耿〈“彔子耿”即為王子祿父，或曰武庚、武庚祿父〉。成王屎（踐）伐商邑，殺彔子耿，飛廉東逃于商蓋氏，成王伐商蓋，殺飛廉，西遷商奄之民于邾吾，以御奴且之戎，是秦之先，世作周衛。）。——《清華簡?系年》）。 　　著名歷史學家、古文獻學家、清華大學出土文獻研究與保護中心主任李學勤教授，在《清華簡關于秦人始源的重要發現：并非來自西方》一文中論述：“由《系年》簡文知道，商朝覆滅之后，飛廉由商都向東，逃奔商奄。奄國等嬴姓東方國族的反周，飛廉肯定起了促動的作用。亂事失敗以后，周朝將周公長子伯禽封到原來奄國的地方，建立魯國，統治商奄之民，同時據《尚書序》講，把奄君（奄國君主）遷往蒲姑（今山東博興東北），估計是看管起來。但在《系年》發現以前，沒有人曉得，還有商奄之民被周人強迫西遷，而這些商奄之民正是秦的先人，這真是令人驚異的事。秦國先人商奄之民在周成王時西遷，性質用后世的話說便是謫戍（“謫戍”指古代將有罪之人遣送邊遠地區承擔防守任務）。其所以把他們遣送到西方，無疑也和飛廉一家有關，因為飛廉的父親中譎正有為商朝在西戎，保西垂的經歷，并且與戎人有一定的姻親關系。中譎、飛廉一家，本來也是自東方出身的。周朝命令商奄之民遠赴西方御戎，完全不是偶然的決定”。 李學勤教授并且隸定，《尚書·禹貢》中記載的雍州“朱圉”和《漢書·地理志》中的天水郡冀縣“朱圄”，應與《清華簡?紀年》中的“邾吾”屬同一地方。《清華簡?紀年》中所說的邾吾，即現在的天水市甘谷縣（甘谷縣古稱“冀”，公元前688年秦武公置冀縣。）西南的朱圉山。《尚書》中將西傾山（位于青海省東部，甘肅省東南，屬于昆侖山系巴顏喀拉山支脈）、朱圉山、鳥鼠山（今甘肅渭源縣境內，渭河發源地。《山海經》載：“鳥鼠同穴之山，渭水出焉”。）、太華山（即華山，古稱西岳，位于陜西省華陰市境內。）共列（“西傾、朱圉、鳥鼠至于太華”。——《尚書?禹貢》）。秦人先祖經過幾千里的跋山涉水、顛沛流離，從山東的曲阜被流放至甘肅甘谷的朱圉山一帶，飽經風霜，艱難困苦，繁衍生息，逐步將地盤擴充至周邊的清水、禮縣等地。甘谷縣朱圉山區域的考古發現，也印證了歷史文獻與出土簡牘記載的真實性。 　　據《史紀?秦本紀》記載，在西周第八任國王周孝王（姓姬名辟方，周穆王之子。）時期，惡來的五世孫非子（“〈惡來〉有子曰女防，女防生旁皋，旁皋生太幾，太幾生大駱，大駱生非子”。——《史記?秦本紀》），繼承了嬴姓始祖伯益的才能，擅長飼養調馴馬匹及其他牲畜。孝王得知后召見非子，讓他在汧水（汧〈qiān〉水，即今陜西西部渭河支流千河，發源甘肅六盤山區。）、渭水（渭河古稱渭水，黃河最大支流，發源甘肅渭源鳥鼠山。）之間，為周王朝主管飼養馬匹。 馬匹在當時不只是生活所需，更是重要的軍事資源。非子大量繁殖馴養的馬匹，膘肥體壯，為周王朝解除少數民族的侵擾威脅、強化對各諸侯國的軍事震懾、鞏固周王室的統治力量提供了可靠保障。于是周孝王就想讓非子做大駱的繼承人，但大駱的岳夫申侯（申國國君）向孝王進言：“我的祖先娶驪山氏的女子為妻，生下女兒嫁給戎胥軒（嬴姓，伯益后裔。）為妻，因親近的緣故歸順周朝，生下了中衍（蜚廉之父）保衛西部邊彊，西垂因此和睦。現在我又把女兒嫁給大駱，生下嫡子（嫡子指正室所生之子）成，兩次聯姻都能讓西戎歸順王室，大王才得以做天子，大王請慎重考慮此事”。周孝王聽完申侯的話后說道：“以前伯益為舜帝主管牲畜，牲畜大量繁殖，所以得到封地，獲賜嬴姓。現在他的后代也為我馴養馬匹，我要分封土地讓他做“附庸”（“天子之制，地方千里，公侯皆方百里、伯七十里，子、男五十里，凡四等。不能五十里，不達于天子，附于諸侯，曰附庸”。——《孟子?萬章下》）。于是就將秦（今甘肅省天水市境內）為封邑賜給非子，并讓他再次延續嬴姓的祭祀，號稱秦嬴。周王室也未廢除申侯外孫成的嫡子身份，讓大駱父子安心戍邊，保障西垂的穩定。 雖然非子只得到了一個面積不足五十里，不是諸侯、沒有爵位，一切唯周王朝馬首是瞻的附庸地位，但卻改變了家族命運，擺脫了氏族奴隸的身份，恢復了嬴姓祭祀，獲得了“秦”的稱號，由此拉開了嬴姓秦人歷史發展的序幕。 　　秦非子生秦侯，秦侯繼位十年去世。秦侯生公伯，公伯在位三年去世。公伯生秦仲。 秦仲在位時，正是西周周厲王（姬姓，名胡，周夷王之子。）當政期間，周王朝處于內憂外患，異族入侵、諸侯內亂、貢賦銳減、國庫空虛的局面。厲王不但不思勤儉治國，反而變本加厲，重用了一個叫榮夷公（諸侯國榮國國君）的寵臣，實行“專利”政策，將原貴族享有的山林湖澤物產，改由天子直接控制，不準國人（西周實行國野制度，城內的稱“國人”，城外的稱“野人”或“鄙人”。）進入謀生，更加劇了朝庭和貴族勢力的矛盾。周厲王三十七年（公元前841年），發生了“國人暴動”，國人們圍攻王宮，欲誅殺周厲王。周厲王帶領親信逃離鎬京，沿渭水河岸，一直逃到彘（今山西臨汾市的霍州），于周共和十四年（公元前828年）病死此地。 國人將周厲王趕走后，西周無主，貴族們推舉周定公（姬姓，名鼻，周公旦之后。）和召穆公（姬姓召氏，名虎，召公奭之后。）暫時代理政事，重要政務由六卿合議，這種政體史稱“周召共合”或“共和行政”。“共和”實行了14年之久，直到周厲王死后，國人擁立周宣王（姬姓，名靜，周厲王之子）繼位，周王朝又重新轉入正軌。 戎人利用周王朝內哄機會，趁機作亂，滅了西垂大駱一族，占據了大駱部族的城邑西犬丘。周宣王上任后，任命秦仲為大夫（古代官名。西周時國君以下有卿、大夫、士三級。），得到了車馬、禮樂和侍臣的待遇，秦嬴一族重新恢復貴族身份。周宣王命秦仲討伐西戎，秦仲執政三十二年后，在征戰西戎時不幸陣亡，為西周王室馬革裹尸。 秦仲有五個兒子，長子嬴祺繼任，后世稱其秦莊公。周宣王親自召見莊公兄弟五人，派給了七千士兵，讓他們再去討伐西戎。秦莊公擊敗西戎，收復了被戎人侵占的西犬丘。 傳世器“不其簋”“的銘文，就記載了莊公的伐戎之役。戰后，西周的軍事統帥伯氏（學者考證，伯氏為厲、宣兩朝的老臣南仲）對莊公說：宣王讓我統兵討伐西部邊疆的戎人，我命令你駕御戰車追擊，你斬殺了許多獫狁（犬戎諸族的舊稱）。當班師回朝時，戎人組成聯軍又追殺而來，你與戎人又展開了激戰，并大獲全勝。你盡心竭力伐戎，我賞賜給你弓一張、箭一束、家臣五戶、田地十畝，由你調遣使用（伯氏曰：“不其，朔方獫狁廣伐西俞，王命我羞追于西，余來歸獻禽。余命汝御追于罌，汝以我車宕伐于高陶。汝多斬首執訊。戎大同，從追汝，汝及戎大敦。汝休，弗以我車陷于艱，汝多禽折管執訊”。伯氏曰：“不其，汝小子，汝肇敏于戎工。錫汝弓一、矢束；臣五家，田十田，用從乃事”）。 周宣王聞報大喜，為了表彰秦莊公的戰功，封其為西垂大夫，并將原大駱之族所居住的犬丘之地賜給秦莊公，以鼓勵秦人全心全意的守衛西垂，抵御戎人，繼續為周王朝看家護院。 （待續）～～～～～～～～～～～～ 　　作者：李印奇，筆名雍人。從過軍，為過師，任過吏，經過商。今回歸田園，乃野鶴閑云。 （【秦穆公傳略】連載于【美篇?雍人隨筆】專欄和【今日頭條?雍人隨筆】專欄，敬請惠閱、不吝賜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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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穆公傳略】連載五：第一章 顯赫家世?第四節 謫戍西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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