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一顆流星

王麗花

我好想寫這個題目，就像外國人給自己的孩子取名，可能會選一個對他很有影響的親人的名字一樣，我上初中時語文課本上第一篇課文的題目就是《這不是一顆流星》。我之所以對它印象深刻，是當初背誦過這篇課文，而課堂上老師檢查背誦的情景歷歷在目。 “忽然，一個孩子跑進病房，噌噌地腳步聲擾亂了病房的寧靜……” 那個腦袋大大圓圓的，個頭不甚高，正在站著大聲背誦課文的小男孩，是我的同學商艷濤。他已經背完了老師要求背誦的前十一段，但是還沒有停下來的意思。陸璽老師想要他停下來，但是卻插不上嘴。 “阿婆躺在那里，靜靜的，靜靜的。是在回首往事？是在向往明天？仿佛……”商艷濤的聲音像奔馳的小火車一樣，沉浸在他的背誦中。陸老師再一次試圖讓他停下來，但還是插不上嘴，全班同學都和老師會心一笑。老師微笑著看著商艷濤，眼睛瞇縫著，越發讓人感到慈祥，他和同學們一起靜靜地聽商艷濤背誦完全篇一千三百多字的課文。全班同學不約而同鼓起掌，對商艷濤的記憶力都流露出贊嘆的表情，似乎有點驚為天人的意思。 今日晨讀，我讓孩子們背誦《紫藤蘿瀑布》，要求25分鐘背完前六段。才十幾分鐘，我看張紀昊同學欲讓同桌檢查背誦。 “我來檢查你。”我就站在他旁邊，于是我提議。張紀昊從頭開始背誦，我拿著課本仔細看著。我沒想到平時表現懶散的張紀昊那么快就把前六段都背誦下來了，但是他確實背誦下來了，像“迸濺”這樣的詞語讀音也讀得非常準確。 “我剛剛檢查完張紀昊，他前六段已經會背了，并且所有的字音都沒有錯誤。”我對孩子們說。孩子們發出驚嘆的聲音，平時極少得到關注的張紀昊也有些許得意。接下來大家又投入到專注地背誦中去。 “時間差不多了，有沒有同學第七段也會背了？”我問孩子們。 李欣頤和王玥舉起手。于是我請王玥起立背第七段，她穩穩妥妥地背完，正好晨讀結束，我感覺這個晨讀堪稱完美。也就在此時，我想起了我上初一時的那一幕。 我的母校是冊山中學，剛上初一時，陸璽老師帶了我們兩周的語文課，他表情很嚴肅，卻從來不大聲呵斥學生。本來背誦課文是比較枯燥的事情，我們卻并不厭惡，甚至還興致勃勃。 課堂上，陸老師從沒有聲情并茂地為我們朗誦課文，也沒有給我們展示多么巧妙的教學設計。后來我上過無數次課，都感覺如流星般轉瞬即逝，我卻怎么也忘不掉這篇文章，忘不掉那個課堂。學生專注地背誦，師生誠摯地欣賞，課堂像一片綠意蒸騰的果園，洋溢著生機與熱情。學習是那樣簡單而快樂的事情。 《這不是一顆流星》是一篇感人的紀實性散文，課后沒有要求背誦。我們卻花費了好長的時間背誦下來了，好多年以后我忘記了課文內容，文中純真的情感卻早已融入我的血液。現在的語文課堂，我們還舍得花好長的時間讓孩子們去背誦一篇考試不會考填空題的現代文嗎？我們一個個檢查孩子們背誦古文和古詩，好多孩子寫作文時卻還是遭遇詞匯荒原。這和閱讀積累不夠有關，也和經典的現代文背誦匱乏不無關系，他們沒有濃濃的學習興趣，也沒有形成表達的語感。 不知何時起，我總有一種感覺，每一次期中、期末測試，不論老師，家長，還是孩子，都如臨大敵，仿佛世界末日，生怕考不好。大家是否忘了，學習不是一顆流星。 上周末，大女兒說好久沒有讀書了，周二就期中考試，要是不考試的話，還可以讀讀書。是的，她好久沒有閱讀，做完作業就已經累成狗，九點鐘就悄悄回房間睡覺了。即使周末也很少讀書，好不容易到周末，要學習她喜歡的舞蹈和素描，還要看她喜歡的綜藝節目。我感覺這些都很重要，也從不強迫她讀書。 “媽媽，我該讀書了，感覺腦袋空虛了。”期中考試結束后，大女兒說。 我從書櫥上拿了《海蒂》給她，她很快就讀進去。 “我感覺《海蒂》比《綠山墻的安妮》還要好看……”大女兒說。 是的，當初我是一氣讀完的，那時和我搭班的李金鳳老師也是的。為我們推薦那本書的同學后來高考時考了十八中第一名，被最棒的名校錄取。 學習從來不是一顆流星。 ——2023.4.27 圖片來自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