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我的姥爺走了,在他100年艱難的歲月中的某一天,靜靜地走了。 今天下午有登臺演出,本該緊張或興奮的我卻一整天都心神不寧,頹然低落,不想吃飯,不想說話,也不想笑,演出的發型妝容和臺上自己的表現都讓我煩悶,電動車用奇怪的方式突然壞掉……姥爺是下午三點走的,現在想來,這種種不同尋常的感受是不是親人之間的心理感應呢?姥爺在臨終前氣息漸微,彼時的他會在想些什么呢?他的兒女子孫?他的父母長輩?聽媽媽說,姥爺在迷糊的日子里,已不認得兒女,不認得大家,卻曾拉長聲音大聲清楚地喊“姑”喊“叔”,他是否想起了自己遙遠的從前,是否回到了孩提可以依賴長輩親人的時代?這么長的艱苦的一生,處于混沌中的姥爺是否心里有了依靠,得到了撫慰? 臨終前的姥爺身邊是大姨大姨夫,自私的我天天以忙為理由,錯過了與姥爺的最后一面,我執拗地要第二天的上午去姥爺的家,想要見上他“最后一面”,即使,姥爺已經被安放在冰冷的棺材里。我知道自己的錯過無法彌補,我的執拗,也不過是安慰自己的行為罷了。 我好懊惱啊,眼淚一次又一次浸濕了眼眶,那些曾經的記憶一幕幕地慢慢變得鮮活起來。 小時候,姥爺遠道而來,為他要強的女兒編糧食砘,他坐在院子里,神色平靜,不言不語,一雙大手強壯有力地把那些柳條浸濕捋順排好,穿插成藝術品,里里外外均勻地抹上牛糞,待其晾干,就成了儲藏糧食、防止蟲蛀的好家伙事兒,姥爺編的糧食砘多結實啊,細密工整,貫穿了我的整個童年,后來雖然為了防雨換成了鐵皮糧食砘,姥爺編的糧食砘還是物盡其用,成了裝柴火的物什,直到風吹雨淋漸漸糟爛,它隨著火燒還是找到了自己歸屬,那個年代,又有什么東西舍得扔呢?更何況,這是一個能干的父親為他女兒親手編織的。 我上初中時,家里在縣城買了房子,四間的磚瓦房,干凈敞亮,大采暖爐火苗也燒的旺紅,孝順的女兒便把獨居的父親接來過冬,那時的冬天多冷啊,凍手凍腳凍耳朵,本想讓姥爺多住些日子,他卻笑著說“這里太暖和了,住不習慣,熱的不好受,一天吃三頓飯,不消化,就是回村里騎著三輪上地里迾的好……”誰也說不過他,沒過幾天,姥爺還是回到他的家里。 大學寒假,家里已經買上了樓房,那時的的冬天就不再寒冷了,媽媽又把姥爺接來,這次來姥爺興致挺高,他高興他的女兒住上了樓房,他來看看,不悶的慌,他饒有興致地和我們回憶從前,年輕的時候姥爺和姥姥在海埔謀生,從太陽還沒升起到月亮掛上樹梢,一大天勞動不停,“漲潮了,想著再干會吧,一會兒的功夫水就半人深了,浪頭一個接一個打來,再不走就能沒人……鬧饑荒,人們吃不飽啊,一家的家當一小推車就能推走,我和你姥姥推著小推車,后面跟著的是你大姨,你舅,他們那時候就是四五歲,跟著我們一走就是一天啊……”姥爺深深淺淺地說著,我腦海卻浮現這樣一幅宏偉的畫面:夕陽下,貧窮卻堅韌的中國農民就這樣推著小車向前走著,走著,不急不緩,一步一個腳印。 我結婚了,婚后幾天和他去姥爺家,那天的姥爺,穿著樸素的中山裝,喜上眉梢,舅舅悄悄和我說“你姥爺知道你們來,專門找了件平時不穿的新衣服,家里還掃了一遍”,那時的我只是笑笑,卻絲毫沒覺得對于獨身30多年已經92歲的姥爺來說,這樣歡迎是多么的用心隆重。 妹妹工作了,買上了車,回家來看姥爺,中午11:30,姥爺家還鎖著門,給舅舅打電話,舅舅說肯定上地了,正說著,往東看去,一個戴帽子的老頭蹬著他的三輪正往家來,看到是我們,他又笑了。“小胖嗎?”“對,我是小胖,我來看你了姥爺。”祖孫倆喊著,笑著,那是前一陣剛摔到恢復好的98歲的姥爺。 抬眼看表已經凌晨一刻,腦子發緊,我想起了姥爺在我家的拘謹、靦腆地笑,爸爸偷偷說“姥爺可能沒吃飽”的話,我想起了姥爺每次著急回家只是不想給孩子添麻煩,我想起了每年農歷六月二十八一大家子團聚一堂給姥爺過生日歡愉的場景,我想起了姥爺老房子棗樹下的帆布躺椅,超兒被樹上掉下的麻叫子蟄地支哇亂叫的樣子,我想起了坐在門洞子編辮子的早逝的姥姥,想起了媽媽曾經的埋怨“你姥爺就是向著他姐妹,不向著你姥姥”的話……我的姥爺,他真的已經走了,在一個世紀的偉大歲月里,他和姥姥養育了八個兒女,老實本分,勤勞辛苦了一輩子!今年的六月二十八,明年的六月二十八,以后的六月二十八,沒有了你,你的兒女后代們,還能相聚一堂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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