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國慶前,西北的黃土高原,正是秋色漸深,莊稼望熟。掛在枝頭最多的是蘋果和柿子,還有遲熟的梨,大棗。玉米是西北土地上種植最廣,個最高的莊稼。它們如同接受檢閱的方隊,整齊的站著,風吹動葉子摩擦的聲音,沉重,宏大,訴說著成熟與飽滿。我此次來靈臺的目的有兩個:一是看望朋友,他調任靈臺主持工作已經兩年了,彼此都忙,一時半回抽不出時間。這個國慶前,通了電話,約定在靈臺見面。二是聽朋友說,在甘肅的縣級文化館里,靈臺是全省縣級文化館里,國家一級文物有46件,區縣占比得最多。在印象中,靈臺是個小縣,常住人口不到二十萬。一個小縣城,何緣有如此多的文物!</p><p class="ql-block"> 回看歷史,不以人口多少,不以地方大小。看靈臺的歷史,就得看她在漫長的歲月里所經歷的人文故事。相對較早對靈臺的記載,《詩經.大雅。皇矣》中,這樣描述:密人不恭,敢拒大邦。侵阮徂共……從這里看到,密須國,也就是靈臺的前身。《詩經》里講密須國對周室大國并不畏懼,還能主動侵擾他的附庸阮國與共國。說明當時的密須有多強大,引得周文王親自征伐。早在公元前十二世紀,黃帝的后裔姞姓密須就已經在今靈臺建立了密須國。他的建國與治國,記載非常少。但密須國對于周王朝東擴,起到牽制作用。密須國,是商的附庸國,用今天的話說,商和密須是戰略合作聯盟。周王朝要東進,就得有個安穩的后方。《尚書大序》說:一年質虞,二年伐于,三年伐密須,四年伐畎夷,同年被紂囚禁,五年被釋。但《史記周本紀》的記載與《尚書大序》有出入:明年,伐犬戎。明年,伐密須。明年,敗耆國。……明年,伐邘。明年,伐崇侯虎。而作豐邑,自岐下而徙都豐。明年,西伯崩,太子發立,是為武王。著名學者楊寬在《西周史》中這樣說:犬戎,密須在西邊,先伐西邊是為了解除后顧之憂,然后進軍中原,為了擴大自己的中原的力量,準備克商。“周文王伐密須且筑靈臺”發生在公元前1057年。但以今天靈臺為名稱,是密須國千年以后的事。</p> <p class="ql-block"> 今天的靈臺縣,在歷史的長河中,幾度更名,幾度更替屬地。從密須國到密國,直至后來的鶉瓠,陰密,爰得等近十個稱呼。靈臺從漢代武帝罷黜百家,獨尊儒術開始,周制作為儒家奉為至禮的基礎,以周文王滅密須,祭天的地方,為縣名,有著教化與約束作用。除了教化與約束之外,遠古時代的夏商開始,祭天是天子的特權,王公大臣祭天,視為越禮,有不臣之心,屬于大罪。周文王越天子之禮筑臺祭天,傳遞出一種強烈的信號:周,將把商紂取而代之的決心,已經不再是暗地謀劃,而是開始昭然于世,他們伐紂的大旗已經舉起。到隋朝,文帝滅陳析,到了隋煬帝大業元年(605年)廢朝那縣,又以鶉觚縣析治靈臺縣,俱屬麟游郡(《靈臺縣志》載)。有了延綿至今的靈臺縣。隋煬帝雖然在民間惡名滿滿,但他確實也有宏才大略的一方面。其在隋朝建國之初,征戰南北,功績赫赫。楊廣治國理政一邊用軍事,一邊用招撫政策,有效地處理了民族之間的矛盾,分裂二百多年的華夏,重新統一。建立在一統的隋朝帝國,楊廣確實出了力,也有他政治手腕上的高明之處。去密須,鶉瓠等而設靈臺,有著深遠的政治意義。</p><p class="ql-block"> 靈臺在地理上的優勢,民生的繁榮,延續到西漢。</p><p class="ql-block"> 前212年,霍去病在第一次征戰河西,從長安出發,躍馬600公里,就到達靈臺。在周秦時代,415米為1里,換算到今天,約220公里的路程。他們也行軍220公里,對8000鐵甲行軍而言,歇馬未嘗不可。從唐代詩人李嘉祐《題靈臺縣東山村主人》的詩中,可以看出,霍去病在靈臺,肯定進行了整休:</p><p class="ql-block"> 處處征胡人漸稀,山村寥落暮煙微。</p><p class="ql-block"> 門臨莽蒼經年閉,身逐嫖姚幾日歸。</p><p class="ql-block"> 貧妻白發輸殘稅,馀寇黃河未解圍。</p><p class="ql-block"> 天子如今能用武,只應歲晚息兵機。——霍去病到的靈臺縣,時已因為胡人,匈奴對邊境侵擾,人稀少,村莊寥落。但是大軍到時,靈臺人民,還是用自己僅有的財物供給霍去病的大軍,寄望他大敗匈奴,解除馀寇,年底能止干戈,還人民以正常的生活。西漢后期,隨著匈奴,戎狄等衰落,一直到永嘉喪開始,西北的政治,經濟,文化進入大蕭條時期,靈臺的地理優勢受政治影響,漸漸不復存在。也因為前期的鼎盛,造就了靈臺豐富的歷史遺存。</p><p class="ql-block"> 先說陶器,是因為陶是人類第一個重要的發現或者發明——用黏土或者陶土,和水捏成器皿,加熱,使其就質,成形。也是人類從新石器時代向文明邁進的最關鍵的一步。</p> <p class="ql-block"> 陶器的出現,穿透時空的緯度,可以這樣的推猜:在一百多萬年前,我們的祖先過著茹毛飲血的生活。自然山洞,是他們最好的居住處。豺狼虎豹時時威脅著生活,毒蟲更防不勝防。采野果,逮兔子,田鼠,還有山羊,是他們維持生計的重要方式。狩獵,采得野果,食用物不完的情況下,就要儲藏。我們也能想到狩獵獲得的食物,掛在洞壁的墻上,或者洞口的樹上,就是很安全的儲藏。但另外一種生活必需品,水,不能只靠著樹葉或其他手段儲存。我們也不能判定古人就能想到用黏土或者陶土捏成器皿,在火上煉制成器。陶的發明,和人類進化一樣經歷了漫長的時間。</p><p class="ql-block"> 在漆黑的夜晚,烏云壓制著大地,閃電一匹接一匹打向森林,強烈的電光,與炸耳的雷聲,嚇得躲開山洞的古人,抱成團,彼此安慰著,發抖著。一匹雷狠狠砸在森林里,森林如引爆的燃燒彈,頓時漫延著,火焰如巨大的海浪,灼烈無比,并發出噼噼啪啪的聲音,火勢順著風,大片大片的森林,在熊熊大火,成為火焰。好多動物沒有來得急逃跑,就被活活燒死。躲在洞穴里的古人,他們居住水邊的洞穴,被眼前的一切嚇得動都不敢動。只是看著大火漫天,吞噬著動物們賴以生存的森林。幸運的野豬,梅花鹿,豬,羊等,沒有在大火中心的都逃了出來。但是,順著風,吹進洞穴的熱風,讓上古的人們,感覺從來沒有過的溫暖。</p><p class="ql-block"> 森林大火燃燒了近一個月,火,給他們帶來了許多嘗試與遐想:被火“咬”死的野豬,梅花鹿,豬,羊等吃起來更香;大火中一個月,殘留的火苗,保持的溫度,在古人試探性的移動與保存,添加樹枝而移到洞口。考古學上,人是怎么發現火能把黏土燒制成盛水,儲藏東西的器皿,鮮有文字,甚至連推猜都很難找到。我們可以大膽的猜想一個相對需要時間過程的發現:近一個月的大火,地上的黏土被燒成了變了性,也就是陶塊,從陶塊到人工制陶,所經歷的漫長,是現代人無法想象的。1988年,南非德蘭士瓦博物館和開普敦大學的考古工作者在南非的斯特克蘭斯山洞“發現了270塊燒焦的羚羊,野豬,斑馬和狒狒的骨化石,距今約100萬年至150萬年(中國國家文物館編《文物史前史》)”。我們現在能看到的,出土的陶,最早的一萬多年。</p> <p class="ql-block"> 150萬年里,他們是用竹子,樹枝紡織的籠子,收集食物的,在籠子外糊上泥巴,就可以儲存顆粒更小的食物。但收集水,只能用竹筒等植物外殼。“如果把黏土糊在籠子,再在用火,同樣燒上近一個月,會怎么樣!”經過了很長時間的反復,嘗試與失敗。陶,人類第一個發明,隨著火的應用而誕生了。陶的發明與火之間的時間差,確實讓人無法想象:至少天了40萬年前,直立人從自然火,學會了使用火。人是否學會了生火是個難以確定的問題,但他們已經肯定可以控制火以取暖,驅逐對自己有威脅的野獸,也許還可以用火烹煮食物(《世界通史·由能人到智人》吉林出版集團2014年11月第一版)。人類通過直立,能人,智人的進化是漫長的,但直立人已經能用火,他們用火的方式,就是不斷在保存火的坑里添加柴。在天水市麥積區利橋鄉有個村子,一個火炕,保存到一百多年,到現在還燃燒著。雖然現代文明發展到已經不愁攫取火源的方式,這個火一直保存著,儼然是一種精神寄托。既然火可以使黏土有硬化,變了性質,不懼怕水,那么,把黏土捏成器皿,在火是燒不就能打水,舀水,儲存水了嘛。</p><p class="ql-block"> 陶器應當在人類生活之初,如此誕生。從智人到陶器的發明,最少經歷了30萬年的時間,如此漫長的時間,可見陶的誕生是多么漫長而不易。這也說明陶器在當時的貴重,堪比今天的鉆石,夜明珠。它們能保存到現在,有著特殊的原因。“本地區海拔較高,屬于青藏高原與黃土高原,氣候干燥,自然條件有利于保存種種歷史文物,因此給我們留下了豐富的文物古跡與歷史見證。(羋一之主編《黃河上游的歷史與文物》重慶出版社)。”</p><p class="ql-block"> 陶器,大多出土在黃河流域。</p><p class="ql-block"> 闡述歷史在沒有依據的遠古時期,要了解遠古人的生活,一是靠考古,二是科學的推測與猜想。現代人要了解最早的人類文明,就是從一片片陶器開始的。陶的文字記載,現有的文字已經不能說明陶的制作時間,只能從挖掘出的陶器上,推測出制作的工藝。 “陶器必良火齊必得《呂氏春秋·仲冬紀》”說明制作用火是沒有爭議的。從出土的陶器看,最早的陶器用在日常生活中,打水,儲藏食物,甚至用以煮熟食等。隨著制陶工藝的發展,神秘文化的誕生,陶器的身價開始變化,“器用陶匏《禮記·郊特牲》”,用來祭祀,正式成為廟堂之上的神器。人類發展中,隨之而來的是階級、貧富差距的出現。擁有陶器,或者制陶的技能,應當是第一批先富起來的人,也是走向階級上層的人了。陶器在上古時代不但成為廟堂之器,他也是當時最珍貴的“貨幣”。“上代以粟易械器者,不為厲陶治《孟子·滕文公上》。”用陶器交換物品用,相當于貨幣。這種貨幣,要比貝殼有珍貴,值錢得多。貝殼隨手可以撿到,但陶器要經過非常繁雜的工序。</p> <p class="ql-block"> 不管是仰韶文化,還是馬家窯文化,或者是齊家文化,都出土了大量的陶器,洋洋大觀,包羅萬象。靈臺縣作為關中平原與西戎,犬狄少數民族的過度地帶,同樣有著豐富陶器出土,其文化的多樣性讓人嘆為觀止。從出土的文物,舊石器時代,還是新石器時代,還是陶器的出現時代,靈臺都和歷史進程住持同步發展。在靈臺縣達溪河下游中臺鎮出土的紅色陶土,彩陶片,細泥紅陶片,都是新石器時代的范疇與延伸。靈臺考古中,人們居住,活動的重要區域,是以達溪河與黑河流域為主,現挖掘考古得到的結論,仰韶文化的檔案單位,就是就考古實物佐證,有仰韶文化聚落址六十處之多,而齊家文化的聚落址多大二百四十處。側面反映出隨著物質的改善,生活水平提高的同時,人口也在增加。單從陶器而言,已經不是儲存水或者食物這些日常生活的輔助。有齊家文化特征的罐腹開紅陶斝,出土于黑河流域,三足,腹飽滿。三足,是人類發現最早有穩定性的,也不需要理論去完成的器皿。一群人,圍著陶斝,陶斝下的火苗輕輕撫著底部,隨著時間的前移,陶斝的鹿肉散發著香氣,火苗也傳遞著溫暖。</p><p class="ql-block"> 我們在靈臺縣博物館逗留的時間不是很長,因為時間關系,走馬燈的看了一圈。那些或巴掌,或茶杯大,或有桑葉大小的陶片,灰色的,紅色的,有褐色黑色圖案的,經歷了萬年左右,靜靜躺在玻璃框中。他們已經完成了對有歷史的講述,講解員小姐姐雖然講得很熟練,和全國旅游景點的講解一樣,是背會的臺詞。如果稍微多問一個問題,她們會笑著,很謙虛地說:這個我不清楚!但在博物館,通過標本上的時代,就能看出館內陶器反映了各個時代,仰韶文化、齊家文化和周代、秦代、漢代文化疊存。紅陶尖底瓶、紅陶黑彩缽、紅陶罐、紅陶繩紋甕和繩紋罐、斷片及漢代灰陶罐、陶倉枚不勝舉,陶簡樸,古素,它最能反映出一個地方歷史悠久和文化底蘊的深厚。</p><p class="ql-block"> 陶在南北都有出土,雖然以北方居多,但陶器的時代并沒有因為南北而變化。陶器,憑當時的制作,確實是非常高超的工藝,也是難得的珍品。它成為表現宗教文化的載體,也就順理成章的事。在靈臺縣博物館的陶器,和一款人物紅陶塑像,胸部以下已經沒有了,手續殘缺不全。就這款塑陶的頭部,面部,和秦安大地灣出土的人頭陶俑十分相像。這說明,在靈臺縣達溪河畔,也是黃河流域的中上游,同時陶不只是儲藏器物,它儼然朝著宗教載體的方向發展。在夏商時代,宗教趨于成熟,階級分化非常鮮明,貴族與奴隸之間的關系,同樣用宗教的方式,讓活人陪葬。隨著冶煉技術與建筑,水利,農耕業的發展,勞動力顯得重要起來。用陶塑給貴族陪葬,開始盛行。靈臺縣出土的半截陶人,是否要以理解為陪葬陶俑,是有可能的。</p><p class="ql-block"> 靈臺,“遠古先民就已在這片土地上生息繁衍,考古調查表明,約在距今6000年左右,這里就已進人新石器時代仰韶文化圈了。大約夏代,黃帝后裔姑姓密須氏在今達溪河和黑河流域定居。夏禹分天下為九州,靈臺屬禹貢雍州(王忠學主編《靈臺文物》)。”因為悠久,深厚的文化,靈臺,為我們打開歷史的宮殿,開啟了扇佐證之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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