碩項湖.小河晨韻

薛采高

回來了，卻第一次住在酒店，自然沒有家里那般睡得恬然，窗外一泛白，就按捺不住走出了大門。水鄉清晨的空氣，依然氤氳著絲絲水汽，濕濕的帶著股春天的味道，熟悉而又久違；迎面吹來的微風，當然與我已是相識已久，捉迷藏般的若有若無，輕柔而又調皮…… 　　一陣深呼吸，信步向北走去。小河的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春天和冬天正在這里交接。雖然還是草色遙看近卻無，我卻小心翼翼地避開草叢行走，怕傷著隱藏的嫩芽；淺水里的蘆花好像還在宣誓著冬天的主權，但我知道，其實水下早已是蔞蒿滿地了；而二月春風的剪刀，已然溫柔地出手，裁出了依依楊柳的一樹樹鵝黃！ 　　這條不算太寬的小河，隨著碩項湖的建設，已恢復了二十年前的清幽靜謐。它清澈見底，無私澆灌著兩岸的草木農田，一直忠實地見證著小城的百年過往，一如當年的坦蕩；它波平如鏡，在我眼前清晰地復制了岸上的溫莎城堡、挪威燈塔，幻化出恍若歐洲的田園風情，一如當年的包容。 　　三三兩兩的釣者，各自占據了小河的一隅角落；幾只嘴尖腿長的白鷺，呆呆倨立著小河的一片淺灘；我也不禁放慢腳步，停下腳步，干脆找了一塊石頭坐了下來，默默地燃一支煙，卻沒有抽，任由它慢慢燃燒…… 　　我們就這樣呆呆地守候，互相甚至都沒有對望一眼！漸漸的，想起了張志和，想起了那首《漁歌子》，想起了：“西塞山前白鷺飛，桃花流水鱖魚肥。青箬笠，綠蓑衣，斜風細雨不須歸。” 　　一條討厭的大魚，在水草間不安分地扭動精力過剩的身軀，不時發出“嘩啦、嘩啦”的響聲。云水間，一只白鷺被驚起，鳥翼翔舞起輕盈的泛音，空靈地撒落在耳畔。帶起的一粒粒水珠，頃刻間在水面蕩起輕輕的漣漪，就如無數姹紫嫣紅的音符紛紛墜入清清河水，似是萬千花蕾在悄然綻放…… 　　我有些惱怒，走到河邊尋找那條大膽的魚，想制止它的擾亂。它卻毫不介意，依舊放肆地亂竄，后面還追逐著一條稍小一些的，原來它們這么高調，是在一起播撒愛情的種子呀！我忽然讀懂了釣者那漫不經心的抬眸，心田頃刻被歉意彌漫，春日里這最柔情蜜意的纏綿，連白鷺都不愿打攪，不諳風情的我啊，為何醒悟總是太遲？ 　　風在催動，樹也沒有挽留！眼前的櫻，一樹繁花如云，花瓣正洋洋灑灑地飄落，在草叢里，河面上留下點點嫣紅，宛若被春雨揉碎的一行行詩句。我悵然若失的走過去，孑然佇立在樹下，仰著頭，任花雨飄落臉上。心里突然悸動了一下，這不更像兒時老家院墻外的那棵老槐樹嗎？一種感動莫名而來，原來每個人心里，總有處回不去的原鄉，不經意間就會涌上心頭。 　　一韻時光里，歲月無聲地流淌，一切都是當年靜好的模樣：一樹翠柳，春燕親昵地呢喃，儼然一幅淡然的寫意山水；麥田墨綠，淡淡的草香彌漫，仿佛聽到麥苗拔節的聲音；恍惚中，遠處一縷炊煙裊裊升起，一陣尖細的柳笛隨風而起，和著炊煙在空曠的原野悠揚地縹緲…… 　　清晨里，在這煙柳的河畔，河面上漂著一朵朵櫻花的花瓣，就如粉色的浮萍。我終于淪陷了：匆匆而來的春天啊，原來也和匆匆而過我一樣，都是塵世間的浮萍，都是故鄉的過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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