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b style="font-size:22px;">煙 火 夫 妻</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b><b style="font-size:20px;">(散文)</b></p><p class="ql-block"> <b>文/陶瑞鋼</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現在的人,不管是在酒桌上相聚,還是在茶樓侃大山,或者故友在路上邂逅,往往愛爆些大家感興趣的話題。尤其是退休后生活圈子越來越小,常在一起的朋友,老龍門陣已挖掘得差不多了,確實難找到使人興奮的話題,因此,往往是酒過三巡,聊興正濃,或話題深入,接下來就是:“唉,你聽說了嗎,張某某離婚了噠?!”,“真的?不會吧,前幾天,我還看見他倆很親熱地手挽手在公園里散步噠!”,“唉,我也才聽說的,離了!”。緊接著,大家就是追憶主人公的戀愛史、婚姻家庭,以及相互的人生過往,多有嘆息,但總結性的結束語一般都是:“小孩都成家了,何必呢”,云云。還有一種對話場景,“老李他們兩口子,感情一直不好,打打鬧鬧了那么多年,終于離了!”,“唉,早該離了,何苦呢,拖了那么多年,都解脫了!”。至到有一天,在路上偶遇一個久違的老友,他笑嘻嘻地開了個時下似乎頗時髦的玩笑,“哥們兒,還沒離呀?!”。話題到自己身上了,該嚴肅地思考一下這個問題了。</p><p class="ql-block"> 我不是社會倫理學家,對人類文明史中婚姻問題沒有專門研究。但,從事人類文明發展史研究的社會學家們,似乎有一個肯定的結論:現代社會,夫妻由于感情破裂導致離婚率上升是人類文明的標志之一。千百年的封建社會,只有三妻四妾、休妻、守寡這些有悖人倫的概念,男女都沒有追求愛情婚姻的自由,也沒有離婚一說。在中國文明史的進程中,人們對美好愛情婚姻的向往,演繹出了“梁?;薄ⅰ懊辖揲L城”、“牛郎織女”、“白蛇傳”,這些凄美動人的愛情故事。</p><p class="ql-block"> 現今社會,人們的婚姻觀念也在發生變化,對分手的夫妻往往不再糾結誰的對錯,常給與理解和包容,不會像兒時一群小孩圍著看一本小人書,要分出誰是好人,誰是壞人。對于我來說,真正顛覆性地改變我認知的是一部電影。</p><p class="ql-block"> 八十年代初,那正是改革開放之初,西方電影第一次登陸我國。我出差去成都,正逢舉辦“美國電影周”,五部美國大片在成都各影劇院上影。我記得有《克萊默夫婦》、《礦工的女兒》、《金色池塘》、《紅菱艷》,還有一部記不起片名了。我馬不停蹄在各影劇院之間穿梭,看完了這五部大片。其中的一部電影《克萊默夫婦》對我產生了強烈的心靈震撼。這部電影獲得了1980年第52屆奧斯卡五項大獎。該片講述了一個單親家庭的孩子比利和父親克萊默先生相依為命,最后和母親重歸于好的故事。影片中的的克萊默是一位廣告職員,他為生計,為家庭整天忙碌而忽視了妻子喬安娜,平日里對妻子的種種要求讓妻子對這樣的生活深感疲憊和厭倦而離家出走。劇中的男女主人公都是愛事業,愛家庭,愛孩子的好人,家庭的離散,誰都沒錯。觀看這部電影時,滿座的影院內一片抽泣聲。我,被梅麗爾.斯特里普高超的演技和感人的故事深深感動了。一個大男人也像一個小婦人一樣淚流滿面,泣不成聲。我第一次感覺到,為真情流淚,甚至失態,并不羞恥。</p> <p class="ql-block"> 青春期的少男少女,都有自己的夢。我青少年時期是個“紅樓”迷,也可謂熟讀“紅樓”。青春年少時的我,對林黛玉的迷戀幾近病態。然而,回到現實生活中,林黛玉式的妻子完美?不!薛寶釵式的呢?不!把她倆的優點融為一體就完美了?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一定是游離于現實生活之外的太虛幻境。戀愛、婚姻、家庭是有時代性的。在我們那個挑泥巴、抬六牛石、拖架車都要在居委會走關系的年代,對于一個五谷不分,肩不挑手不能抬,錦衣玉食,整天吟詩作畫,滿是嬌情的千金小姐,可能不會有人敢娶,那只是貼在墻上的畫中人。識人間煙火的人才會明白,生活不是浪漫的夢幻。</p> <p class="ql-block"> 我的妻,從結婚后我就開始叫她“老康”,幾十年來都沒改過口,我們雙方的朋友也習慣了,都這樣稱呼。我妻也是個大度之人,從來沒有對此有過異議。這一稱呼不是因為她“老”,也不是因為相互情感上的疏遠,只是覺得成家過日子,一聲聲的親昵與灶臺油煙、洗衣漿裳有些不協調,也覺得似乎太嬌情,難以啟齒。</p> <p class="ql-block"> 人,走完了生命力旺盛的年華后,總愛回頭帶著眷戀的心緒回味那失去的美好時光。我和老康在閑靜時也會用平淡的語氣回憶那些令人動情的往事。</p><p class="ql-block"> 那是七十年代中期,“文革”雖已基本結束,但文藝體育活動還是那一代人青春燃燒的特殊形式。我和老康都在同一個地區的企業工作,我們同是一個宣傳隊,她在舞蹈隊,我在樂隊。那時,每年春節前都會有慰問文藝演出活動。敝蓬的解放牌大卡車載著宣傳隊那些青春洋溢的男女青年,穿梭在部隊駐地之間,給軍人們演出像舞蹈《洗衣歌》,唱一些家喻戶曉的“紅歌”。那些來自工廠農村的年青人,把參加這樣的活動看成是一年中最美好的時光,因為他們可以短暫地脫離工廠車間機器的轟鳴和滿身的油污,以及那田間地頭繁重的勞作。也不知道是天公作美還是純屬偶然,我與她在大卡車的急剎車時踫了頭,我們的頭不會踫出火花,但我們的心卻在相互抬頭凝視那一瞬間爆發出了火花。接下來,從相互關心逐漸變成了相互吸引,相互思念。青春是美好的,有了火種就會燃燒,我們戀愛了。</p><p class="ql-block"> 人的一生中會留下很多難忘的回憶,但唯獨初戀是最美好的。我和老康的第一次約會是在公園的孔雀園。那是一個秋天的夜晚,天空很通透,濃密的香樟樹散發出淡淡的幽香,月亮和星辰懸掛在夜空,皓月的微光勾勒出她窈窕的身影,我能感受到她那青春的氣息,還有那眼睛里泛起的像波光一樣靈動的亮光。我的心跳動得很厲害,那由熱血驅動的心跳充滿青春的激情。我也記不起當晚我們之間說了些什么話,不過,這已經夠美好了。我們的第二次約會是看電影,這是那個時代的戀人最標準的約會方式。記得她給我送電影票來時,請我們工廠傳達室的師傅叫我,當我們在廠門口短暫相聚時,驚動了好些關心我的大姐,她們紛紛探出那一張張笑盈盈的臉望著我們,像是在送上那美好的祝福。看電影時的我,心在跳,但心緒不在電影上,只是借助那銀幕上一閃一閃的光亮,審視著或許會成為我終生伴侶的人。我眼睛的余光看清楚了她的臉頰輪廓,不是像林黛玉那種類型的瓜子臉,前額和臉上有幾顆泛紅的青春痘,但,那是一張健康而滿是青春的臉。</p> <p class="ql-block"> 結婚后,夫妻倆很快會結束那激情燃燒的歲月,而面對的是每個家庭都在年復一年重復的故事,上班下班、家庭開支、洗衣帶娃、涮碗掃地。家庭生活并不是想象中的那樣浪漫和富有詩意。</p><p class="ql-block"> 我是個家務事不能干,還有幾分大男子主義的人。我家老康把一個家經營得有板有眼,生機勃勃。她也常在人前“王婆賣瓜”:“我們家,買菜煮飯、裁剪縫紉、修水龍頭、換電燈泡,車鉗鉚焊全靠我。我們家老陶懶得很,掃帚倒了都不會扶起來,唉!”。仔細一想,這些話的確也是話丑里端,雖不中聽,但也是實情。這時,我也會帶著幾分尷尬地選擇沉默。緊接著她又會說:“我這輩子,書讀得少,我就喜歡讀書人,誰叫我愛上他呢?不過,我們家老陶,脾氣好,人也儉省,從不亂用錢,唉,這輩子認了!”。聽她的話,似乎是在不痛不癢地夸我,這讓我反倒不習慣。不過,我也會暗自審視自己。我,何德何能,一個“文不知等因奉此,武不知立正稍息”的凡俗之人,還被老婆如此寵著,慚愧呀!</p><p class="ql-block"> 老康的勤快、能干在朋友圈子里小有名氣。我們家喜客,常有三朋四友串門。這時,我的任務是陪客,侃大山;她下廚,不一會兒能像變戲法一樣做一桌涼菜熱菜齊全,而且還像模像樣的“家宴”出來招待客人。</p><p class="ql-block"> 我們家搬家,為了精減雜物,扔掉了好些多余的東西,我堅持要放棄那80年代初結婚時賒銷買的山花牌縫紉機,老康死活不肯,說:“什么都可以不要,這臺縫紉機一定要帶走!”。后來,事實證明,這臺縫紉機為她增添了許多生活色彩。她總是自買自裁,縫制出了好多世面上買不到的“奇裝異服”,把自己變成了標新立異的“時髦女郎”,這讓她很是得意。前不久,社區搞文藝演出,她還起早貪黑地在陽臺上的縫紉機上,為參演的“大媽”每個人裁縫了一套演出服。難怪,一個“文青”鄰居在當地日報副刋上發表了一篇散文《鄰里老康》,就是寫她。我把報紙遞給她,她只是不驚不喜地看了一遍,也沒有什么多余的表情,淡淡地說:“哦,小何寫的”。看她的樣子,真還有點遇事不驚的大將風范。</p><p class="ql-block"> 歲月不是總是靜好。老康有北方血統,性格直爽,脾氣火爆,暴風雨般的家庭爭吵是難免的。“唉呀,這個日子沒法過了,離了、離了!”,這是她常掛在嘴邊的話?!半x就離!”,為榮譽而戰,不能失去男人的自尊。我也簽過她一氣之下寫的極不規范筆跡潦草的所謂《離婚協議》。往往這時,我就會在腦子里快速設想離婚后的生活:如果另一個人在一起生活,她能寬容我好吃懶做的缺點嗎,還有…,最致命的是,她能容忍我如雷的鼾聲嗎!再往下想,頭腦中會出現一片空白,甚至感到恐懼。不過,還好,一切都沒發生。這種情形往往第二天就是和風細雨,不會超過三天,生活又照舊如初,好像什么事都沒發生過。</p><p class="ql-block"> 去菜市場、超市是家庭生活的日常軌跡,但也可能成為兩口子爭吵的“戰場”。在菜市場,老康變得特別興奮,沒有計劃買的東西,她要討價還價好一陣子,東摸摸西看看。特別受不了的是,我們不買魚,她要用手去撈一撈,手上魚腥未散,接著又來挽著你“秀恩愛”,你不高興,她接下來就是情緒激動的抱怨:“我老了,怕丑到你了,那你去找年青漂亮的小三嘛!”。所以,生活不總是花前月下,和風翠柳,油鹽醬醋才是每天面對的現實。</p><p class="ql-block"> 記得前不久,老康去外地帶孫歸來,我們已經幾個月沒見面,我是懷著迎接“新娘子”的心情來做準備。我用了大半天的時間掃地,收拾屋子,累得汗流浹背,心想會得到熱情的表揚。結果是,開門第一句話就是,“唉呀,我不在,一個屋子好臟好亂!”。實際上,她頭都沒抬,更不說她看見了什么。她是在宣示一個家庭主婦不可替代的地位,但,我的心情是何等沮喪,可想而知。</p> <p class="ql-block"> 一個家庭,其實充滿黑格爾辨證法那樸素的對立統一哲學原理,在輕重中求平衡。我在家里是“弱勢群體”,受些氣是自然的,但我也會爭取最好的結果。據老康說,結婚前,她看上我的是好學上進;結婚后,只知道讀書也算不上什么本事,何況我們學歷差不多。你是大學本科,她可以拿出兩個專科文憑,說:“按人事部門的認定,可以視同于本科”。你能寫,但也沒看見你寫出過什么名堂。后來,我開始寫格律詩,填詞作賦,而且慎重的強調,我的格律詩用的是“平水韻”,填的詞用的是“詞林正韻”,這下可把她“鎮”住了,特別是前不久還得了個全國文學“野雞”大獎,終于使她服氣了。感覺得出來,我在家里的地位有所提高,老康似乎也對我客氣了許多。</p> <p class="ql-block"> 一個家庭里,父母、子女,唯獨夫妻之間是沒有血緣的“外人”。但,幾十年生活的風風雨雨,在漫長歲月的融合過程中,早已把他們變成了唯一可以伴隨到人生終點的親人。</p> <p class="ql-block"> 人世間,可能戀愛、婚姻、家庭是最說不清道不明的事。結婚幾十年,我們的生活,就像老人們在縫補衣衫時那嘮嘮叨叨的口頭禪:“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而且,就這樣一個輪回一個輪回地重復著又陳舊又新鮮的故事,一天又一天地迎來那初升的太陽。夫妻在人生的旅途中,猶如同乘一輛長途巴士的旅客,有些人受不了車內的沉悶,選擇中途下車透透新鮮空氣,看看原野的風景再轉車前行;有些人則選擇了打開車窗,讓和煦的春風帶走那身心的疲憊繼續前行。但愿有情人能相互陪伴,欣賞著那窗外掠過的風景,一路前行到旅途的終點。</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圖片:來自網絡,鳴謝圖片原作者</b></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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