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鄉的缸豆子河

江上明月

圖文：蔣興明 　　四月下旬的一天，我回鐘祥客店鎮老家喝喜酒，在路過一個名叫流星溝河河道改造項目工地時，看到昔日水草叢生的河道被清理得干干凈凈，兩邊參差不齊的河岸變成了整整齊齊的水泥石墻外加精雕的護欄，展望小河兩岸鄉村美景，兒時的記憶頓時涌上心頭，讓人久久難以忘懷。 流星溝河，當地人都叫她缸豆子河，又叫干溝子河，至于哪個名稱更加正宗，我不想追根溯源，更情愿叫她缸豆子河，因為這與河的形狀有關，河道不寬，細長細長，就像一根長長的缸豆子一樣，彎彎曲曲，從大洪山深處的流星溝山脈、高尖子沖山脈和曹家沖山脈蜿蜒而下，在楊叉河處合為一股，然后流經客店鎮區匯入滶河的最大支流八折河中。右手邊的流星溝水系和左手邊的高尖子沖、曹家沖水系全長各有七八公里，這數字現在看起來似乎顯得并不太長，可在兒時的記憶里，這條小河老長老長了，沿著河道進山砍柴走親戚，總是感覺路程好遠好遠。 這條像缸豆子一樣的小河，平常水量并不是很大，但是到了汛期，洶涌的山洪水就像脫韁的野馬，奔騰而下，時常把下游河床兩岸的莊稼地淹沒，將架設在河道上的簡易木橋沖毀，這時候我們往往就會站在高處觀看汪洋大海，感嘆洪水的威力和無情，感嘆人類的無助。 在我兒時記憶里，沿高尖子沖、曹家沖水系而下的缸豆子河，雖然不算太長，河道不算太寬，有些地段甚至很窄，但整個流域卻壘有五個河蕩，架有四個橋梁。從下往上看，四個河蕩分別為陳家蕩、三蕩、頭蕩、楊叉蕩、曹家沖蕩，由于陳家蕩、頭蕩、楊叉蕩、曹家沖蕩不在自己家的附近，所以記憶并不深刻。而距離自己家最近的三蕩，則是我們兄弟三人和其他小伙伴們的樂園，每到夏天，我們幾乎天天泡在三蕩里。在蕩口堤壩的旁邊，有好幾棵粗壯的烏桕樹和老槐樹，在樹蔭籠罩下的河水里，我們學會了游泳，學會了捉魚摸蝦，過足了水上游擊隊的癮。 沿缸豆子河自上而下，四個橋梁分別為曹家沖橋、楊叉河橋、烏金蕩橋、街口涵洞橋。據說前三座橋都是一位邵姓大財主在民國甚至更早的時期出資修建的，目的是為了自己和家人出山進城方便。這三座橋修建得都十分牢固，形狀也好看。曹家沖橋和楊叉河橋都是清一色的大青石塊用糯米砌就的石拱橋，其形狀樣式毫不遜色于北方的趙州橋。而烏金蕩口的石板橋，橋墩是用寬大的青石板和糯米壘砌而成，橫梁則是從大洪山深處采伐回來的有一米多粗的柏樹芯板拼制而成，柏樹芯板上面再鋪上青石板，因而堅固無比。 位于鎮區東面街口的涵洞橋，是新中國成立后修建的一條通往邵臺、黃仙洞方向的主干道，這是一座漫水橋，橋下埋有三根一米多粗的涵水管，每到汛期，這座漫水橋經常要被洪水淹沒，造成道路阻塞。當洪水消退露出橋面時，人們就會前去看風景，觀賞涵管上游那巨大的漩渦和涵管下游那奔涌而出的巨大水柱。 讓我記憶尤為深刻的是，在我剛上小學二年級那年夏天，我弟在街東涵洞橋涵管上游觀看漩渦的時候，一不小心被擁擠的人群推入水中。當人們驚呼有個小孩掉進漩渦里的時候，我那不滿十二歲的哥哥發現是自己的三弟掉入水中，于是他趕緊跑到河道的下游，沿著河岸瘋狂地追趕，當他看到三弟從奔騰的洪水中沖出水面時，毫不猶豫地一個猛子扎入洶涌的洪水中抓住了三弟的衣領，然后在翻滾的洪水中拼命地向岸邊掙扎，好在下游河道不是很寬，他在掙扎中幸運地抓住了河邊的一根葛藤，從而沒被洶涌的洪水卷走，然后在聞訊趕來成人們的救助下脫離了險境，上演了一幕英勇少年跳入洪水勇救落水兒童的英雄壯舉。也許是當年的山溝里信息閉塞吧，還有就是人們的宣傳意識還不夠強烈吧，再就可能是因為所救的人是自己的親弟弟吧，我哥這么一出驚天地涕鬼神的英雄壯舉，當時竟然沒有引起當地政府和教育部門還有新聞部門的高度重視，時間一長，我哥這個英勇救人的故事便被人們遺忘了，淡化了，一個在當今很可能被樹為全國見義勇為英雄模范和全國少年英雄就這樣被淹沒了，真是令人感到遺憾和惋惜。多年后我曾經開玩笑地問過我哥：“當年您跳入洶涌的洪水中搶救三弟的時候害不害怕？是什么力量促使您下水救人呢？”我哥動容且心有余悸地說：“不知道，那個時候哪還想這么多，大腦子一門心思顧著救人?！甭犕旮绲脑?，細細品味，不由得感慨萬千，心想這大概就是親情的力量，就是人們常說的少年無畏和初生的牛犢不怕虎吧。 我站在已經改造過的寬敞橋面上，望著下游那條彎曲的小河，當年發生在我兄弟間那場驚心動魄的落水事件和救人的英雄壯舉依然歷歷在目，仿佛就在昨天。 沿著改造后的河道向上慢步行走，那漂亮的河邊小道和護欄，還有那用鋼筋水泥澆筑起來的堅固河床和兩岸，顯現得是那么干凈整齊和壯觀。由于現在還不到豐水期，盡管沒有看到那曾經的清清河水，沒有看到那兩岸的垂柳和古老的槐樹，沒有看到那曾經可以用來垂釣的深潭，但兒時的記憶和樂趣依然爬滿心頭。懷舊歸懷舊！感懷歸感懷！看到鄉村振興所帶來的家鄉變化，讓我不由得發出深深的贊嘆！ （2023年4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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