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夷源之行（原創）

浪跡無涯

四月中旬的一天周末，在武夷山機場工作的一學生，多次催促和相邀，前往三十年前工作過的地方，到那里走走看看，我總找一些托詞推托了之后，這一次也經不起迷人山水的誘惑和對綠色森林的向往，人間最美四月天，最終同他一路前行，驅車百公里，從武夷山市星村鎮奔馳在瀝青路面上，經曹墩村拱橋頭岔路口，馳入林區便道，昔日的塵土飛揚林區便道竟然不見了，而是潔凈的瀝青道路，蜿蜒曲折，樹木蔽日，清風拂面，春光燦爛，嫵媚，溫潤。一路上清新空氣撲鼻而來，道路兩旁山巒疊翠，郁郁蔥蔥，高大闊葉樹聳立于道路兩旁，郁閉度極大，蔽日遮天，陰涼爽風，使人心曠神怡。人世間的煩躁，猛然間，在大自然涼風一吹而散，仿佛間邁入仙境般似的人間天堂。汽車徐徐馳入十三公里處的漂流碼頭，休息片刻，據溪岸碼頭的工作人員介紹，由于武夷山市已成國家森林公園后，很多旅游項目已經停業，難怪旅游觀光車棄置不用，閑停樹林之下。 一會兒功夫，汽車緩緩進入武夷源，廣場上毛主席揮手致意的塑像巍然屹立于辦公樓前廣場的中間，神圣而偉大，肅然起敬，不管風吹雨打，我自巋然不動，深深鞠了一躬：偉大領袖毛主席！ 武夷源，亦稱東北源，位于武夷山市東北部，屬于星村鎮轄區，從曹墩村橋頭至武夷源18公里，這里森林資源豐富，茂密，各種亞熱帶雨林眾多，闊葉樹，針葉樹，灌木叢林比比皆是。上世紀六十年代中期，文革期間，為了支援社會主義建設，云集全國各地一千多個伐木工人，他們分別來自山東，江蘇，上海，浙江，福州，莆田，寧德等地，不同崗位，拋妻棄子，匯合于武夷源。其中也有一批大，中林業院校畢業有志青年，憑著一腔熱血，心里裝著到最艱苦的地方去錘煉自己的勇氣和信念，用最原始工具進行砍伐木材，拉木，歷盡千辛萬苦，奉獻了自己的青春歲月。 當時，適逢文革最紅火的時期，都是用軍隊建制，武夷源外稱崇安縣森工營十四連。后改稱為國營四新伐木場，國營四新林業采育場，崇安縣人民政府劃撥了4萬多畝原始森林歸屬國營四新伐木場經營。 歷史方位上，總有光輝的一頁，值得記憶和懷念，作為全省森工企業的一面旗幟，有著太多人的青春歲月的苦澀年華。 那時崇安縣國營四新伐木場規模之大，令人唏噓，一年生產木材量是一萬立方米以上，源源不斷將木材運往全國各地，主要是通過汽車運輸，火車運輸，利用汽車運輸至邵武，大洲貯木場，江西上饒轉運站，用火車運輸至全國各地；水路運輸是武夷水運站將木材放排于建溪，閩江，運往南平火柴廠，福州火柴廠，福州鉛筆廠，福州縫紉機廠等。 那時崇安縣國營四新伐木場有食堂，有禮堂，有澡堂，有籃球場，有醫療室，有招待所，更有一所完整的林業職工子弟中小學，給人們帶來了希望和光明的前途。每當夜幕降臨時，學校的燈光輝煌，朗朗書聲響徹伐木場的四周；球場上加油聲此起彼伏，當時有一支女子籃球隊，球技精湛，譽滿崇安縣，這里美女云集，不僅姑娘面容俊俏，而且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贏得山外年輕男子青睞有加；電影院里旋律美妙動聽，孩童們嘻鬧一片，熱鬧非凡。那時武夷源有著“小上?！敝刨?！ 那時武夷源的崇安縣國營四新伐木場除了生產各類樹種木材外，還有針織廠，木材綜合廠，農場，每家每戶都種植佛手瓜，采摘野生茶葉，紅菇，香菇。各式各樣的毛衣遠銷上海，江蘇，浙江，山東；各類木材邊角料暢銷全國各地；農場生產的糧食直補伐木工人；武夷源的野生紅菇享譽八閩大地，紅菇是婦女補品，總能吸引外山食客的眼球，尤其莆田人涌入，促使野生紅菇價格不斷攀升，供不應求，成為稀缺的食材；野生茶葉撒落山間澗溝，人工制作，手挪，鍋炒，茶香飄逸，回甘無窮，潤喉久久，一斤三元農家茶，買了兩斤相贈福建師范大學教《高等數學》一教授，贊不絕口，每年囑托要農家茶。當年，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人們的喜悅的心情，赫然寫在臉頰上，洋溢在大山里日常生活的人們，今日想起，記憶猶新，仿佛就在昨天。 聽說我們要來武夷源懷舊之旅，住在大山深處的張建生大哥早已在武夷源等候，這位與武夷源共成長的大哥，個子不高，中等，偏瘦，為人熱情，待客真誠，和藹可親，精神，健談，總有那么多名人至理，滔滔不絕，對生活的愛，深埋他的頑強的骨子里；對樂在山里的深沉溢于言表；三十年前，建生大哥是一名駕駛員，每年都是先進工作者，而且全票通過，無須提醒，無須拉票，因為他是一個好人，有求必應的“活菩薩”，他不管是誰，只要有困難，他都會去幫助。武夷源地處深山老林之中，與市區距離較遠，生活諸多不便，看病，生活用品，菜，米等等，均來自崇安縣城，建生大哥將這些瑣碎雜事都放在心里，不厭其煩，送到這一家那一戶，從來沒有叫一聲累啊，苦啊，年年如此，月月如此，天天如此。現在的他，已逾古稀之年，依然熱情不減，本想不去武夷源，正是采摘茶葉的季節，不想打擾他，做茶辛苦。建生大哥聽說我們要來，依舊熱情似火，呵住了我，硬把我們幾個人迎進他的茶亭，幾泡武夷源的巖茶之后，解渴，潤喉，提神，喝得話題全開，茶的境界有三層：除了基本功能外，應該是酸甜苦辣一壺茶，感悟生活不易，人生如茶；最美最后境界：一個人慢慢喝，慢慢品，品出歲月靜好，品出人生輪回一瞬間，品出禪茶一味；尤其武夷源的巖茶，獨特韻味，苦中含甘，潤喉生津，顏色紅褐色晶瑩剔透，色彩斑斕，回甘醇厚。如今武夷源的巖茶，名聲鵲起，供不應求，擁有武夷源的巖茶，盡享天下好茶，堪稱“天下第一茶?！?lt;/p> 我們在品茶論道間，建生大哥廚房里菜香飄逸四方，激活了人們的味覺和嗅覺，很快色香味俱全，葷素搭配十幾道菜已經擺放在圓桌上，紅菇燉雞，突出了對遠方客人的敬重，顯示出建生大哥烹飪水平一流，廚藝精湛，還拿出自己釀造楊梅酒，喝得我酩酊大醉，胡話連篇。 其實，我們心里都明白，在我們離開武夷源三十年間，建生大哥曾接待過多少海內外達官貴人，文人墨客；接待過多少慕名而來的游客，茶客。 好人！武夷源的建生大哥，人們是不會忘記他的恩德，他把一生努力獻給腳下的土地，他深耕這一片土地五十七年，養蜂采蜜，養雞抱蛋，種茶制茶，種菜炒菜，無所不能。值得尊重是，桌上竟然沒有一道是野生動物的菜肴，他應該是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典范。 酒醒的時分，也是夢里依稀三十年的時光。三十年前，由于過度過量采伐樹木，森林資源嚴重短缺，后續資源不足，人們生存已成問題，我的洋洋灑灑幾萬字的建議，石沉大海了。發展林下經濟，提高針織廠效益的附加值，盡快上馬一批短平快的項目，加強毛竹深加工水平提高，做好職工子弟的教育等等，如同紙上談兵一番，消失的無影無蹤。 然而，等來的是，政府的一紙令下，禁止采伐樹木，調整為武夷山市風景區委員會管理。為了武夷山，這一塊風景如畫的景區，申報雙遺產地，首當其沖是國營四新林業采育場和國營程墩林業采育場禁止采伐林木。昔日，山上的油鋸和絞盤機的轟鳴聲悄然無聲無息，隨之而來，無工資，無生活著落，幾多困難，幾多委屈，幾多辛酸，人們紛紛調離和逃離，去重拾生活之路，去重燃希望之光！ 一紙調令，簡單幾樣行裝和家具，離開了武夷源，這一別就是三十年，依戀和不舍，融進了三十年的時光。 　　我們一行人之中，只有周輝先生，他一個人是武夷源黃泥坑工區的，經不起他一再糾纏，盡管太陽已經西下，還是一同前往。黃泥坑工區，位于武夷源的東南角，一共住著三十多戶人家，分別來自全國各地，不同口音，不同生活習慣，卻相處融洽，鄰居和睦，有說有笑，文化氛圍濃厚，每當下班和下雨休閑時，家家戶戶都在讀書看報，吹笛，拉二胡。難怪武夷源的人們戲說：黃泥坑工區的人是靠著頭腦吃飯的人。這是真的，這里家家戶戶都走出了大學生，這在上世紀八十年代初，非常罕見，這里家長非常重視子女教育。因此，黃泥坑工區成為第一波走出武夷源的人，成為山外的佼佼者。 三十年的光陰似箭，通往黃泥坑工區的道路被雨水沖刷的坑坑洼洼，巖石裸露，工區房屋破敗不堪，屋頂坍塌，但幾排破損的房屋依舊整齊座立在那里，房前屋后都是茶園，綠油油，山茶靈芽。這里日照時間短，茶葉品質特別好，把黃泥坑的茶葉叫作“寒巖茶”，懸崖峭壁上的茶葉尤為珍貴， 這里曾經是一塊風水寶地。解放前，住著幾戶大戶人家，進入黃泥坑路口，有著兩棵高大聳立，直至云霄的紅豆杉，招呼著前來的客人。他們在這里種茶，耕田，富在深山。革命先驅者，紅軍首領方志敏同志領導的游擊隊都在這一帶活動，后被國民黨兵發現，舉兵剿滅，房屋被火一炬，夷為平地，黃泥坑周邊的地基上仍然留下稀稀拉拉的碳跡。 周輝先生從小在這里生活，讀書，成長，對這里一切充滿感情，黃泥坑是他的一生的眷戀。 天逐漸暗下來，汽車很快拐到去岐山下工區半途中，路邊一塊招牌“紅河谷”，引人注目，落入我們的眼簾，我們戛然而止，河谷全部都是紅色花崗巖，清澈透明的甘泉從山頂傾瀉到谷底，美不勝收，這是武夷源最美的一處風景線。 　　武夷源的春天，山花盛開，春光燦爛，茶香飄逸，一派生機；武夷源的夏季，涼風習習，蚊蟲皆無，是一個避暑勝地，引來多少旅友駐地降溫；武夷源的秋色，盡管秋天蕭瑟，落葉紛飛。武夷源的水杉，紅褐色的樹葉，風吹落葉，紛紛揚揚，撲向大地。山巒的映山紅，盡染秋色，美到極致，美不勝收；迎來了中央電視臺的拍攝，著名主持人楊瀾親自解說。武夷源的冬韻，大雪紛飛，雪皚皚，煙茫茫，風光無限，冰雪奇秀。饑餓的狗熊，野豬，猴子都會趁著夜幕四處在武夷源覓食，經常演出一幕看家狗狂吠，爭斗的情景。 武夷源的景色迷人，會隨著國家森林公園管理能力提升，武夷源的旖旎風景最終會淡出人們的視野。 我們永遠記住了建生大哥親手搖青，親自碳焙的武夷源巖茶，茶韻悠長，“千古儒釋道，萬古山水茶”，記住了茶可以靜以修身養性，看空一切。 我們記住了大山深處的人們，熱情，真誠，樂觀。 我們終于結束一天的行程，揮手告別，謝謝建生大哥！ 再見吧！武夷源。 關宋陵，男，檢察官，就職于光澤縣人民檢察院。南平市作家協會會員，拾掇一些文字壘成散文，諸見媒體，撫慰鄉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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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夷源之行（原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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