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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爸咱媽

白玉良

<p class="ql-block">  每個人都有父親母親。每個人對父親母親都會有一份特殊的情感在心底深處單獨存放,隨著時間的流逝推移,這份情感就像封壇多年的老酒,沒有封壇時濃烈,但比封壇時純綿。</p><p class="ql-block"> 我們兄弟姐妹共有六人,三男三女,排序是女女男女男男。</p><p class="ql-block"> 大姐是1952年6月5日出生的,之后每兩年便有一個妹妹或者弟弟出生,一直生到我算截住了,而我與第五個孩子也就是我的二哥有三年的年齡差,這也是唯一一個有三年時間差的兄弟姐妹間隔。</p><p class="ql-block"> 后來大姐說,實際上她不是老大,她的前面還有兩個孩子,不幸都夭折了。至于前面的兩個孩子是一個男孩和一個女孩,還是兩個都是男孩或者兩個都是女孩,大姐也不知道。</p><p class="ql-block"> 如果母親生了八個孩子,母親就絕對可以稱得上是一位英雄的母親。有關大姐前面還有兩個孩子這件事,母親從沒有說過,至少沒有對我說過。按照時間算,大姐前面的兩個至少有一個應該出生在解放前,如果出生在解放前,無論是生活條件還是醫療條件都將是非常艱苦的。所以這件事如果正如大姐所說的前面夭折了兩個也毫不奇怪,過去日子窮,能生不能養并不是個別現象。在1994年之前我們家住過平房,一趟房住了六戶人家,每家都有六個孩子。在我們家的前排平房,至少有一戶人家是七個孩子,很幸運,他們都存活了下來。</p><p class="ql-block"> 2020年8月我們兄弟姐妹六個單獨組團一起回過一次東北故鄉,一路上熱鬧的不行,想想如果在大姐前面的兩個哥哥或者姐姐存活下來,我們八個一起組團旅行,年齡最大差距將超過15歲,快要成為兩代人了,那么將會是一番什么景象呢?</p><p class="ql-block"> 父親是1993年去世的,母親是2008年去世的。很遺憾,父親和母親去世的時候我都不在身邊。2019年的清明節前夕兄弟姐妹有過動議,想把父親母親的墓地從老城區的烈士陵園遷移到郊外的玉皇嶺,原因是現在的烈士陵園太小,墓碑和墓碑之間的間距太窄了,每逢早清明晚十一掃墓,鞠躬還好,跪拜祭奠就需要傾斜著身體,很不方便。而玉皇嶺是新墓園,這塊墓園是請香港的風水先生看過的,墓園占地130畝,園內“蒼松翠柏、亭臺樓閣、秀出幽靜、小橋流水、環境清幽、風水獨特、地勢開闊、氣氛祥和”。但遷墳這樣的大事事關后輩的福禍,需要所有子女一致同意才行,有一個人有疑問都辦不成。議了一年沒有結論,老墳不敢隨便亂動是關鍵因素,所以我們6個人最終還是放棄了這個念頭。</p><p class="ql-block"> 2020年春節,大哥說爸媽的墓地不遷了,墓碑可以換一換。墓碑是1993年父親去世時立的,2008年母親去世時重新修繕過一次,到2020年碑面有些斑駁,碑上刻的字也模糊不清了。大哥這個動議得到了其余5個人的一致贊成,于是,在2020年清明節的那一天,我們6個平均出錢給父親母親立了一塊新的墓碑。碑文還是老碑文,沒有重寫。</p><p class="ql-block"> 今年我實歲60了,在2月初做了一次手術,由于是肺疾手術,術后一直咳嗽,一說話咳嗽就更厲害些。所以,堅持了6個月的喜馬拉雅主播和抖音主播被迫中斷了,所有的興趣愛好限制在君子動手不動口上,不能說,可以寫。在想了幾天之后,我在群里發了一個動議,說:今年的清明節快到了,想寫一篇紀念咱爸咱媽的文章,請哥哥姐姐們一起參加撰寫。方式是大家說,我來動筆寫,行不行?哥哥姐姐們都說好。當天三姐就在群里留言,講述了爸媽的一段往事。第二天大哥和二哥也在群里留言,講述了父親去世之前發生的一些故事。三個姐姐這幾天和我在一起吃飯,邊吃飯邊回憶,在回憶父親因腦溢血突然去世,母親躺在炕上一病不起時,三姐還掉了眼淚。三姐說:每天晚上我從咱媽家走,掩門的那一瞬間我就受不了,咱媽望著我,很無助。壯年時,媽在我們家中,乃至在整個白氏家族中,絕對是一言九鼎的存在,權威中的權威。能讓媽無助的,也只有爸了,雖然爸在家里說啥都不算。</p> <p class="ql-block">  大姐白淑行:你們知道咱們家為什么搬遷到河南嗎?是因為我,至少我感覺是這樣的。咱們家是1970年搬遷來的吧,那前兒還在東北阿城,我高小畢業,15歲就下學了,在家閑逛了三年。69年我18歲那年,阿城紡織廠招工把我招進了工廠,我們那一批總共有60多人,是一起被招進了紡織廠的。紡織廠好是好,一個月能掙36塊錢吶,真心不算少,就是離家太遠,離家得有20多里地,擠公交車,還要再走半個小時,買不起自行車,早晨天不亮就得出發走路上班,天黑才能走路回家。那前兒我剛18,剛夠上班的年齡,咱爸不放心,怕我上下班有危險,特別是晚上下班怕我遇到壞人,咱爸就每天晚上接我,等我回來。一次兩次行,時間長了,咱爸也有工作,有時候也接不了,接不了心里就不踏實,咱爸和咱媽嘀咕了好幾回,也沒有好辦法。70年廠子要搬遷,從阿城搬到許昌來,不是廠子全部都搬,只搬一部分,大部分還得留下,咱爸和咱媽商量著也想搬,主要是解決我上班難的問題,據說在許昌的新廠房和家屬區只隔著一條馬路,上班又近又安全,不用提心吊膽,咱媽剛開始不大同意,不同意的原因主要是河南太遠,也不知道那里怎么樣,好活不好活。再說千里迢迢的,連個親戚都沒有,能行嗎?后來咱爸打聽,說是河南不錯,物價便宜,一塊錢能買12個雞蛋吶,另外,即使報名也未必能去得上,組織上還得挑挑,挑上的才能成為搬遷戶,看上去應該是個好事,咱媽就同意了。那前兒的搬遷戶都得是知識分子,會畫圖啥的,得是工廠的技術骨干。本來沒有咱們家,但咱爸爭取了,廠里也同意了。</p><p class="ql-block"> 咱們家搬遷可有意思了,鍋碗瓢勺都帶著,啥東西都舍不得扔。玉森(我的大哥)背著的書包還是破的,小林(我的二哥)穿著勉襠褲在天安門前照相,上衣還有咱媽給他們縫的補丁,腳上的鞋露著腳趾頭看上去真像一群要飯花子。胸前戴著毛主席像章,手里還端著毛主席語錄。別看衣服破,可個個都精精神神的。哎呀,那些照片不知道丟哪兒了。</p><p class="ql-block"> 到了許昌開始沒有住房,上百個家庭分散著住,有住學校的,有住招待所的,有住旅行社的,有住干店的,住啥地方的都有。咱們家住在火車站對面的“七一大旅社”,算是條件好的了。咱們來的時候正是九月份,天還很熱,蚊子、蒼蠅亂飛,墻上還有壁虎。“七一大旅社”住了幾十戶人家,做飯的時候一起生爐子,狼煙動地,孩子滿地亂跑,吵吵鬧鬧。到供銷社買油買面,河南話聽不懂,費老勁了。咱媽剛開始受不了,偷偷的哭了好幾回,說老白呀,你說這是啥地方,不是人能呆的呀,我真上了你的當了。</p><p class="ql-block"> 搬到許昌后我在機加車間上班,老有人給我介紹對象,那前兒不興自由戀愛,得有人介紹,你姐夫比我大6歲,你姐夫的姐夫是我們車間主任,你姐夫他姐看上我了,來說媒,起初咱爸咱媽都不同意,嫌棄你姐夫歲數太大,還一臉麻子,可是他姐夫是車間主任,我不敢得罪他們,先是答應處處看,后來慢慢的也就處上了,一來二去的就和你姐夫搞對象了。這件事把咱媽氣的夠嗆,咱媽脾氣暴,打人下死手,因為這件事我沒少挨打,笤帚疙瘩都打飛過。咱爸不吱聲,不吱聲就是不同意。那時候我也不聽話,咱媽越打我我越犟,非他不嫁。時間長了,咱媽看我鐵了心,慢慢也就不打了,后來也就默認了。好壞都是自己找的,咱媽再厲害也沒用。真結婚了,咱媽還得準備新棉被褥,四床褥子四床被,咱媽沒缺我的,鋪蓋都是里外三新的。</p> <p class="ql-block">  二姐白淑娟:說起咱爸我有一件事一直放不下,我是1979年結的婚,一直跟婆婆在一起住,說老實話,我和公公婆婆處的挺好的,在一起住了十幾年也沒紅過臉。可一直在一起住也不是那么回事,1993年廠里自建了幾棟小平方的商品樓,我夠條件就買了一套四樓的房子,那時候剛開始時興商品房,價錢便宜,500塊錢一平米,總共才68平米的職工福利商品房。當房子交工給了鑰匙打開房門一看,房子刷的漿一半是白的,一半是藍的,上半截是白的,下半截是藍的,惡心死了,就像過去的醫院那樣,過去的醫院就是上半截刷上白漿,下半截刷上綠油漆。我想,得把刷好的漿都得鏟掉重新刷,要不這房子沒法住。我白天上班,晚上下班就去鏟墻。鏟墻這個活是裝修工的活,咱哪里干過這個,第二天手上就起了兩個水泡。咱爸看見我手上的水泡,問是咋回事,我告訴咱爸是鏟墻磨的,咱爸說你手嫩,別鏟了。晚上去新房,看見咱爸點著燈在一點一點的幫我鏟墻。我說:爸,你咋來了?爸一邊鏟墻一邊說:在家閑著沒事,閑著也是閑著。讓我過不去的是,之后的不久,咱爸就因為腦溢血去世了。有時候我就想,咱爸是不是因為我的新房子著急了,要是因為這件事咱爸沒的,那得多讓我多后悔,腸子都能悔青了。</p><p class="ql-block"> 咱爸死的太突然,咱媽一下子接受不了,人基本就崩潰了,神經衰弱的厲害,整宿整宿不睡覺,當時咱們傻,不知道咱媽這是抑郁情緒,一直認為咱媽是悲傷過度。差不多得有兩年咱媽都過不來那股勁。后來沒辦法,是玉森吶還是誰領咱媽上醫院了,做了全身檢查,結果除了原來心肺上的老毛病,其他都還好,西醫沒給開藥,后來又看中醫,有個王大夫,說咱媽這是神經官能癥,這個毛病好治,說你們作為兒女的破費點,給你媽買點酒,讓她每天喝幾杯,喝幾杯就能睡好覺了。</p><p class="ql-block"> 你知道咱媽因為啥過不去這個坎嗎?那天咱爸咱媽吃中午飯,咱爸還抱著白云(我的女兒),吃著吃著咱爸說頭疼,并且越說越厲害,咱爸把白云放下,說要躺一會,咱媽說,你就是能裝,吃個飯也不消停。平時咱媽說咱爸都說習慣了,咱爸咱媽都不覺有啥,可這次說咱爸,咱爸沒反應,叫了幾聲咱爸還是沒反應,這時咱媽才著急,推門出去叫鄰居,鄰居叫的120,到醫院咱爸就不行了,咱爸是大面積腦溢血,救不了。就因為咱媽說了咱爸“能裝”,而咱爸是真頭疼,不是裝的,并且這是咱爸和咱媽最后的人生對話,咱媽受不了了。</p><p class="ql-block"> 咱們家媽當家,平時洗洗涮涮縫縫補補,做飯洗碗基本都是咱媽干活,按照咱媽的說法,咱爸啥家務都不做,啥閑心也不操,咱爸把每月的工資交個咱媽就算完成任務。也不是咱爸不干家務,是干不好,有一次咱媽讓咱爸買土豆,結果買回來的土豆都跟雞蛋差不多大小,還不便宜。還有一次咱媽打發咱爸打醬油,結果咱爸打回來一瓶醋,氣的咱媽站在廚房罵,一罵咱爸就走了,不在家里待了,等差不多該吃飯了才回來。久而久之,咱媽也就不指望咱爸了。</p><p class="ql-block"> 咱媽罵咱爸,也有把咱爸罵急眼的時候,咱爸急眼的表現是扭頭走出老遠小聲說:這套玩意兒!只要說出這句話就說明咱爸急眼了。咱爸罵咱媽的這句話,我聽見過。</p> <p class="ql-block">  大哥白玉森:我記得是68年吶還是69年,在東北有一回,咱五叔所在的軸承廠著火,火很大,咱五叔差點沒被燒死在廠里。火被大伙兒撲滅后,咱爸說得給五叔壓壓驚,那天買了些涼菜,還燉了一鍋豬肉粉條,那時候也沒啥好酒,就是散裝白酒,還是咱媽打發我去打的。咱爸和五叔都是有酒量的,咱媽炒菜做飯,大家正吃著,家里直接就闖進一群造反派,就是穿草綠軍裝,胳臂上套紅袖章的哪一種,都是小青年。他們進屋就喊,革命小將受苦受罪,你們在家大吃二喝,是何居心?他們吵吵的厲害,咱爸說慢著慢著,咋回事?其中一個看著像頭頭的造反派說,廠里失火,抓人了,抓了革命小將,抓進去的是我們的人,為啥沒抓你們? 咱爸挺沉著,說廠里失火就得把全廠人都抓進去嗎?你們都是廠里的學徒工,為什么沒抓你們?那個頭頭說,火是從鍋爐房著起來的,你弟弟就在鍋爐房,你弟弟就是縱火犯,就應該抓起來。咱爸說,是不是縱火犯你們說了不算,得公安局說了算。造反派不講理了,說我們就代表公安局,今天就得把你弟弟抓走不可。</p><p class="ql-block"> 造反派越吵聲音越大,越吵越兇,鄰居們都跑過來看熱鬧。咱媽很機智,知道跟這幫小崽子沒法講理,就沒跟著咱爸和這幫小子吵,直接跑出家門,到隔壁鄰居家打電話,要保衛科來人。那前兒咱爸是廠里保衛科副科長,家里沒按電話機,那前兒只有科長以上才能安裝電話。咱媽打完電話不久,保衛科長就帶著三四個人來了,保衛科長是軍人出身,四野轉業干部,打打殺殺習慣了,進屋對著造反派就是一頓褲腰帶,一腳把“喂德羅”踢飛,“喂德羅”不偏不倚,正好掉到酸菜缸里。造反派那幫小青年哪里見過這個陣勢,紛紛落荒而逃,鄰居慢慢也散了。事后咱媽說,這頓飯賠大了,一缸酸菜全完了,里面都是煙頭,煙灰和殘湯剩飯,酸菜沒法吃了,全倒扔了。</p><p class="ql-block"> 嗐,咱爸去世的太早,沒得著咱們的濟。想想有時候心里不好受。93年9月8號,我去深圳出差,臨出發之前咱爸發現我要用的一只人造革的旅行箱子有一個一拃長的口子,咱爸說小子,我給你補補你再帶上,我說不用。咱爸說窮家富路,怎么也不能讓你帶破皮箱出門。我執拗不過咱爸,只好讓他去補。沒想到我這次去深圳就成了和咱爸的永別,我剛去五天就傳來咱爸不在的消息,急忙乘飛機往回趕,趕到家也來不及了,咱爸已經不在了。</p><p class="ql-block"> 我覺得二姐說咱爸是因為她的新房子,讓咱爸著急上火了,對咱爸有愧疚,實際上我也愧疚啊。91年我做生意,被人家騙了100多萬,那前兒家里哪有什么錢吶,被騙了就是被騙了,要么傾家蕩產,要么就是吃牢飯,因為被騙的錢是公家的錢。咱爸上老火了,明眼人都能看出來眼睛里有血絲,嘴角有潰瘍。你說我都這么大個人了,小時候讓咱爸操心,大了還讓咱爸操心,怎么說吶,沒法說啊。后來總算是把錢整回來了,運氣不錯,才真正的躲過這一劫。</p><p class="ql-block"> 實際上咱媽也是挺愿意顯擺的。還記得2005年清明前咱們一起陪咱媽回河北老家祭祖嗎?真有意思,因為這事兒,五嬸把咱媽都得罪了。</p><p class="ql-block"> 回老家祭祖是咱媽提出來的。那前兒咱爸不在了,咱爸他們兄弟五個,大爺不在了,三叔、四叔、五叔都在,三叔、四叔都在河北老家,五叔在哈爾濱。咱媽說現在你們都有出息了,咱們回趟老家,祭祭祖,上上墳,讓他們都看看咱們家怎么樣。還有,一定得把老五和老五媳婦叫上,讓他們也都回去。</p><p class="ql-block"> 咱們都沒坐火車,為了顯擺,都開著汽車,我從鄭州過來,小林從許昌過來,小良從北京過來,三輛豪車,老氣派了。按照咱媽的要求,咱們在老家擺的酒席,還包了一場電影。咱媽神氣的不得了,高興的不得了,拄著拐杖,站在河北省衡水市武邑縣清涼店村白家大院中間指點江山。三叔三嬸,四叔和瘋瘋癲癲的四嬸,老叔老嬸還有老家一群孫男弟女,一個個老老實實聽從咱媽的訓話,要說三叔不濟也是個正團職轉業干部,四叔大小還是個村長,那也是村里一霸吧?可都老老實實的站在院子里聽話,沒人敢起屁。第二天去上墳,東西都是咱們按照咱媽的要求準備的,按道理,應該咱媽邊燒紙邊念叨,對白氏列祖列宗說說家里情況和好事什么的。誰知道老嬸不知道因為啥,搶先說了一堆祭祖的話,把咱媽要說的基本都說完了。當時咱媽沒說啥,但肯定心里有氣了,上完墳當天晚上就敲打老嬸,說你怎么這么不懂事,今天上墳該你說話嗎?我還站在這里吶,哪有你說話的份兒,一點規矩都沒有。說的老嬸一個勁兒給咱媽陪不是,說沒考慮那么多,的確不應該。老嬸是個老中專,怎么的也算文化人。但別看老嬸有文化,咱媽沒文化,可老嬸在咱媽面前不好使。</p><p class="ql-block"> 其實咱媽的這個理挑的沒毛病,事兒是咱媽張羅的,錢是咱媽花的,卻讓老嬸把話說了,咱媽能不生氣嗎?</p> <p class="ql-block">  三姐白淑芬:咱爸脾氣好這是誰都知道的,咱爸不光脾氣好,還幽默吶。68年那年我10歲,看見過咱爸被游街批斗,咱爸挨批斗是站在“嘎斯”汽車上,汽車兩側各站了一排“當權派”和“保皇派”,先是在廠區里轉悠,然后在阿城街里轉悠,最后停在廠俱樂部門前,被批斗對象頭戴報紙糊的高帽,胸前掛一塊瓦楞紙牌子,咱爸的牌子上寫的是“保皇派白長起”,咱爸那前兒還不是“當權派”,只是“保皇派”。車上有打鑼的,敲鼓的,另外還有高音喇叭不停的播放“大海航行靠舵手,萬物生長靠太陽”的歌曲。那前兒我小,不懂事,跟著別的小孩看熱鬧,看見咱爸站在車上不知道是咋回事,就是傻呵呵的站那兒看。咱爸也看見我了,看見我后沖我笑,還跟我擠眼睛。我也沖著咱爸笑,笑著笑著批斗會就結束了。</p><p class="ql-block"> 回家把咱爸挨批斗這件事告訴了咱媽,咱媽很生氣把我痛罵了一頓,最后威脅我說:再去看熱鬧打斷你的狗腿。嚇得我再也不敢湊熱鬧了。咱爸回家后,拉著我出去買吃的,在路上說那是大家伙兒鬧著玩吶,不要當真。</p><p class="ql-block"> 咱爸要幽默起來能笑死人。有一回咱媽燒炕臉熏得黢黑,咱媽一邊洗臉一邊說,這一天天造的像鬼似的。咱爸在一邊抽煙一邊接話說:你還不如鬼吶,鬼哪有你難看吶。給咱媽說笑了,咱爸也嘿嘿笑。</p><p class="ql-block"> 咱們家孩子多,生活困難,別人家孩子能吃的咱們家吃不上,年年吃救濟。這種情況直到大姐、二姐、大哥參加工作,我和小林下鄉之后才慢慢得到改善。77年那年我19歲,我下鄉一年多了,要說我們那會兒下鄉條件是真的好,每月給24塊錢,年底還有分紅,年景好的時候能分400多塊,青年點的伙食賊拉好,每星期都殺一頭豬,管伙食的那小子想和我搞對象,對我好的不行,每次打飯都比別人多,不光是飯,菜和肉都比別人多。那小子現在半身不遂了。當時他也不明說,我也裝糊涂,多給了我也不感謝,少給了我就吵吵。我差不多隔一段時間就往家里帶一飯盒榨菜炒肉絲,我們青年點離家就在往襄縣走20公里橛那里,扒個拖拉機就回來了,有一天我回來給家里送肉絲炒榨菜,順帶看看爸媽,天太晚就沒回青年點,在家里住的。半夜突然被一陣哭聲吵醒了,揉眼睛看看,是咱爸在黑影里擦眼淚,我問爸咋地啦,咱爸緩了好一陣才說:剛才作了一個夢,夢見你在冰天雪地里拉著一輛架子車,架子車是一整車牛糞,你的臉凍得通紅,手是皴的,嘴上咧著口子,拉也拉不動,我要幫你推車,推也推不動,干著急使不上勁,天上刮著風,下著雪,我心疼你,急醒了。咱爸哭,我也哭。咱爸說不哭了,睡吧。我說嗯。咱爸躺下了,去睡了,我躲在被窩里哭,哭著哭著就睡著了。</p><p class="ql-block"> 其實,我們青年點生活條件可好了,咱爸后來去郟縣青年點當帶隊干部,才知道青年點的生活條件其實比家里好。咱爸平時不怎么管咱們,也不怎么說咱們,咱爸對咱們的疼是在心里的。</p> <p class="ql-block">  二哥白玉林:1986年咱爸要退休,廠里在咱爸到底應該算離休還是算退休上扯來扯去,實際上也不是扯來扯去,是當時的組織部部長扯來扯去,不給辦。理由是咱爸在解放前的那一段歷史沒有相關檔案證明材料。能不能按照老干部離休,和退休相比差距可大了去了,離休醫藥費全報,還能享受只有老干部參加的會議和閱讀的文件。咱爸上火了,看見咱爸上火,我也憋著火。那天是二愣子結婚,我喝了一頓喜酒,出得門來,正好看見組織部長路過,我的火一下子就上來了,心想就是你壞,不好好給我爸辦事,今天讓我碰見你了,我豈能輕易放你過去?我上去一把薅住對方的衣領子,瞪著帶血絲的眼睛罵,說就是你不給我爸辦理離休手續是吧?那年我26,正是血氣方剛的時候。見啥都不忿,瞅啥都別扭的年齡。我心想你欺負人都欺負到老白家頭上了,你以為老白家都是好欺負的吧。</p><p class="ql-block"> 實際上廠里的組織部長和咱們家還有點親戚關系,拐著彎的親戚,離八竿子還遠點。組織部長看我有點混不吝,也有點害怕。這些小官都不怕說理,就怕流氓,怕橫的。我這一薅衣領子,他先是一愣,急忙用手往外推我,嘴里還說,小林子,你不能打人,有理說理。我仗著酒勁說,不能打人,今天打的就是你。對方說,我是你叔。他越這樣說我越來氣,說你是我叔還給我爸扯閑篇,今天我非打你不可。這時候邊上圍了一群人看熱鬧,吵吵嚷嚷的。我正來勁,突然挨了一脖溜子,勁兒很大,我一捂臉,剛想罵,回頭一看,是咱媽。咱媽說,你給我滾回去,大人的事你摻乎什么!咱媽這一巴掌把我打醒了,咱們誰不怕咱媽呀,我捂著腮幫子,死死瞪了組織部長一眼,扭身跑了。咱媽跟對方說,孩子該管我也管了,孩子他爸的事該辦也得辦,否則孩子心里有疙瘩,管住了這次管不住下次,你說對吧。</p><p class="ql-block"> 要說聰明咱媽可以算得上最聰明了。知道話咋說,事兒咋辦。后來咱爸的事辦成了,大哥出了大力,找了黨委書記。黨委書記很會辦事,趁著組織部長出差,開個會就把事情辦好了。那個組織部長出差回來后,知道了咱爸辦完離休手續也不再說啥了。本來這個事就是一個簡單的事,沒想到他把事情整復雜了。</p><p class="ql-block"> 93年9月10號我到山東單縣出差,那前兒我搞銷售,經常東跑西顛的。早晨走的時候看見咱爸咱媽都在家,咱媽洗床單,咱爸在門口坐在馬扎上看報紙,我給了咱爸10塊錢讓他買早餐,因為有時間還和咱爸說了會兒話,吹了會兒牛。我說爸,我馬上就能簽回一個35萬的合同,合同不大,但挺掙錢,這一把就能掙個三五萬塊錢。咱爸聽了老高興了,放下報紙說在外面辦事穩當點,別毛手毛腳的。12號我辦完事,坐上汽車準備上山東曹縣,買完車票坐上車,心頭突然開始一陣無名焦慮,坐立不安。那時候還沒有手機,也沒法給別人打電話。心想曹縣不去了,心里不踏實,還是先回家吧。到了家屬院碰到個熟人對我說,你知道了嗎?我說知道啥?他說,別問了,快回家吧,回來就好。我走到房頭,看見大哥和小良,看到了靠墻的一排花圈。天立刻就塌了。</p><p class="ql-block"> 咱爸去世我一直沒看見咱媽掉眼淚,你們看見沒有?剛開始我覺得奇怪,不對勁兒。咱媽是后反勁兒,剛開始不知道打擊有多大,咱爸的喪事都辦完了,靜下來了,咱媽不行了,一下子就倒下了,幾年沒出家門。別看咱媽平時對咱爸吵吵把火的,到事兒上咱媽還是受不了,老伴兒老伴兒過的不就是伴兒嗎?伴兒沒了,心勁兒也就沒了。</p> <p class="ql-block">  我,白玉良:我最小,實際上在家里沒吃著什么苦,沒當過兵也沒下過鄉,出了校門進校門,出了校門進廠門。“生在蜜罐里,長在紅旗下”。吃的比哥哥姐姐們好,穿的也比哥哥姐姐們好,用的也比哥哥姐姐們好。我參加工作時咱們家的條件在慢慢好轉,為什么好轉,因為都大了,都能掙錢了,多多少少都可以補貼家用了。</p><p class="ql-block"> 1985年到1987年我被企業借到北京工作,那時我還沒結婚,不多的工資除了給咱媽,就是生活費。有一次咱爸和咱媽到北京看我,在北京還住了幾天,咱爸咱媽來北京我可高興了,帶著他們去王府井和西單,還去了大柵欄。過去的大柵欄和現在可不一樣,沿街都是小商小販,以賣衣服鞋帽的居多。咱媽轉悠了一會兒,說要給咱爸買雙鞋,咱爸說買雙布鞋得了,大柵欄有個“內聯升”,“內聯升”的布鞋老好了,又舒服又耐用,“內聯升”這三個字還是郭沫若寫的吶。好像咱爸咱媽第二天還要去一下天津,去天津去干啥我忘了,反正是要去一趟辦點事。咱媽不干,說幾年不買鞋,來一趟北京不容易,在北京買鞋怎么的也得買一雙皮鞋。咱爸說沒有必要,布鞋就挺好,還透氣還跟腳,還便宜。咱媽說是給你買鞋,不是給我買鞋,別不知好歹。咱爸不吱聲,依了咱媽。多少錢買的我忘了,反正比“內聯升”的布鞋貴,并且貴不少。三接頭,牛皮的,锃亮锃亮的,咱爸也挺滿意,估計這輩子咱爸也是第一次穿皮鞋。第二天晚上咱爸咱媽回來了,咱爸一瘸一拐的,我問咱爸咋啦,咱爸說,你媽可把我坑苦了,非買這雙破皮鞋,磨得腳起了兩個水泡,左腳一個右腳一個。咱爸坐在凳子上,慢慢的脫鞋脫襪子,我看見在他腳后跟有兩個血泡。咱媽也不說話,看著咱爸吸溜嘴,只顧抿著嘴樂,一邊樂,一邊找出一根針,用打火機把針燒了燒,然后讓咱爸抬腳,挑泡,擠水,又用藥抹了抹。我問咱媽這些東西在那里買的?咱媽說家里帶的。</p><p class="ql-block"> 1995年我又被企業派去北京當駐京辦主任,這次時間長,一直到2015年才回來。我到北京的第一件事是在北京上地開發區買了一塊地,緊挨著華為在上地的基地;第二件事就是跟著領導跑“許繼電氣”上市,1997年4月18號,許繼電氣在深交所如期上市,作為獎勵,領導專門讓我乘坐飛機從北京到深圳深交所參加敲鑼儀式,這份榮譽相當重。咱們全廠差不多萬把人,股票上市參加敲鑼的也就那么三五個人。這是我第一次坐飛機,坐的還是波音747,舒服的很。這些事對于企業來說都是大事,辦這些事肯定得炫耀,肯定得吹牛,特別是得跟咱爸咱媽吹牛。咱爸高興,一高興就點煙斗,抽兩袋。咱媽高興,咱媽一高興就問這問那,問夠了就對我們說,還是我老兒子有本事。</p><p class="ql-block"> 2005年開始,企業因為亂投資開始緩發部分員工工資,到了2006年,企業資金鏈已斷,全廠員工工資都面臨拖欠的風險,廠子也快倒閉了。廠領導幾乎借遍了所有商業銀行,并開始互保借貸,十分危險。這當口,我在北京負責一個大項目,合同金額8個多億,廠領導一趟一趟的往北京跑,大家都等著這個項目續命。這時候三姐打電話告訴我說咱媽病了,住院了,我問是啥病,三姐說是肺心病,你得回來。我說我現在回不去,再等一兩天就出結果了,等出了結果我馬上往回走。</p><p class="ql-block"> 項目中標的那一天晚上,廠領導請客戶吃飯,我陪同。吃飯前大嫂打來電話說咱媽報病危了,我心里著急,盼著飯局早點開始早點結束,好在那天吃飯的酒鬼不多,但因為廠領導不喝酒,他的酒都是我代替的,所以那天喝了有小半斤白酒。吃飯間,大嫂又打來一次電話,說讓我今天務必回來見媽一面,再晚恐怕來不及。接完電話我心里更著急。那頓飯可以說是我這輩子最漫長得一頓飯了。吃完飯,把人都送走,我和小萍(我老伴)開車往許昌走,晚上9點出發,早晨7點到的許昌,開了一晚上汽車,說實話還是挺危險的。到許昌我倆就奔醫院了,看見咱媽在ICU,手腳都被捆著,插著呼吸機,還昏迷著,當時我就哭了,喊著說,媽呀媽,你可不能死啊,老兒子回來了,怎么著你也得再讓我看你一眼啊。我哭,小萍哭,三姐哭,哥姐和嫂子都哭。</p><p class="ql-block"> 晚上咱媽醒了,醒了就叫我,我趕緊進去跪在咱媽床前,你們誰都想不到咱媽第一句話跟我說的是啥?咱媽拉著我的手問:良啊,你負責的那個大合同簽下來沒有?一句話讓我眼淚使勁流,抹都抹不及。你說咱媽大字不識幾個,也沒有在廠里待過幾年時間,年紀輕輕早早就退休回家看孩子去了,可革命覺悟,思想境界咋就這么高呢?這句話根本不是一個家庭婦女能問出來的話。直到現在我想想那個情景,依然讓我感動不已。我說媽呀,你就放心吧,還有你老兒子辦不成的事兒?咱媽瞇上眼,雙手放在胸前,心滿意足的抿著嘴笑。咱媽了不地啊,她老人家雖然不識字,可懂大道理啊。咱們6個能明事理,漲本事,絕對與她老人家的培養教育分不開。</p><p class="ql-block"> 咱爸咱媽都不能算長壽,也許是我們讓他們操心折了他們的陽壽。孩子多,收入少,在這種條件下還要讓咱們吃得飽穿得暖,不容易,操心勞累是不可避免的。</p> <p class="ql-block">  清明節快到了,今天下了一場細雨。想起咱爸咱媽的許多往事,又開心又難過。去年有部電視劇叫《人世間》,周秉義、周秉昆、周蓉就像我們的兄弟姐妹,他們的爸爸周志剛和媽媽李素華就像我們的爸爸媽媽,都是黑土地養育的,又都離開過黑土地。他們都經歷了三線建設,并且都或多或少的感受到了改革開放給家庭帶來的些許變化。他們善良、淳樸、嫉惡如仇,他們都經歷了與我們相同而又不同的磨難,并坦然面對和接受了兒女眾多時的操勞。</p><p class="ql-block"> 想念你們,親愛的爸爸媽媽。</p><p class="ql-block"> 你們在,我們是幸運兒。你們不在,我們便是孤兒。</p> <p class="ql-block"> 2023年4月4日</p><p class="ql-block"> 清明節前夜</p><p class="ql-block"> 于光明新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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