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醉酒

故里紅顏（歐陽海霞）

這一章本來和第二十章是一章，字數太多，不能在一章上發出，所以分成了兩章。 　　第二十一章醉酒 “歐豹。”黎礦陽被燈泡的光芒刺激得大喊一聲。 其他的徒弟，黎礦陽給他們另租了住房，一般晚上吃過飯就各歸各房去睡了。歐豹和黎礦陽都是杏湖鎮的，兩人一起住在骯臟的修理廠當守衛員。 “師傅回來了？”歐豹打開廚房門走了出來，滿臉堆笑，他長得喜氣，就是不笑看著也像笑，“這去了一個多小時，溪溪留你吃了晚飯的吧？我這苦命的，現在還沒吃飯呢。” “你那些兄弟們呢？”趙語林看見歐豹，凄楚的心情稍微淡了淡，像多日的冰雪天里看見太陽露了一點月牙臉。 “今天小陸的一個兄弟請客，他們全去了。”歐豹笑笑，露出雪白的牙齒，他臉黑齒白，高鼻大眼，中國版的非洲貌，“我不想去，跟不熟的人一起吃飯別扭。” “正好我也沒吃飯，歐豹你去買幾斤米酒，再買點鹵味和花生米，今天我們一醉方休。”黎礦陽從口袋里掏出一張“毛嗲嗲”遞給歐豹，又緊緊抓住趙語林的手，生怕他脫逃，“兄弟，一起喝兩杯。” “哥，我吃過飯了，先回去了。”趙語林知道黎礦陽受此沉重打擊后，不過是借酒暫消此愁。他是施害者的親屬，不想趟這趟渾水，不然自己就是豬八戒照鏡子，里外不是人。 黎礦陽攥著趙語林，趙語林退不出自己的手。不一會兒歐豹把酒和鹵菜花生米買了回來，放在走廊的飯桌上，又從廚房端出自己煮的一葷一素兩個菜。 歐豹把碗筷酒盅擺好，招呼黎礦陽和趙語林:“趕快坐下吃吧，我的肚子已經大鬧天宮了。” 黎礦陽牽著趙語林，坐到桌子旁。趙語林此時知道自己橫豎也走不掉，只得硬著頭皮坐在黎礦陽左邊。 趙語林不知道黎礦陽怎么發威，但明白受過傷的猛獸，比正常時的爆發力強無數倍，就不知黎礦陽待會兒在哪方面爆發。 把自己胖揍一頓？或挾持自己以令冷塵珠？趙語林思緒翩翩。 “來，兄弟，喝酒吃菜。”黎礦陽不待歐豹斟酒，自顧自把面前杯子倒滿，拿起來朝歐豹和趙語林稍稍作勢比一下，像是二師兄吃人參果，“咕咚”把酒從自己的口里倒了進去。 歐豹沒在意，給趙語林斟了一杯酒，再給自己倒一杯，拿起酒杯說:“兄弟，喝酒。冬天夜里漫長，我們慢點喝。”又提起筷子邀趙語林吃菜。 趙語林無心喝酒吃菜，只是象征性地把酒盅拿到唇邊親一下，又放下。 歐豹饑腸轆轆，不客氣地吃起來。 黎礦陽接連喝了六七杯空心肚酒，菜是一筷子都沒夾。趙語林伸手按住黎礦陽倒酒的手:“哥，吃點菜，空心肚酒喝了不好。” “老大你今天怎么了？”歐豹也看出了黎礦陽的不正常。 “沒怎么，就是想酒喝。”黎礦陽沒看歐豹，偏頭看看趙語林，漂亮的大眼睛里印滿了蛛網一樣的紅血絲。 黎礦陽沖趙語林溫和地笑笑，笑容甜美凄楚，“一醉解千愁不是嗎？” “吃點菜。”趙語林很固執。 “好兄弟，哥吃菜，你也吃。”黎礦陽拿起筷子，先夾了一大筷子菜布到趙語林的碗里，再象征性地夾了一點菜送入自己嘴里。 “師傅今天又怎么了？”歐豹問趙語林，他不好把話說得太難聽，“上次他從你姐學校回來，指揮大貨倒車，差點把自己倒去見馬克思。這次從你家回來又這樣？是不是你姐看不上他？” “不是我姐，她也有難處，主要是我媽太頑固……”趙語林卡了殼，他不好意思地低了頭，眼觀鼻，鼻觀酒盅。 黎礦陽一聲不吭，還是一杯接一杯地喝酒。 歐豹有點煩躁，垂下眼瞼喝酒吃菜。黎礦陽的酒像果汁一樣順暢地流入他肚子里，歐豹的酒像膽汁一樣苦澀難入口，他想不明白黎礦陽為什么一定要去追求已經不是一個階級的趙語溪，把自己弄成這副模樣。 “哥，不能再喝了，再這樣喝下去會出事的。”趙語林壓住黎礦陽拿著酒盅又要往嘴里送的手。 “沒事。喝……喝……”黎礦陽已經有了醉意，頭歪向一邊，眼淚緩緩滴成兩排珠簾，慢悠悠蹦出一句，“兄弟，你姐姐耍了我，又不要我了。” 趙語林接不上話，無地自容。 “老大，真不能喝了。”歐豹刷地站起來，走到黎礦陽身邊搶下他的酒盅。 “喝……喝……”黎礦陽臉上帶著絕望的笑容，還要去搶酒盅。 　　“痛痛”，在三人搶奪酒盅中，黎礦陽突然蹲下身子，捂住肚子大聲喊痛。 “怎么了？”歐豹急忙蹲下去扶黎礦陽，“冷酒喝多了，沒吃一點菜墊底，傷到胃了是吧？” 歐豹扶不起黎礦陽，黎礦陽肚子越來越痛，像是孫猴子拔了十萬根毫毛變成了徒子徒孫在他的肚子里翻天覆地。慢慢地這種痛穿透到了黎礦陽的后背，他覺得渾身都痛，痛得那口氣都過不去了。 一陣惡心涌上來，黎礦陽“呃呃”嘔吐起來。他喝多了冷酒，又沒吃菜，此時嘔出來的是牽牽連連的水汁，像勾了薄芡似的，再接著就是黃黃的膽汁嘔了出來。 黎礦陽感覺自己的五臟六腑都要嘔出來了。 “起來，送你去醫院。”黎礦陽痛得滿頭是汗，臉白得和珍珠粉一樣，歐豹想架他起來，送他去醫院。 “不去，生死由命吧，這樣活著不如死了好。”黎礦陽聲若游絲，口里像嚼了黃連，漂亮的大眼睛沒有半絲神采，眼里像盛了九十載的滄桑，他對求生毫無欲望。 “為了一個不喜歡的女人，你就把命拿去死掉，你的命就如此賤嗎？！你老子老娘呢？你不要管了？那個女人就是你的全世界？”歐豹狂暴地吼起來，眼睛瞪起，揮舞著雙手，模樣十分可怕。 “趙語林，你來摻著他，我去開車過來。”歐豹朝趙語林大吼一聲。 “好。”被嚇懵了的趙語林趕緊過去扶黎礦陽。 “噗通”，趙語林還沒挨著黎礦陽，黎礦陽就倒在地上，暈了過去。 趙語林嚇得全身發抖，雞皮疙瘩像穗芒一樣在全身的皮膚上此起彼伏。 “礦……礦陽哥，你……你怎么了？”趙語林上下牙齒直打架。他蹲下來，哆哆嗦嗦把手放到黎礦陽的鼻子邊探了探。 歐豹很快開了車過來。 “豹哥，礦陽哥暈過去了。”趙語林急急喊。 “來，幫我把他抬起來放到車上。”歐豹從駕駛室跳出來，打開后面車門。他半摟半抬了黎礦陽的上半身，趙語林幫著抬下半身。黎礦陽結實，他倆好不容易把他挪進了車里。 “兄弟，你跟我一起去醫院，給我做個下手，我一個人忙不過來。”歐豹坐上駕駛室，吩咐趙語林。 “好。”趙語林覺得黎礦陽這樣，都是因他家里人而起，毫不猶豫地上了車。 到了縣人民醫院，黎礦陽被急診室的醫生用推床接進去了。 “急性胰腺炎，”醫生板著臉，“患者喝了很多酒？一身酒氣。” “是的。”歐豹點頭陪笑。 “這樣會出人命的知道不？小小年紀，就學會酗酒了。”五十多歲的女醫生看了一眼歐豹，非常生氣。“他家人不管他嗎？” “失戀，醫生，他失戀了。”歐豹忙解釋，“他父母不在身邊，我等會兒去給他們打電話。” “哦。”醫生不再問什么，低下頭寫字，很快就撕下處方單給歐豹，“去辦住院手續，他的情況非常危險，你是他什么人？家人？” “是的，表弟。”歐豹撒個謊，忙去掛號交錢辦住院手續。 “兄弟，你在醫院守著，我去外面公用電話亭打個電話給黎礦陽的爸爸媽媽”。 歐豹把一切手續辦好，吩咐趙語林守在住院部，自己出去找公用電話去了。 “叔，”黎懷泓接的電話，歐豹怕嚇著他，排練了一下語言，緩緩地說，“礦陽今天喝多了酒，有點不舒服，我把他送醫院來了。醫生說可能要在醫院住兩三天，要不明天您和阿姨來照顧他吧，他在縣人民醫院。廠里事多，我得回廠里……” “病人情況不樂觀，可能有生命危險，需要他的直系親屬到場。”歐豹想起女醫生說的話，悲傷不已，也怕黎懷泓和魏雪文怪罪自己不告訴他們。 “怎么喝醉的酒？醉得那么厲害，醉去了醫院？”黎懷泓平素溫和，可是聽到黎礦陽進了醫院，也急了。 “醫生說問題不大，你們明天來看看就知道了。”歐豹極力讓自己的語調顯得平靜。 “兄弟你回去吧。”歐豹打完電話回來，看見坐在住院部走廊椅子上的趙語林，正耷拉著頭，昏昏欲睡的模樣。 “豹哥你回來了？”趙語林似從夢中驚醒，一下子站了起來，“醫生剛才說要繳費拿藥，我身上沒錢，只好等你回來……” 趙語林不好意思起來。 “沒事，我馬上去繳費。已經很晚了，你快回去吧，不然家里人擔心你。”歐豹拍拍趙語林肩膀，深深地看他一眼，“今天，謝謝你了。” “我……”趙語林窘了一下，心虛地說，“哥，那我先回去了，礦陽哥你多費心啊。對了，他沒有危險吧？” “沒有其他危險，只有生命危險，醫生說很嚴重，我已經通知他父母了。”歐豹面無表情。 “什么？”趙語林嚇得一跳，“那我不回去，我在這里守著。” “你守著也沒用，他昏迷不醒，醫生又不需要你幫忙。”歐豹已經走到繳費處去了。 趙語林像被抽了脊梁一般，耷拉著頭走出了昏暗壓抑的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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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醉酒

故里紅顏（歐陽海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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