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情.閑語

燕

昨日，幾乎臥床一日，陽后所有不適癥狀終于緩解。 晨起，精神亦恢復。 練琴，又覺疲憊。 午后，又躺下。 聽著音樂，不知不覺又睡著。 醒來，天色陰沉，四周一片寂靜。 百無聊賴，拿了一本林徽因的書來讀，林的詩歌，最適合在病中讀，她的詩也多在病中所作，以往身體不適的時候，總要拿她的詩來讀，有一種“美麗的哀愁”。 林徽因的散文，一直沒有認真去讀，她行文的風格，沒有如今散文的那般唯美，散淡。我甚至無法整理出她行文的思路，風格，就連語言文字的組織，完全是天馬行空。畢竟，那是民國時代，是白話文剛剛盛行的年代，是文言文與白話文混戰的時代，每一個時代的思想，也必然不同。 《蛛絲與梅花》，由細細的兩根蛛絲寫到纏繞的梅花，再寫到中西文化的差異，寫到花，寫到月亮，寫惜花憐花，寫傷春，寫煙雨之愁……清麗的筆觸，不知道是追憶還是嘆息，那也是百無聊賴的吧。 《彼此》寫的大概是一種“國破家亡”的共同情緒，“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戰亂之時，朝不保夕，睡與醒，饑與食，生與死，距離短得幾乎不存在，想起“茍活”一詞，鐵蹄之下，茍且活著，亦是多么不容。 喜歡文中這一段，“七月！一一這兩字就如同史詩的開頭那么有勁一一八月，九月帶來了狂風，后來。后來過了年，一一那無法忘記的除夕！一一又是那一月，二月，三月，到了七月，再接再厲地又到了年夜。現在又是一月二月在開始……誰記得最清楚，這串日子是怎樣地延續下來，生活如何地變？”在蒼茫的，無休止的時間盡頭，對于時空流逝，一樣地無可奈何。 結尾之處，“且最好讓我們共同酸甜的笑紋，有力地，堅韌地，橫過歷史。”她筆下的一切，確實堅韌地成了歷史，八九十年前，她已經敏銳地感知。 如今的一切，又如何不會成為歷史？ 問問書櫥里發黃的紙頁，稚嫩的手稿，泛黃的舊照片，便可以知道了。 歷史車輪滾滾向前，從不回頭…… 2023.1.2 午后，寫了一會對聯，頸椎難受，只得練琴。 冷而困，縮到了被窩里。 沉沉睡著，姆媽忽打電話過來，告知奶奶仙逝。 心里一驚。 知道會是這個結果，沒想到會這么快。 奶奶生于民國十七年，工書善繡，當屬最后的大家閨秀了。 在家族圈里，奶奶以“老佛爺”著稱，家中所有大小事務皆要過問，素強權，威儀四方，且能說會道。 幼時習毛筆，有一次奶奶拿著我的習字本，寫了個“車”字，說應該怎么怎么寫，印象尤為深刻，按理說奶奶應是唯一指點過我的人了。 奶奶是地主家的滿小姐，脾氣壞，要人背著上學，稍有不順便抓人頭發，如此驕縱的行為便造就了一直以來的強勢性格。 奶奶能言善辯，因長期住在爺爺所在的醫院，見多識廣，且交了一大批好友，回來左鄰右舍都圍在她面前，聽她侃侃而談。 奶奶不常帶我們，卻也影響不了我對她的崇拜。 奶奶的潔癖對我影響甚深，記得奶奶有時從爺爺單位回來，第一件事情便是大掃除，屋子前前后后，窗戶玻璃擦得一塵不染，我也學著奶奶收拾整理。幼時會將房間收拾得井井有條，一絲不茍，這習慣多來自奶奶。 至于讀書習字，這是奶奶一直推崇的。叔叔是奶奶口中的學霸，奶奶常帶著夸耀的語氣去講叔叔一路求學的經歷，仿佛是神一樣的存在，幼小的心里也播下了一定要努力學習的種子。 書香門第氣也許藏在家族的基因里，一直以來，家族以讀書為榮。 奶奶亦迷信香火，每年皆去南岳燒香拜佛，保佑家人平安，亦保自己長壽。 奶奶亦是遠近聞名的裁縫，年輕時，一年到頭，皆在縫衣裁布。奶奶繡了許多繡花枕頭，她會先在布上畫活靈活現的龍鳳花卉，再在縫紉機上繡出各種精致美麗的圖案，繡好的枕頭，家家贈送幾個，如今已成了古董。 奶奶跟隨叔叔常住長沙，后又住深圳，難得見上幾面，見面時，亦常常會被奶奶時尚的穿著打扮驚到，她是太講究的人，一般的服飾難入其法眼，完全不是一位老太太的所作所為。 奶奶素會為人處世，待人接物令人贊賞有加，只是，這幾年，奶奶的脾氣忽然有點不受控制，隨心所欲，倒像是孩子了，幸好晚輩們亦不計較，只要“老佛爺”高興就好。 本想著奶奶還能滿一百歲，孰料竟噩耗。 生老病死亦人生常事，只是沒想到來得竟如此之快。 人生或許只是一個圓，從開始的地方來，又回到了那個原點。 愿生者堅強，逝者安息！ 2023.1.6 睡在姆媽家陽臺上，被月亮叫醒了。 半輪殘月，發出冷冷的光輝。 天將明。 樓底下有無數車輛駛過，像枕著海浪聲，一波又一波的海浪，由遠及近，又漸漸遠去。 終于睡了一個安穩覺。 幾日歷程，猶如隔世。 跨過萬水千山，踏上了腳下這一片生養自己的土地，是欣喜，亦是萬般感慨。 奶奶已經安息在群山之巔，一抔凈土掩風流。 群山默默，生命亦如山間的每一株草木，自在榮枯。 長眠青山，與日月同輝，山川同壽，從此再無悲喜。 …… 2023.1.13 因守靈，前幾日皆在凌晨四時起床，睡眠不足，頭痛不已。 前夜，七時入睡，終于把不足的睡眠補了回來。 昨夜，九時入睡，晨四時左右又醒。 昨日二十來度，水汽多，墻壁上都是水，溫暖如陽春三月，夜晚，狂風忽至，氣溫驟降，雨約山前。 迷迷糊糊中聽了一會雨，又迷迷糊糊睡著了。 枕著故土的山月與雨聲，總是別樣的心情。 送奶奶最后一程之時，又見到了幼時的庭院，池塘仍在，小屋已面目全非，那棵高大的梨樹已經沒有了，一株百年側柏已枯萎。庭院里有太多童年的記憶，連同全然不同的院子一同消逝了。 看到一個土坡，想幼時因姆媽沒帶我一同下來，自己在上面拼命哭，鄰居瞧見，把我牽下土坡，自己仍倔強地爬上去，繼續哭，非得姆媽來接不可，直哭得姆媽無可奈何，把我背下來，方止哭。想想那時亦是任性，可后來愈發乖巧懂事，再沒有逾大人之意。 如此種種往事亦多，只能唏噓感嘆。 即便踏過萬水千山，根基于心的童年記憶仍在，情怯如初。 天尚未明，聽北風呼嘯，一時語塞…… 2023.1.14 夜極冷。 昨日小雪，遠處的山頂白雪皚皚，是一片冰雪的純凈世界。 只有下雪才有過年的氛圍。 回來數日，東奔西跑，亦是忙碌。見無數鄉鄰，皆已呈老態。衰老是不可抗拒的自然規律，只能坦然接受歲月的贈予。 人事滄桑，新人故人，漸漸地近了，又漸漸地遠了。 夜靜，叩問靈魂，不知心之所在。 一片混亂，一片紛紜復雜。 昨夜與摯友閑聊至夜深，仿佛有說不完的話，即便相隔多年不見，亦不覺生疏隔閡，孤僻如我，有此好友，亦是幸事。 素來喜獨處，不愛熱鬧，一個人的時候，內心更趨于安寧。 小鎮上，喪事不斷，到處吹吹打打，與其隆重地離開，倒不如活得轟轟烈烈，不計生之長短。 新年將近，尚有許多事情要做，置辦年貨，于我而言，難如登山。 一日復一日，這歸鄉的歲月，又悄悄地流逝了……2023.1.16 昨夜除夕，聽了一夜的鞭炮聲，不曾睡好。 起來，街上滿地是紅色的鞭炮碎紙。 小雨斷斷續續地下了一整天。 一年又悄悄地過去，新年伊始，依然有無窮感慨，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新春給人以幻滅感。 這些天，一直忙碌著，置辦年貨，操持一日三餐，身體累，心亦累。 與老人孩子們在一起的時間甚少，當好好珍惜，勞累著，權當補償吧。 相聚時短，更長久的是別離，念及離散，心中不免又要大慟。 人生是一場又一場的別離，今宵別夢寒。 人皆以春節為喜，互相祝福，共度佳節，而我輒時憂之。 昨夜停水，今日又停了一天，無水洗衣做飯，諸多不便，亦難贅述。 今夜，鞭炮聲已少了，倏忽冷清了許多。 待家人全部睡去，一個人，整理收拾好所有的物品，拖地，至整齊潔凈，方心安。 睡意無，聽偶爾傳來的鞭炮聲，心情忽起忽落…… 2023.1.22 一路勞頓，終于到達上海。 又回到了熟悉的環境中。 數十日歷程，待追憶，依然恍若隔世。 日子在一天天的東奔西跑中過去了。 前幾日，回了老家，大山一如既往地沉默，山上住戶少，多為年老體弱之人。 回到故土，自是歡欣。帶孩子們登山，寒山瘦水，天清氣朗，臨山遠眺，青山綿延，歲歲不改，大山的情懷意溢于胸。至山頂時，北風呼嘯，迎寒風而下，風吹亂了頭發，亦不覺寒冷。 冬日里，大山之巔，草枯人稀，蕭索衰敗中暗蘊生機。 黃昏，落日余暉漸沉于群山之中。 夜晚，滿天寒星。 山上氣溫低，家人們圍爐而坐，憶昔撫今。 不習慣睡姆媽家的硬板床，夜半醒來，又見滿天星斗，黑沉沉的夜里，傳來數聲犬吠，寂靜如鴻蒙之初。 第二日，復登山，祭拜祖墳。山上光山禿嶺，茶林仍未長成。至祖墳處，奶奶的新墳上，花圈零亂敗落，念及奶奶長眠于青山之中，心復傷感，不免偷偷落淚。去年春節，奶奶尚在世，見我們到來，初不識，后識得眾人，歡欣不已，拉著我們家長里短地問，特別是孩子們的教育問題，再三叮囑，九十多歲的老人了，對后輩的成長仍如此關心，令人感動。如今卻是陰陽兩隔了，又叫人怎不唏噓？ 寒風吹過，群山嗚咽，長眠于青山的祖輩們，與日月同壽。 斯人已去，精神永存。 兩日行程，依然匆匆。 前夜，因即將返滬，心又不寧，離愁別緒，難剪難理。 昨日，坐親戚車返滬，沿途風景秀美如畫，奈何長途駕車，舟車勞頓，種種不適，亦一言難盡。 今日午后，至蘇州，在姑蘇親戚家小坐，黃昏終于平安抵滬。 歸來，故鄉已在千里之外，遙不可及。 夜晚，撫琴片刻，如見久違之故人。 歷數十日起落浮沉，希往后無大喜大悲，細水長流，碧海無波。 流年如水，愿歲歲安好…… 2023.1.27 冷，早早縮進了被窩。 在老家，此刻或許還在收拾廚房，拖地，聽孩子們嬉鬧。 整個春節假期，更像是過了一個勞動節。 煙火歲月，每一天都是忙碌的日子。 到了上海，一切又靜下來了，剩下一大把空閑的時間。 這一日，差不多練了一整天的琴，仿佛與琴才是真正的心意相通。 黃昏時，寫了一會字，皆不滿意。 春節后的城市，較往日更冷清。 偶爾看得到一點煙花，在空中絢爛，轉瞬即逝。 夜靜，縮在被窩里看書，聽音樂。 享受一個人的安靜時光…… 2023.1.28 夜靜，極冷，又早早縮進了被窩。 枕畔有書，哪怕不看，有書才能安心睡著，無論到哪里都是一樣，一定要有一本書。 老家的犬吠聲甚少，上海卻能常常聽到，或許也因為是上海的鄉下吧。 冬日衰敗、蕭索、寥落，光禿禿的枝干，沉默著，不說一句話。 想起返滬途中看到的鳥巢，光禿禿的枝干上立著一個個鳥巢，那么孤單，仿佛風一吹就能掉下來。 倔強、孤獨，那些風中的鳥巢，在寒風中兀立，鳥兒們已不知所蹤。 去年的時候，讀小禪《風中的鳥巢》，才真正注意到那些鳥巢。今年，沿途依然有無數鳥巢，一個又一個，孤寂得讓人心疼，讓人想到更多關于生命的哲學。 因為暈車，又因為不敢喝水，不敢睡覺，嘴唇全部冒泡起皮，我只能像一位病人，一動不動地躺著，看著那些從眼前一晃而過的鳥巢。 生動又深刻！ 夜，再讀《風中的鳥巢》，“不溝通，不逢迎。冬天的曠野里減去了很多東西，就剩下這一個小小的鳥巢。把自己放在里面，獨自、很獨自地發呆。我忽然很羨慕那些風中的鳥巢，它任憑世間如何繁華，一直在那冬天的樹梢上高高地掛著，寂寞都寂寞得這樣風華絕代！” 我也喜歡那些風中的鳥巢！ 1.29 睡夢中驚醒，已是凌晨五時。 夜靜到虛無。 一連串的影像如蝶兒如至，紛亂繁復，萬念皆空，萬緣俱斷，萬籟俱靜。 “曉鏡但愁云鬢改，夜吟應覺月光寒”，臨睡前讀李商隱詩，醒來，詩句又不經意間冒出來。寒夜如水，新月如初，月同人不同。 醒而未醒的狀態，是一片慘淡的愁影，天邊應該有寒星無數。 青燈照壁，冷雨敲窗……一連串凄美的意象，總會翩然而至。 李商隱作了許多無題詩，無題即無拘束，不會限制思路的發展，天馬行空，隱晦含蓄，大唐的盛景只剩最后的虛幻，還保留著盛世的華麗，迷離惝恍。 再繁華的盛景，總會回歸平常歲月。 此刻，是否早已是千里雞鳴？2.1 春寒料峭，梅花已悄然綻放。 春節回老家之時，疏影橫斜的早梅，含苞待放，想必此時已滿樹繁花。 書桌上的香爐，仍放著去年拾到的梅花，花香不再，卻陪伴了自己整整一年，臨帖或是看書之時，墨香清幽，和著殘梅，倒也添了幾分雅韻。 此番姑蘇之行，亦想去園林賞梅，奈何來去匆匆，終未如愿。 年后，似乎與姑蘇結下了不解之緣，十日之間，來回三趟，還是匆匆。 這幾日，枕著姑蘇的山水，每晚都未能睡踏實，夜半醒來，我知道是在姑蘇，夢里的姑蘇。 姑蘇的城區，與別的城市并無兩樣，卻有一種獨特的韻味，光看路牌就已經足夠吸引人了，“虎丘、寒山寺、觀前街、平江路、山塘街……”足夠江南，仿佛是夢里的千回百轉。 元宵佳節前夕，抽空，來到最繁華的觀前街。想起辛棄疾的詞，“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夜游，人影簇簇，又有多少人在燈火闌珊處呢？ 我想，游姑蘇，最好是春天，最好是煙雨彌漫之際，小橋流水，小巷里透著江南的風情，再游古典園林，更像到了唐宋，去茶樓里聽聽昆曲，喝一杯陳年的老茶，看人，更看風景。 去姑蘇之時，正是朦朦煙雨，如煙如霧。站在賓館的高樓上，俯瞰姑蘇區，層層疊疊的屋宇，籠罩在朦朦的煙雨之中，美不可言。 昨日歸來，又是大雨，雖無興致聽雨，那雨，卻下得剛剛好，又濕又糯，如果能稍作停留，雨中游姑蘇，那將又會是另一番韻味。 梅吐新蕊，春枝待發。 江南、姑蘇、煙雨……2.11? 冷，練琴、習字大半天，只好躺下來看書。 絲絲縷縷的雨也下了一整天。 好久沒有這么閑下來了。 《靈飛經》臨過數次，皆不得其精髓，難怪一位書法老師說自學書法是死路一條，無人指點，且沒有對比，進步甚微。 練琴亦是如此，進步不大，權當興趣愛好，就不想那么多了。 蔣勛的說唐詩宋詞已經看完，又買了他的兩本說文學，《從唐代散文到現代散文》、《從＜詩經＞到陶淵明》，沒有時間看，買來便擱置在書架上了。 前幾日去姑蘇，帶了一本，本想看看，無奈太忙碌，還是來不及看。某一晚頭痛，難以成眠，翻了幾頁，居然催眠了。 喜歡聽蔣勛將文學娓娓道來，蔣先生學識淵博，那么多古代文學知識，在他的筆下，變得更加靈動有趣了。 文學是一個巨大的體系，從先秦文學到現代文學，其間演變，皆順應了時代的發展，文學，來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 細雨蒙蒙的早春，靜下心來，認認真真地看書，也是不錯的選擇。2.11 昨夜煩心事多，一夜未曾睡好。 此刻，尚不能入睡，頭痛得厲害。 這一段時間來，經歷的事情太多，一直未能靜下心來好好理一理，仿佛把自己弄丟了。 身在姑蘇，又有一些異樣的感覺。 或許是因為身在春天的江南，春已來到，一切剛剛好。 前幾日下樓，尋梅蹤，又拾得寒梅數朵，放在書上，幽香四溢。只是，近日來，連賞梅的興致也沒有了。 想想，姑蘇應該是滿園春色了。 好想去蘇州園林走走，踏幽徑，尋梅影，那些古典優雅別致的庭院里，該是疏影橫斜，暗香浮動，月色溶溶。 入住的酒店，亦極具古典氣息，淡墨山水，充滿禪意，盡是王維的氣質。亦有市井水墨畫，繁華商埠，再現《清明上河圖》之景。 極喜姑蘇深厚的人文底蘊，它像是一部文學巨著，流淌的都是千年來的典雅之氣。 怕睡不好，臨行時又帶了一本雪小禪的書，亦喜她筆下的姑蘇。 拋開世間所有塵雜，枕書而眠，亦是好的。2.21 姑蘇歸來兩日，一切終于回到了原來的軌道。 這些日子，起起落落，猶如跨越了千山萬水，生活永遠是未知的，永遠不知道什么在等著你。 怯懦如我，只希望保持內心的平靜，對于生活而言，更愿意是一個參觀者，而不是參與者。 時常想起張愛玲的那句話：“在沒有人與人交接的場合，我充滿了生命的歡悅。生命是一襲華美的袍，爬滿了蚤子。”有些人，是適合孤獨的。 我常常會在人群中迷失，連自我也找不回來了。 更喜歡一個人靜靜地呆著，什么話也不說，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看書、臨帖、彈琴、蒔花、賞月、聽雨……我是世界的，世界也是我的，哪怕，渺若微塵。 每一年，看冬去春來，花開花落，有花開時的歡欣，有花謝時的悵惘，憐花還需懂花人。 梅花早已開放多時，欲攜琴賞梅，奈何瑣事繁多，遲遲不能成行。去年拾到的梅花尚在，置于書桌，依稀仍見往昔風姿。 最愛梅花，不畏風霜，品性高潔、孤寒；亦喜蘭，生在幽谷，不與世俗同流，自是清逸孤絕。 俗事擾心，數日來皆不曾睡好，亦痛苦不堪，靜居一室，魔障終于消除。 黃昏，聽隕曲，亦惆悵了好一會。 夜寒，寂靜，適合看書，修心……2.26 夜寒，騎車回來，天上有彎月如鉤，灑下冷冷清輝。 沒有一盞燈為自己亮著。 習慣了寒涼，倒也無謂。 白日，赴梅花之約，哪怕只是短暫的停留，抬頭，見滿樹繁花，拾得幾朵回來，聞花之幽香，亦知足了。 歲歲年年花相似，年年歲歲人不同。 骨子里偏文藝，易感傷，常常落得愁緒滿懷，卻又無從說起。 一半是詩意，一半是煙火。 每到春來，惆悵還依舊……2.27 乍暖還寒。??以為不會下雨，騎車回來時，地上已是濕漉漉的，路燈下，是一灘灘的水。??春天真是多變。??春天真的來了么？好像來了，又好像沒有。??天還是寒冷的，北風從襟袖里、脖子里灌進來，讓人打著寒顫。??早春二月，蠟梅開放后，梅花便次第開放。每每賞梅，總帶著虔誠的心。梅蘭竹菊，文人墨客最愛，賞梅，不是雅士，也有了幾分雅致的情懷了。??最初見到梅花，是在老家的馬路邊，滿樹的花苞兒，跟山野里的人一樣寂寥。蕭瑟的風吹過，田地里結了冰，水坑里也結了冰，遠遠的高山上，是一片銀白的冰雪世界。??老家的油菜花開得亦早，疫情最初的那一年，從山上回到鎮上，行程四十余里，到處是成片成片的油菜花，空氣里全是油菜花香，畫在田間走，人在畫中游。??有時，聽到田垅里的第一聲蛙聲，蟲聲，激動得不行，春天像海浪一般洶涌澎湃地涌來，滿眼的翠綠、鵝黃、淡粉、玫紅……眼睛仿佛不夠用，怎么看也看不夠。??“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春雨淅淅瀝瀝，滋潤萬物，細而無聲。 我欲在春天，“買得一枝花欲放”，把春天帶回家吧。2.28?? 頭痛著醒來。 春夜，似有暖意。 這幾日，花都開了，開得那么繁盛，熱烈，大概是悲涼已久，總有綻放的那一刻吧。 花一直住在心間，紛紛揚揚的花語，一春又一春，花開花落，花謝花飛。 要是住在山野，也一定會學著黛玉葬花，吟著“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紅顏易逝，終如春花，零落于泥，誰能憶起花開時的熱烈？ 前幾日，看見玉蘭花一夜之間，盡情綻放，潔白如玉，第二日，正欲拍其芳姿，一樹繁花，悉數不見，是誰一夜之間將花折盡？ 粉玉蘭嬌俏，白玉蘭潔凈，愛粉色如我，忽然覺得那滿樹潔白更是讓人喜歡，純凈無瑕，不染塵埃。 接孩子們放學的路上，亦能見幾樹怒放的玉蘭，遠遠望去，令人心生無盡向往，想及只有一時的絢爛，又不免心下惆悵。 “花開易見落難尋”，到頭來，依然是無盡的死寂與沉靜。 幽梅落盡，桃花亦開了，“片片桃花雨后嬌”，美得讓人感慨。 騎車來回的路上，小河邊，幾樹粉顏，讓人感覺春之美好，繁花相送，無盡芳華，卻只有一瞬，還是久久的落寞。 花開了，終究該是歡喜的吧。 哪怕如煙花絢爛，轉瞬即逝。 春來惆悵，見花，亦喜，亦愁，便不能用尋常心，多了許多心情的起起落落。 這些日子，春雨亦難尋。 有早夏之感，或許，不出一日，嚴冬又將至。 乍暖還寒，陰晴不定，倒是盼望一場淅淅瀝瀝的春雨了，又怕雨后滿地落紅，不勝凄涼。 人在姑蘇之時，一直盼著看行走于太湖之畔，看一場紛紛揚揚的花雨；或走過那些悠長曲折的小巷，躑躅于園林，感受千年流淌的古典氣息，一花一草一木，疏影橫斜，梨落溶月，雨打濕了潮濕的書卷，墨色暈染，再聽一曲水袖昆曲，在千年的庭院里長醉不醒。 忽如一夜，春風盡來，濃窗春睡輕。 愿入夢中，做一葬花人…… 3.12 臨完帖，又到了做飯時間。??頭痛著，早就習慣了這種不是病的折磨。??臨做飯前，又想動動筆，寫些小日常，總不能讓時光白白流逝。 ?2023.3.14? ?晴好春日，還是有絲絲的寒意。 玉蘭開了，又謝了。梅花早已不知所蹤，日日走過，梅樹枝頭冒出了新芽。 早櫻花也開了，還有杏花、梨花……人間三月，絢爛得一塌糊涂，仿佛不張揚，就不是春風浩蕩。 看著寒風中絲絲的嫩芽兒，躍躍欲試，馬上就要伸枝展葉了。 滿大街的香樟樹，黑色的小漿果掉得滿地都是，踩上去“沙沙”作響，很喜歡聽漿果破裂的聲音，像童年時踩在雪地上，童趣仍在。 老樟樹葉已經枯黃，新枝待發，只等一場春雨，大街小巷里便都是香樟葉，被風吹在一起，又被環衛工人打掃干凈。 我寧愿看到滿地落葉，原始而森林的味道。 喜歡看世間草木，只因有著一顆草木之心，我常將草木視為同伴，不爭不搶，只是安靜地佇立在那里，任憑四季更迭，風吹日曬雨淋，不依附，不攀比，只是靜靜的，站成了永恒。 春天，比往昔更歡欣，也比往者更悵惘，熱熱鬧鬧過后，是更長久的凄清。 春天的氣息一日日濃烈，是時候出去走走了，哪怕只是在花叢中呆一會。 半天光陰，一晃而過。 坐在陽光下看書，聽窗外鳥聲啁啾。 這可是春天啊，所有的美好都藏在春天里。 每日里路過的園子里，一大片油菜花已經開了，空氣里全是油菜花的清香。昨日，忍不住停了下來，將車停在路邊，隨拍了幾張，還是看不夠，只想那一片風景常在，長長久久的，永遠也不要變，可是，那是多么不可能。 世間萬物，時時刻刻都在變幻，永不停歇，永遠向前。 惟恐耽擱了這春光，每日里亦忙碌著，不教一日閑過。 只是時日太短，還沒好好享受這大好春光，或許春天就要離我們遠去了。 春天的心情亦多變，或喜或悲。 “雙燕欲歸時節，銀屏昨夜微寒”。 3.15 晨醒，頭昏沉。 睡遲，懶起。 微寒，杏花煙雨。 海棠依舊，綠肥紅瘦，不知花落知多少。 時日匆匆，春將暮。 白日里，多是些瑣碎小事，收拾完，半天又過。 欲揮毫潑墨，習琴讀書，亦無多少興致。 躺下，翻開宋詞，又見歐陽修詞，寫春諸多，甚喜。 “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秋千去。” “雙燕歸來細雨中。” “每到春來，惆悵還依舊。” “為問新愁，何事年年有。” 每一年春天皆喜讀宋詞，特別是春天的，仿佛將所有的情緒都說盡。 “撩亂春愁如柳絮，依依夢里無尋處。”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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