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趙語溪寒假回家后,黎礦陽醞釀了幾天,才鼓起勇氣準備去趙家。</p><p class="ql-block"> 黎礦陽上街買了一套黑色的西裝,配了一雙黑色的運動鞋。他記得在趙語溪宿舍樓下看到的那個男生也是穿著一套黑色西裝。</p><p class="ql-block"> 他洗澡時把身子洗了又洗,手指甲縫里黑色的“指甲油”卻怎么也洗不掉,只好作罷。他想只要自己不刻意露手,應該也沒人注意。</p><p class="ql-block"> “看看,怎么樣?”黎礦陽穿著新裝備在歐豹面前晃動,讓他提參考意見。 </p><p class="ql-block"> 黎懷泓和魏雪文只等黎礦陽的腿能下地,就腳底踩了風火輪一般回自己家去了,因此倒是錯過給黎礦陽提意見的機會。</p><p class="ql-block"> 歐豹在修理廠呆久了,天天看著兄弟們清一色油膩的工作服,黑黢黢的地面,灰蒙蒙的車輛,眼睛已經失去審美功能。</p><p class="ql-block"> 此時一看黎礦陽,歐豹眼睛汪汪地亮出水來,圍著他轉圈,就像豬八戒看見了高翠蘭:“真不錯,師傅。師傅長得一表人才,身材又勻稱,配上這西裝,比大學生還有氣質,跟溪溪是天生一對,地造一雙。”</p><p class="ql-block"> 歐豹知道黎礦陽要去見趙語溪,撿那迷人的話,夸張地給黎礦陽灌了幾句,把黎礦陽灌得心里百花齊放。</p><p class="ql-block"> “拍馬拍到屁股上了,水平不錯?!崩璧V陽拍了歐豹一下,樂呵得露出了虎牙。</p><p class="ql-block"> 冬天黑得早, 晚上六點不到,整個天地就被看得見摸不著的黑幕全部罩住了。</p><p class="ql-block"> 黎礦陽穿著黑西裝、黑運動鞋,走在黑暗的路上,就像一滴墨汁融入了一大瓶墨汁瓶里,與夜色打成了一片。</p><p class="ql-block"> 路兩旁的樹像黑老虎,被風吹得張牙舞爪,有時有些修長的樹枝還會打到黎礦陽的身上來。</p><p class="ql-block"> 陰冷像一把把小錐子刺向黎礦陽,只有風度不要溫度的黎礦陽,把敞開的西裝裹裹,繼續趕路。</p><p class="ql-block"> 黎礦陽提著兩大袋水果點心,一路上想著見到趙語溪時該怎么解釋這三個多月為什么沒給她打電話。一會兒又想起那個男生,趙語溪有了他,肯定已經淡忘自己了,想那個男生會不會到趙語溪家來。</p><p class="ql-block"> 黎礦陽肚里冷熱交替,忐忑難安,好不容易到了趙語溪家后門口。他把兩袋東西放下,站在門外靜靜聽了一陣,里面似乎很安靜,他鼓起勇氣舉手敲門。</p><p class="ql-block"> 趙語溪讀大學時,趙家搬了一次家,住的是趙乘風單位分的一套獨立房。這套房子離集體宿舍遠,單獨在一個地方,有前后兩扇大門,這兩扇大門都可以進出。</p> <p class="ql-block"> 是冷塵珠來開的門。她一看見黎礦陽,像唱臉譜似的,笑臉一下換成了黑臉。</p><p class="ql-block"> “阿姨好。”黎礦陽的聲音還在門外,冷塵珠垮著臉轉身就往里走。</p><p class="ql-block"> “趙乘風,我們出去走走?!崩鋲m珠進到客廳,招呼趙乘風,又冷著臉對趙語溪說,“怎么你前腳回家,那個窮癟三后腳就跟來了?這次你要和他把話說個徹底,讓他以后不要往我家竄,我家又不是大街,什么人都可以來逛!”</p><p class="ql-block"> “走!”冷塵珠一把拉過還在猶豫的趙乘風,打開前大門,“哐”的一聲把門拉上。</p><p class="ql-block"> 等到黎礦陽進得門來,冷塵珠和趙乘風已經從前門魚貫而出了。黎礦陽只來得及看見冷塵珠的背影,在黑暗中像皮影戲里的木偶。</p><p class="ql-block"> 客廳里剩了趙語溪和趙語林。</p><p class="ql-block"> “哥,你來了,你們聊?!壁w語林看見黎礦陽,勉強支起一個笑臉,和他打了聲招呼后,識趣地躲進了自己的房間。</p><p class="ql-block"> 趙語溪像是沒看見黎礦陽,呆頭鵝一樣站在客廳里。客廳里燃著炭火,木炭噼里啪啦響著,趙語溪卻感覺一陣陣發冷。</p><p class="ql-block"> 空氣冰一般的凝固。</p><p class="ql-block"> “溪溪”,黎礦陽放下袋子,喊著趙語溪。沒看見那個男生跟來,黎礦陽心里那個掛了千斤的鐵秤砣,突然消失了,暗喜。</p><p class="ql-block"> “哦,”趙語溪顫了一下,像是做了個千年的幽夢醒來。她看著黎礦陽,聲音幽暗,口齒卻清楚,“黎礦陽,以后你不要再到我家來了,永遠不要來了。你聽得懂嗎?”</p><p class="ql-block"> “為什么?”黎礦陽的眼淚迅速涌了上來,“因為那個大學生?”</p><p class="ql-block"> “什么?”趙語溪不懂。</p><p class="ql-block"> “因為你們學校那個男大學生,是不是你喜歡上他了?那次我去你們學校,正好看見他追著到了你宿舍樓下,給你送書?!崩璧V陽流著淚控訴。</p><p class="ql-block"> “不是?!壁w語溪想起李豎仁,突然明白過來,黎礦陽可能因為這個原因,三個多月沒打電話給她了。</p><p class="ql-block"> 她抗拒黎礦陽的電話,怕冷塵珠知道給她扣上大逆不孝的帽子,心里又渴盼他的來電,像終日泡在雨里的人渴望晴天。</p><p class="ql-block"> “那為什么?”黎礦陽打破砂鍋問到底,“因為我沒讀大學,配不上你?”</p><p class="ql-block"> “我家慈禧太后是這么認為的?!壁w語溪的眼淚也流了出來,她哽著嗓子說,“你回去吧,留在這里沒用?!?lt;/p><p class="ql-block"> 趙語溪扭開趙語林臥室的門把手,走進了趙語林的房間。</p><p class="ql-block"> 黎礦陽蜷縮在沙發角落里,五臟六腑似乎被尖刀一點點在割。他像被父母遺棄的孩子,開始無聲地流淚,后來細細地哭,再后來哽咽出聲,最后嚎啕大哭。</p><p class="ql-block"> 黎礦陽,不過也是一個剛過十九的少年。</p><p class="ql-block"> 魏雪文如果看見兒子哭成這樣,心都要碎掉,那個在她心目中神一樣存在的趙語溪,如果傷害了她的兒子,她一定不饒恕她。</p><p class="ql-block"> 趙語林出來看見黎礦陽這樣,心里震了一震。他又走進房間,對趙語溪道:“姐,你出去好好和礦陽哥說說話,看他哭的樣子真可憐。你們對他太殘忍了?!?lt;/p><p class="ql-block"> “你不懂,我出去和他好好說話,他以為我倆還有希望。長痛不如短痛,讓他哭吧?!壁w語溪說著,自己也哭,“你媽不會讓我的日子好過的?!?lt;/p><p class="ql-block"> 趙語林的眼睛也是紅紅的,他走到黎礦陽身邊,拿些紙巾遞給他:“哥,不哭了,要不你先回去吧。”</p><p class="ql-block"> 黎礦陽只管長長短短地哭,把趙語林哭得心里慘淡不已,十二分不忍。他一會兒進屋看看趙語溪,一會兒又出來看看黎礦陽,無計可施。</p><p class="ql-block"> 黎礦陽哭了一個多小時,突然從沙發上站起來,打開來時的后門,離開了趙家,沒發一言。</p><p class="ql-block"> 黎礦陽來趙家前,是個喜憂參半的小伙子;離開的時候,是個渾身兜滿了箭的空心稻草人。</p><p class="ql-block"> “姐,礦陽哥離開我們家了。我看他那樣子不正常,怕會出事,要不我跟著去看看?”趙語林著急地沖進自己的臥室,問癡癡呆呆的趙語溪。</p><p class="ql-block"> “什么?”趙語溪抬頭看趙語林,還沒反應過來,趙語林自顧自跑了出去。</p><p class="ql-block"> “礦陽哥……”趙語林跑了沒多遠,就追上了黎礦陽。</p><p class="ql-block"> “兄弟。”黎礦陽被淚水泡得大了一圈的臉面向趙語林,好看的大眼睛只睜得開一半,身子搖晃著,神情凄楚,“不要喊我哥,我不配。”</p><p class="ql-block"> “哥?!壁w語林心里也像撒了一碗辣椒粉,上前扶住黎礦陽,“我送你回去。”</p><p class="ql-block"> “不要……你送?!崩璧V陽甩了幾下,可能是腿才好沒幾天,身子還虛,或許是在趙家哭盡了內力,甩不開趙語林,只能任他扶著自己回去。</p><p class="ql-block"> 到了黎礦陽的修理廠,七點四十左右,夜色已經濃得像黑朱古力。</p><p class="ql-block"> 一只兩百瓦的燈泡在修理廠的走廊上溫馨地亮著,看在黎礦陽眼里,卻似乎在嘲諷他說:“你這么多年是自作多情,自作自受,活該,二百五。”</p><p class="ql-block">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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