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的記憶31（復興路小學）

唐建忠

中華全國總工會大樓，當時是北京為數不多的頂級高樓，我們學校就在它后面不遠處。上學和放學，為了節省繞道的時間，我們幾乎每天都背著書包，從全總大樓穿堂而過。 2003年9月9日凌晨1點，隨著沉悶的爆破聲，這座具有歷史意義的大樓倒下了。 全總大樓緊挨著我們住的汽車局大院，中間隔著一條京包鐵路線，坐公交車只有一站地。我當年在北京復興路小學上學，學校緊挨著北京廣播學院，就在工會大樓的南面。 復興路小學1960年建校，完全仿照蘇聯的模式，寬大的黑板采用綠色磨砂玻璃，這種黑板不反光，學生在不同的角落，都能清楚的看清楚上面的粉筆字。 當時這在整個北京市，其現代化程度，也可以說是首屈一指。 課桌單人單用，最上方是一扎寬的平面，用于放置鉛筆盒；下方的桌面是傾斜的，方便讀書寫字，而且可以掀開。一人一把小椅子，上課時雙手背在身后。 我們是復興路小學第一批學生，當時學校招生范圍包括：國家建委大院、第一機械工業部大院、全國總工會大院、廣播事業局大院及北京廣播學院大院，還有少量街道上的孩子。 我們一年級的新生，是國家統一錄取的。其他二至六年級，由上面大院里的子弟小學插入。新學校招生的同時，各單位所屬的子弟小學，也就紛紛轉行或解散了。 當時的小學校長叫王瑞山，是國家派來的一個老干部，我上四年級的時候，他就離休了；副校長叫劉淑瑩，是個女的。 才步入校門，我們還不懂規矩，老師在黑板上寫拼音，我們就在底下“嗡嗡嗡”的亂說話。因為班里大部分孩子是汽車局大院的，互相都認識。 當時的老師姓靳，土里土氣的，說話語音有些個別，不是北京本地人，我們就欺負她。她怎么說我們也不聽，依然在交頭接耳，整個課堂亂糟糟的。 幾次三番后，靳老師一摔書，“哇”的一聲哭開了，這下整個教室頓時靜了下來，我們都木呆呆的看著越哭越傷心的靳老師。 旁邊教室的老師，聽到聲音也過來了，紛紛勸慰著靳老師，并扶著她走出了教室。 過了很長時間，靳老師回來了，后面還跟著劉淑瑩副校長，劉校長一句話也沒說，坐在了后排的空位上。 在開學典禮上，劉校長講過話，因此我們都認識她。 靳老師繼續講課，由于剛哭過的原因，鼻子時不時還“抽搭”一兩下子。我們沒有一個人敢說話了，都安安靜靜的聽講。 后來沒過多長時間，靳老師就調離了我們班，新來了一個周老師，做我們六班的班主任。 周老師是正兒八經的北京大妞，人長得漂亮，也厲害無比。她教我們念書，經常不在講臺上，而是在過道里來回踱步轉悠。一手拿著課本，一手拿著教鞭。 經常的，不知誰后脖頸上“啪”的挨了一教鞭。周老師看也不看，繼續慢步向前，繼續念她的書，好像什么事也沒發生一樣。 那個挨打的，連摸都不敢摸一下，立刻端坐好，倒背雙手目視前方。 調皮搗蛋的，完不成作業的，經常叫周老師拽著衣領，就拖到了辦公室。 我也遭遇過此類的“刑罰”，拽到辦公室后，也不問話，叫你低頭靠墻站著。她和其他老師在談笑風生，我連頭也不敢抬。 十分鐘上課鈴響后，才放你回去。沒撈著上廁所，只好再憋一節課，那個難受滋味就甭提了。 過去那些年月，小小的體罰很正常，打是親，罵是愛，不打不罵不成才。 我們誰都不敢和家長說，說了也沒用，他們會認為老師做的對，甚至招來第二次體罰。 復興路小學的原址，是一座破敗不堪的廟宇，叫真武廟。操場的邊上，還有一塊殘破的重修廟宇的石碑，半埋在泥土里，上面的字沒幾個人認識。 往南過河不遠處，就是白云觀。我離開北京后，復興路小學就改名為白云路小學了，直到今天。 三年級時，我們的班主任換成了齊老師。 齊老師四十歲上下的年紀，特別好打扮，涂著口紅，燙著卷毛頭發，穿著白色的高跟鞋。這在當時的北京，已經算是很時髦的了。 齊老師的脾氣也挺好，除了打扮得有些過分，經常引起我們的背后議論。但愿齊老師能躲過兩年后“文革”的那場風暴，那時穿著太扎眼的近義詞是小資產階級生活方式。 到了四、五年級時，教我們六班的，那就是宋文蓉宋老師了。在所有我稱為老師的老師中，宋老師是最好、最優秀的老師，她是我以后人生的榜樣和楷模。 那時，北京市的大院林立，部委機關大院多用鐵絲網圍起來，部隊大院屬于軍事機關，多用磚墻壘起來。 因為是建國初期，本著先建設后生活的原則，一切從簡。先圍起自己的場地，再在里邊建設各種配套設施，如：辦公樓、生活區、禮堂、食堂、醫院、學校、幼兒園、商店、糧店等等，完全是學蘇聯大而全、小而全那一套。 當年一機部也有自己的子弟小學，比我們年齡大的孩子，都在那里上學。 我們是復興路小學第一代的學生，為此我感到非常自豪。 出于歷史的原因，北京市只有東、西城和海淀區有大院。海淀區以部隊大院居多，西城、東城區以機關大院居多。我們當時居住的大院，全稱是復興門外汽車局大院。 我每次上學，都必須繞道全國總工會大樓，再經過廣播學院大院。 北京廣播學院，現在好像改名叫中國傳媒大學了。 為了圖省事，我們就直接穿越工會大樓上學。那時沒見到什么保安警衛的，偶爾遇到管閑事的攆我們出去，頂多圍樓再繞半個小圈罷了，也遠不了多少。 從一年級到五年級，我們就是這么走過來的。 那時家長們都忙，誰也沒功夫接送自己的孩子。我們幾個要好的男女小孩兒，樓下叫一聲就走；放學也一樣，互相說著話，結伴追逐著回家。 現在孩子都是寶兒了，誰敢蹭他們一下，誰敢說他們半句？ 放學時間，你看公路邊那烏泱泱一大片的家長，焦急的在探頭盼望。 保安挎著電棒，拿著鋼叉，老師還得親自送出校門，點名查數，發送家長。不見兔子不撒鷹，絕不敢放任孩子自己回家。 我們小時候，自己的事兒自己解決，和大人有什么關系。膝蓋磕破了，作業本上撕塊紙，貼上止住血就行；打架弄得烏眼青，沒過幾天就又摟脖成朋友了。 這么跌跌撞撞的，我們不也成長起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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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碎的記憶31（復興路小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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