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母親開始撿破爛

姜萍

2008年國慶節后，古稀之年的母親，搬進了動遷居民樓房，住在寬敞明亮百余平的電梯樓里，每月領取二千多元失地農民生活補貼，母親高興地說：“做夢都沒有想到，這輩子能住進樓房，還能和城里人一樣領取養老金。” 　　母親住上了樓房，但不久就和我說：一個人在家里太孤獨，不如在老房子里居住，家里家外干點活兒，還能和鄰居們嘮嘮嗑，說說話。我勸母親說：慢慢就適應了，您辛苦了大半生，從現在開始可要好好享受生活。 那時，每當到了周末，我就趕緊回家陪著母親，傍晚我回返的時候，母親又問我，下個禮拜你回不回來？我告訴母親，回來，一定回來，這時，母親臉上露出了笑容。 為了讓母親盡早適應在樓房里的生活，減輕孤獨感，我曾領著母親去社區的老年活動中心去，可母親對那里不感興趣，我也每天給母親掛電話，周末回來陪著母親，可母親念叨著：還是咱們的老家好，現在閑下來了，覺得空落落的，母親是一個閑不住的人。 2009年春天的一個周末，當我走進母親居住小區的入口時，遠遠望去，只見母親背著一個大袋子吃力地往前走，我加快速度追上母親，我問母親袋子里背著什么東西？母親告訴我，是她撿來的破爛，還告訴我，已經撿好幾天了，都賣了十多塊錢。 　我很不理解母親的做法，為什么還要去撿破爛？我也有顧及面子的問題。 接過母親的袋子，一邊走，一邊開導母親，期望母親不再撿破爛，可母親卻說：撿破爛有什么不好？不是你們不孝順，我跟家里坐著悶啊，我只是想散散心，天天都能在外面看光景。既然不能天天陪伴母親，我還是理解母親的選擇。 　　我勸母親，就當散心，千萬別累著，周末再回母親家的時候，有時母親就在樓下整理撿來的破爛，整個人的狀態就像在地里干體力活一樣充沛。 母親撿破爛，弟弟反應最強烈，還埋怨我不勸阻母親，后來弟弟又幾次掛電話給我，要我勸母親不要再撿破爛。 我對弟弟說：母親一生坎坷，辛辛苦苦把咱們三個拉扯大，為了母親不孤單，為了母親喜歡做的事，咱就讓母親去撿這份熱鬧和充實吧。弟弟就這樣不再強烈反對母親撿破爛，囑咐母親注意安全，不要去遠地方撿破爛。 母親這下可是“熱火朝天”地投入到撿破爛的行列，每天很早就出門了，有時，母親把撿來的紙殼、礦泉水瓶當天就送到小區附近的廢品收購站賣掉，即使有了0.1元的收入也開心無比。 母親撿破爛基本日撿日賣，有時也放在自己家樓下的倉房里。有時，弟弟上下班看見紙殼、礦泉水瓶也帶回來給母親，母親高興得好像小孩看到糖果一樣開心。母親撿來的破爛較多的時候，弟弟用車拉到廢品回收站。 　　善良有愛的母親，特別可憐那些外來撿破爛的人員，有時還把自己撿的東西送給他們，也把自己的衣服送給撿破爛的外來婦女穿。母親這一生，受盡磨難，特別體貼這些暫時生活困難的人。 　　母親撿破爛賣的錢，都要記在本子上，然后隔段時間還要再用算盤合計一下，樂此不疲，很有成就感。　　有一天我在家里過夜，早上我醒來后沒有找到母親，兩個多小時過去了，還沒有見母親回來，我就下樓去找母親，剛好母親在和鄰居嘮嗑，看見我，高興地掏出兜里的四元錢，告訴我說：今早撿到好多廢紙箱和一些塑料瓶子，都賣了，又說：我今早的飯錢夠了。 母親是一個非常節儉的人，平時花錢總是計劃的很細，從不亂花一分錢，到了晚年依舊精打細算，有了撿破爛的收入，母親當然還要把算盤噼里啪啦打響，這響聲伴著母親度過快樂的晚年生活。 母親每天忙忙碌碌撿破爛，也讓她得到溫暖的回報。 　　2010年10月份的一天早上，母親去撿破爛，到了樓下，走進花壇草坪邊，發現在臺階上放著一部黑色手機，母親把它撿起來，四周也不見人，就在附近等待失主，可是等了好長時間也沒有見到失主。 母親又回到家里，告訴弟弟撿到手機的事情，弟弟立馬根據手機內存號碼找到了失主的愛人，原來這位先生早上因為車發動困難，打電話聯系求助，卻沒有及時把手機裝進口袋。 　　從此后，這位先生只要家里有廢品，就送給母親，有時把母親撿的廢品用車給捎到小區的廢品回收站，有時，母親也臨時幫助他們照看一下孩子，母親的善念是她一生的修行。 　　母親把每次撿破爛賣的小錢都裝在袋子里，一點點積攢，每攢夠一百元，就會在本子上做個標記，每次我回到家里，母親總是要給我講述她撿破爛的見聞和收獲，愛母親就要和她一起分享這份快樂。 　　2013年春節前，母親聽說弟弟要買一頭年豬屠宰，趕緊把撿破爛積攢的兩千元錢拿出來，要給家里再添置一臺冰柜。 其實，母親家已經有一臺冰箱，但還是執意要再買一臺冰柜，并且一定要用她的這個錢，說是春節我們弟妹三個全家都回來了，家里要多備一些東西，就這樣又讓母親實現自己的愿望。 前兩年，在母親記憶力還沒有完全喪失的時候，她指著家里的冰柜說：這是我撿破爛攢錢買來的，母親還是懷念那時能夠走出家門撿破爛的快樂。 愛母親，就要支持理解她，讓她去做開心的事，母親開心就是我們的快樂！ 文圖：姜萍音樂：夢里水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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