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家讀城｜贛榆：風從海上來，潮涌海州灣

東方天書

文｜朱孟儀?少昊苗裔，瀛洲仙境，始皇東巡，秦島籀文，徐福救渡，子貢曬書，吳山望日，紀鄣陸沉，文峰夕照，《儒林》砭媸，石梁仙跡，夾谷啼鶯……這就是你所不知的贛榆。? 1“俺系蓋余殷。”聽得懂這句話，就懂得了贛榆的來龍去脈。“俺”，“奄人”的自稱，奄即殷人，商王朝的創建者。奄是由大、電會意合成的形聲字：“大”指長者，贛榆人稱父親為“俺大”，由此而來；電與申，形近義同，是“神”的初文本字。大與電的結體“奄”，本意是指通神的大人，后加“人（亻）造“俺”字。奄人（俺）與余人（徐）是東夷部落的主脈，史籍中“奄”和“徐”并稱。奄，又通蓋。著名文字學家唐蘭說：“蓋，國名。古書多作奄，蓋、奄聲近通用。……奄在山東曲阜。”（《西周青銅器銘文分代史證》）據學兄郝海洋先生考證，贛榆縣名的源起，或為東夷族群奄人與余人的合族——蓋余。贛榆，俗音“蓋余”。贛榆話倔強地保留了古音，早先受越語影響，在音韻系統上與山東膠東話接近，屬北方方言之膠遼官話。贛榆人和魯東南人在語言、性格、風俗上，一脈相承。客居贛榆長達九年（有說10年或14年）的大文豪吳敬梓，對贛榆俗信、方言、名物，耳濡目染，了如指掌。也因此，《儒林外史》的用語，大概齊是吳敬梓熟悉的贛榆話，并非故地全椒話，也不是江淮系的南京方言。? 2贛榆地處蘇魯交界的黃海之濱、???海州灣?畔，江蘇沿海經濟帶和???東隴海?產業帶的東部交匯點（引自百度百科）。從地理位置上看，贛榆位于江蘇省版圖東北一隅，毗鄰山東臨沂、日照。贛榆的發展歷程，始終無法脫離“山東因素”。與其說贛榆人認同江蘇和連云港，不如說認同山東和徐州更多一些。當外省人問及籍貫時，贛榆人說：“我是江蘇人。”然后，又支支吾吾地說：“俺騎蹊（其實）系山東殷”。　　春秋戰國時期，贛榆有莒國紀鄣城（現沉入海底，在贛榆柘汪鎮東林子村以東海域）和莒子逃亡至海的記載。境內有孔子齊魯會盟的夾谷山，有儒商始祖子貢的端木曬書臺，南向老海州還有孔子望海的孔望山。這表明，此地深受儒風熏染。　　贛榆得益于齊魯文化陶冶，卻又綃貶（諷刺）山東人是“侉子”——“假江蘇人，真山東人”的尷尬身份，一直讓他們找不到北，承受“養子+棄兒”的雙重孤苦，但又沒有迷失精神上的歸屬。贛榆人一如魯南膠東人，有狠勁，愛吃煎餅。贛榆人的代入感，也像煎餅一樣層層疊疊，日子疊著日子，滄桑疊著滄桑。?煎餅是老輩贛榆人的主食，至今依然是年輕人的至愛。煎餅薄如報紙，嚼之有味，折疊自如，且久藏不壞，便于攜帶。煎餅卷馃子（油條），輔之以大蔥、魚干、蝦皮，再來一碗鹵水豆腐腦，或者“豆沫糊涂”，咸淡有致，齒頰生津。這樣的早餐，便是一天生活美學的開場白。贛榆的老石磨煎餅，筋道十足，外地人很難嚼得來。當你看到贛榆人惡狠狠地咬一口煎餅，又撕又拽的吃相，定會心生憐意。但贛榆人卻自得其樂——煎餅卷好了，再蘸蝦醬——一口咬下去，便美滋滋地說：“我刺溜賊！”這是贛榆人的口頭禪，相當于My God！額滴神！? 3贛榆是上古時期東夷部落的核心區域之一。這里也是日神兼春神句芒，觀影測日的主要活動場所（參見拙作《漢字隨想錄｜句》）。東夷先民崇拜太陽，贛榆一年的日照時間偏偏多達2200小時，是江蘇境內日照時間最長的地區。紫金山天文臺贛榆太陽觀測站，就建在贛榆大吳山腳下。電視熱播劇《三體》，就提到了這個觀測站。從地圖上看，贛榆猶如江蘇的一只犄角，楔入齊魯大地。它的北部是山東日照，西北部是山東的莒南、臨沭，西部與山東郯城接壤，東部是蒙山沂水與60多公里黃金海岸線勾勒出的平原。有人稱贛榆是江蘇的以色列，贛榆人是連云港的猶太人。我不知道此說從何而來，但贛榆人講信用、重教育、善經營，倒是事實。贛榆人讀“設”為“楔”。“設”是“以楔破木”“破木制契”（劈開的木材如同符信一樣呈對稱的兩半）物象場景和遠古契約生活方式的遺存（參見拙作《千字溯源｜設：贛榆方言讀“楔”音，為什么呢？》）。贛榆人崇禮尚儀、尊師重教，實屬典型的魯文化傳承。以先生方敬為道德標桿的贛榆鄉賢，成為新時代贛榆人踐行“爭當表率、爭做示范、走在前列”的典范。贛榆民間對教育的熱忱，是周邊縣區無法望其項背的。我讀書和工作過的母校——老贛榆縣中學，教育品質全省掛號，名冠連云港四縣三區之首。贛榆人性情憨直，頗得魯人之風（參見拙作《魯文化解讀｜魯》）。縣北建有“抗日山烈士陵園”，莊嚴肅穆，氣勢恢宏，是華夏大地上第一座，也是唯一一座以“抗日”命名的山，象征著炎黃子孫挺直的脊梁，素有“中國抗日第一山”之譽。贛榆是革命老區，早在1941年北部就解放了。抗戰時期，贛榆屬于山東濱海軍區，華東局就曾設在贛榆黑林鎮的大樹村，劉少奇、羅榮桓都曾在這里工作過。濱海軍區政委符竹庭，戰死在贛榆縣的馬旦頭村。為紀念這位抗日英烈，贛榆縣曾改名為竹庭縣，屬山東省。1947年10月25日，當時還稱竹庭縣的贛榆區9986名青年農民踴躍入伍，史稱“萬人大參軍”。1948年10月14日，竹庭縣萬名民工自備4500輛獨輪車，奔赴淮海前線。憨直的贛榆人，稱自己的家園為“福城”，這大概與東渡第一人徐福有關。徐福是史上有文字記載的第一位偉大的航海家、中日韓友好交往的開拓者。早在2200多年前，徐福就把稻作農耕、鍛冶紡織、古籍漢字等先秦文明，傳到日本列島，為世界文明作出了歷史性的貢獻，并給中國和日本、韓國人民留下了一筆寶貴的精神財富；贛榆也獲得了東亞文化圈的尊重。不消說，贛榆人的口碑在連云港本埠，無雙。贛榆人許鼎霖，政商合璧，一生竭力發展民族工商業，憑借實業救國的奮斗歷程，被譽為實業巨子，與張謇、沈云沛合稱為“江北三名流”。說到贛榆人善經營，我們知道，縣城由舊城里南遷青口，從拔地而起到當今“東進、南擴、北優、西控”格局的形成，就是明證。青口，自古就是青州的出海口，舟車輻輳，貿易繁盛。贛榆臨海而建、逐海而生，被稱為“黃海明珠”，是江蘇近海親海第一區，全國第一批對外開放的縣域。經過幾十年的努力，贛榆在時代的風口上，已成功創建江蘇省???園林城市?、省???文明城市?、省衛生區城和國家級生態區，是全國綜合實力百強縣，“全國科學發展百強區”，中國最具區城帶動力的中小城市百強縣、最具投資潛力的中小城市百強縣。? 4臨海的贛榆人，內心深處無時不起波瀾。不過，他們消勱地把樂感藏于內心，并不哼在口頭上。所以，這個地方知名度并不高。贛榆置縣始于秦。1979年，陜西臨潼出土了兩塊瓦文墓志，上書“贛揄距”“贛揄得”（秦漢揄、榆并用），說明贛榆地名至遲在秦朝已存在。在時間的軸線上，最早提到贛榆的，是上古時代國土白皮書《山海經》。贛榆的歷史可追溯至東夷部落的少昊之國。遠古時期，贛榆秦山島是古羽山（今云臺山，先前同為海中群島）的組成部分。《山海經?大荒東經》：“東海之外大壑，少昊之國。少昊孺帝顓頊于此，棄其琴瑟。”傳說，顓頊大帝拋琴于此，故有“琴島”之稱。秦初，秦始皇三巡朐界，登琴島，立石為秦東門。琴島，因此又稱“秦山”。秦山東峰懸崖下的將軍石柱，為秦始皇登山所封，稱為“秦東門”。初夏季節，海水蒸騰，薄霧彌漫，秦山海面上不時驚現“海市蜃樓”奇觀，以至于當地人把秦山島傳為神話中的蓬萊仙境。秦山島的自然景觀有“三絕”，除了將軍石、海市蜃樓外，還有一條“神路”——獨步華夏、絕無僅有的海蝕奇觀。神路全長約3.8公里，是環秦山島潮流，將礫石質島岸侵蝕剝離后，經海水推擁凝聚而成。任憑風吹浪打，神路千余年來不曾消失。如今，這條神奇的海上甬道，已成網紅打卡地。它給現實的世界注入了神幻的因子，海上生坦途的妙趣，又是治愈世間挫敗感的一味良藥。六祖慧能說：“佛法在世間，不離世間覺；離世覓菩提，恰如求兔角。”你若失意，贛榆的煙火最慰凡人心，你若有緣，贛榆的風物最宜世間法。?———————————————作者朱孟儀，字端堂，號洙泗齋主，別署圖之。蘇北贛榆人，江蘇省作協會員，古文字研究學者，漢字文化專欄作家。 吳敬梓塑像李漢秋老師題字并留影 吳敬梓游學線路圖 煎餅 蝦醬 海底紀鄣城 田克生作品泥塑張謇、沈云沛、許鼎霖，蘇北三名流 太陽觀測站 淮海大戰支前民工 獨輪車 豆沫糊涂 抗日山 神路 海市蜃樓 琴島，又名秦山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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