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今晚在這里留宿。</p><p class="ql-block"> 舉目窗外，遠處有一片燈火，再仔細看竟然是鷹潭火車站，三十年前的故事又涌現在眼前。</p><p class="ql-block"> 一九九三年高考成績出來了，數學四十九分，大學夢破滅了。出身貧苦農村，如果不能上大學意味著那些編織好的人生夢想恐怕也就此破滅了，通往另外一個階層的黑漆漆的大門被重重的關上了，我幾乎清晰的聽到了那落栓上鎖的聲音，恍惚聽到了一個聲音“到此為止吧”。讀了十幾年的書，看樣子也只能在無奈中畫上句號了，人生還能有什么希望？去打工討生活吧。</p><p class="ql-block"> 匆匆忙完雙搶，撿了幾件衣服，拿了些干糧，向村里人借了三百塊錢，拎了一個蛇皮袋，上路吧，已經沒有別的路了。三輪車、大客車、公交車，轉輾多次到景德鎮父親處轉車去福建石獅，一是當年的確要到景德鎮坐火車才能去福建，二者是向父親告辭，我沒有完成自己的夢想，也辜負了他的期望，只能表示愧疚吧。看得出來父親的失望，雖有嘆息，但對我還是很熱誠，也不忘安慰我，他拿了搪瓷碗去單位食堂打了飯菜，算是為我送行吧，透過他那滿頭的白發，還有略帶蹣跚的步履，我看到了生活的無奈。</p><p class="ql-block"> 第一次出遠門，第一次坐火車，自然不免局促，景德鎮坐的是慢車（比自行車快不了多少），火車一路走走停停，和一群南下尋夢求生的民工兄弟們擠在一個車廂，幾乎無立錐之地，10個小時后抵達鷹潭火車站已是半夜，都已精疲力盡，下車出站需要簽票轉車，簽票需要等到第二天上午車站工作人員上班，所以只有在鷹潭火車站廣場坐著等天亮。當年的鷹潭火車站確實不好描述，破敗簡易，毫無管理，閑雜人員是非人員太多，親眼所見簡直是無政府狀態，地痞流氓在廣場上隨意敲詐勒索，出門在外的人都在忙亂恐慌之中等待天亮，這幕印象恐怕一生都無法忘記。</p><p class="ql-block"> 今夜舉目望遠，鷹潭火車站已似面目一新，當年的吵雜凌亂變成今天的整潔寧靜，三十年里不知道在這里又發生過多少故事，我只記得當年在這里感覺到的幾乎是絕望。休息吧，明天一早還要出發，當年，從這里轉車奔向生死未卜的前程，明天，從這里出發，不知道又會碰到什么手足無措的人生。</p><p class="ql-block"> 今夜，我看到了這里的一片燈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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