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i style="font-size:15px;">上世紀六十年代中后期至七十年代初,那時候的我,從大觀樓到海埂,對滇池已經有了些很特別的印象,有時候忍不住在心里暗自猜想,一個更加闊大完整的“五百里滇池”會是什么樣子?曾經與好友嘀咕,“等長大,我 一定要游一趟滇池。”好友睜大眼睛:“全部嗎?”“嗯,全部。”無論如何沒想到的是,游走滇池的念想,用不著等到長大,圍海造田結束后沒幾個月,這個機會居然還就來了。1970年12月,學校里傳出全體學生要去野營拉練的消息,更讓我激動的是,聽說我們要走的,居然就是基本環滇而行的路線。</i></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在西山俯瞰滇池(杜天榮)</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這樣訓練好”</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1970年冬季至1971年春季,全國從部隊到大中學校,開展了在備戰背景下的野營拉練。昆明市中學生統一進行的野營拉練,是在1970年12月10日至29日(記得沒在外過元旦)左右,前后共19天。按市里總指揮部安排,各學校所走路線不同,有富民線、安寧線、嵩明線、玉溪線等。我所在的昆二十七中走的是環滇線即玉溪線,我們一路要走遍滇池的西岸、南岸、東岸,</span>同時將繞行滇池以南的玉溪、通海、江川。</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昆明檢閱臺1968年國慶(廖可夫)</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十二月初的動員會上,什么都沒記住,只記得毛主席說的一句話“這樣訓練好!”這一年一開學至五月底,是圍海造田,回來后又排練機場迎接西哈努克親王,然后是打擊“流阿強”(流氓,阿飛、強盜)給火槍皮蛋辦學習班,又到膠木制品廠學工一個月,現在又要什么</span>野營拉練,連中學生也要隨時處于備戰狀態.......<span style="font-size:18px;">這一年真的好像很忙,幾乎沒怎么上課。接到通知的我們,都去買學校統一要求的“背包帶”、黃油布、解放鞋。打背包,是經過示范培訓的。背包帶是捆帶的兩倍寬,按自己的肩長,提前固定成一圈橫擺好,油布與背子同時折疊,要捆成“三橫兩豎”的長方形,四角板扎。在學校看完示范的我們,回家又反復練習差不多十余次,終于達到了中等水平。</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1970,幽靜的滇池漁港(楊長福)</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野營拉練的建制是按市里野營拉練總指揮部的部署,各校為一個大單位,營或團(帶高中部的為團)。營指揮部由軍代表、校革委會領導、紅衛兵團長組成,下設通信,收容、衛生等機構。通信班刻蠟板,編發《拉練簡報》和上情下達。我們學校很特殊(</span>1969年7月根據那屆小學畢業生太多而臨時組建,昆明師范學校老師任教,1971年7月我們畢業后撤銷,與后來的二十七中無甚關系)<span style="font-size:18px;">只有一個年級六個排,約三百人,按原來的兩個連建制,全校僅為一個營,隊伍短、通信方便、行宿集中。收容隊走在全營(校)隊伍的最后,負責收容來例假的女同學或生病的其他同學。全學校的重要交通工具是一輛三輪車,從昆明出發到環滇回來,</span>拉著行軍鍋和被收容同學<span style="font-size:18px;">的背包,起了大作用。基本單位是原來就有的排(班)。其實最小單位是一個班(小組)同桌同性別的兩個同學,一個背墊褥,一個背被窩,晚上插腳睡,是真正抱團取暖的“睡友”。</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從滇池出發</b></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那時雖然常有學工學農之類的外出,但平生第一次這么長時間集體外出,連吃飯帶睡覺,想想還是滿好玩的,我們好多人都充滿期待。終于到了出發那天,每個學校是一支完整的隊伍,四列縱隊,最前排舉著紅旗,上面寫著昆明XX中學,便于辨識。隊伍被要求經過檢閱臺,大家排著隊唱著歌,但當時的隊列歌很貧乏,就是《三大紀律 八項注意》。市民自發地夾道觀看這些雄赳赳氣昂昂的隊伍,或者,會有人向隊伍中認織的揮一揮手。拉練隊伍隊列整齊,在路上靠右行走,車輛主動放慢速度,禮讓隊伍。我們就這樣走啊走,真的就好像要去趕赴前線“解放全人類”,解救那生活在“水深火熱”中的“三分之二”的世界人民。口里還要唸著:</span>練就一雙鐵腳板,徹底埋葬帝修反!</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拉練隊伍出發了,穿深色衣服的是我 (叮叮 提供)</span></p> <p class="ql-block">我們的背包里,大多還裝有換洗衣服一套、鞋子一雙。書包里有鋁飯盒(內裝洗漱品) 、有的還塞著一小布袋炒面。<span style="font-size:18px;">除了這些裝備,我的兜里,還揣著一筆“巨資”20元錢,是哥哥姐姐們湊成,他們已領著三十多元的工資。經過圍海造田每天二十多公里行走,加上近五小時勞動的我們,小小身體蘊藏著巨大能量已被證實,這次出門拉練十多天,家人雖也疼惜,但已不太擔心,只是一人給點,竟湊了十多元錢。真的,同學都說這簡直是一筆“巨資”。在呈貢做醫生的母親,那之前回來時,只是再三囑咐,一路上要注意營養,想吃什么盡管買。那時有很多家庭的父母不在孩子身邊,有在五七干校的,有關在牛棚的,甚至有被遣送至邊遠農村的,即便在本地也是沒日沒夜勞動上班,沒有誰會為我們收拾行裝或送行。</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龍門村(美軍1944年拍攝 濾鏡處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第一天,行軍36公里,沿梁家河、眠山、馬街、普坪村而行。從高峣開始,沿滇池西岸行走。那是個陰冷的冬日,滇池一派灰濛,左邊的西山絕壁像是搖搖欲墜的樣子,有點嚇人。好像,這是我第一次從這個角度仰望西山。這條路像極了海埂路,幾乎一樣的寬度,中間是簡易的水泥路,兩邊是窄窄的一溜土路,遇見風來,刮得塵土飛揚,不時聽見有人揉著眼睛罵:爛風。12月的滇池邊,四處裸露,的確顯得風很大,也很冷。中午在滇池邊埋鍋造飯,以排為單位。雖然出發前幾天,炊事班已經過演練,但做這第一頓飯,還是花費了近一個半小時。</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滇池漁帆(杜天榮)</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宿營觀音山白草村</b></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下午再行軍。過了龍門村,滇池湖面漸自開闊,右邊的西山睡美人已過了胸腹部,開始平緩,能看見村莊、田疇了。 直到天黑,才到達西山腳下觀音山白草村(現稱百草村)宿營點。有同學還記得,剛停下來,連長老師就暈過去了,衛生隊醫生趕快來搶救。</span>我們排住生產隊一個堆牛草的木棚,樓上女生,樓下男生。樓梯是臨時搬來的木梯,上下很困難。記得第二天中午出發時,我們是先把背包甩下去,再一個挨著一個反身從木梯上戰戰兢兢下來。</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觀音山(杜天榮)</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白草村是第一夜,全排女生同宿,樓下住的是男生,照明的馬燈吹熄后,大家仍感到新鮮</span>和興奮,好像還能隱約聽到滇池一夜拍岸的濤聲,好多人幾乎忘記了行軍的疲勞。<span style="font-size: 18px;">幾個平時的鬧包,突然放肆地大講發育是怎么回事。她們互相詢問,你的胸脯疼不疼?疼呢嘛,上體育課被籃球砸著最遭兇!來例假時是不是更脹?說么說我們班到底哪幾個來了?知道要拉練,我就總扳著指頭算日子,指望著時間能錯開,不要在路上來例假,那樣太麻煩,但包里還是備著起碼的必需用品,以備萬一。白草村之夜,我們這個被窩里的兩個,沒有參與她們討論和鬧騰,因為我是排長,但不知為什么,我也沒有制止她們。后來,夜有點深了,忽聽樓下有男生大呼:樓上呢,生點兒數,牲口改?原來樓下聽得見樓上講什么,幾個女生吃吃笑了一陣,終于安靜下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拉練休息時(叮叮 提供)</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初二時候,滇池岸邊一群小女生集體性的“青春騷動”,給我留下了滿深的印象。多年后,有男生講,這種騷動在他們學校的男生中也幾乎一樣發生過。那時正是發育期,有人揭發,有個男生兩個乳房腫脹得像女生。宿營晚上,幾個男生每天晚上便叫他脫光給看,他不干,一群人便把他撲翻在稻草堆里,脫開,</span>他狂吼大哭,但沒有人救他,只顧用怪怪的眼光看他。<span style="font-size: 18px;">后來,鬧事的差點被警告處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觀音山(楊長福)</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第二天上午,營部安排大家在白草村里做好人好事。村口有個大龍潭,我們在那里領了掃把便按班四處分散。村里的農戶分布在半坡上,記得高墻大院的好房子不少。有家門頭是白色的大理石尖頂,竟有些我們登華街下段白家宅院那樣的氣勢。</span>記得我率幾個女生沖進這個大院,石板地面平整漂亮,我們一陣豪掃,正當滿意而出,遇上另一個排的“掃地軍”: 整喃?這家么是老地主噻!”<span style="font-size: 18px;">于是,我們只有垂頭喪氣進了一個較破的院子,掃完出來又被另一伙人問,你們掃這家?這家的成份是地主!唉,這個村的地主家怎么都被我們遇上?這天早上做好人好事,怎么橫豎不合,總是進錯了門。原來,</span>好人好事也不能亂做,怕是進門要先打探:請問你家昵成份是什么?想起來,真是別扭而可笑。</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在海口化肥廠憶苦思甜</b></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海口(1974 楊天福)</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由于從白草村至海口,僅十二公里,所以是午飯后出發的。這十二公里,非常輕松,道路平坦。途經白魚口,但在公路上其實看不到白魚口,想象著傳說中的那些漂亮房子,磊樓、飛機樓......天色依然灰濛,烏云緊貼著湖面,云中不時閃出奇特的光。</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1951年建成的白魚口工人療養院(楊長福)</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下晚到達海口,住化肥廠。化肥廠在還未進海口的滇池邊。這里沒什么特殊景致,陰天的滇池,浪大色灰,有幾分冷峻,突然想念起那個陽光燦爛熱烘烘的海埂來。</span>但是,從海口遙望自己很熟悉的海埂,卻只是一片灰蒙蒙的感覺,什么也看不到。</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我們到達那天是周六下晚,工人已下了班。六個排的女生在禮堂里打地鋪,中間留出通道。熱開水從工廠的大鍋爐中接出,可以燙腳了。是的,我們的腳幾乎都打水泡了,衛生員給每人發一根蘸了龍膽紫的棉簽,讓我們用針線包中的縫衣針,在火柴火上燒一燒,挑破水泡后再涂一涂。龍膽紫收斂水份,又不像碘酒那么疼,真是好。</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1978年,昆明公交公司開通了昆明至白魚口線路(楊長福)</span></p> <p class="ql-block">住大禮堂,人多聲喧反而顯靜,新鮮感與興奮勁似乎也過了,十點鐘熄燈號一吹,大家很快入睡。半夜,卻突然響起緊急集合號聲,從穿衣打背包到趕去禮堂外集合點,只留給每個人三分鐘時間。大家一陣?亂,跟不上速度的,背包胡亂捆的,鞋帶松散的,一陣亂象,被軍代表狠狠訓斥了一頓,來了個下馬威。</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第二十二兵工廠(298廠,即300號云南光學儀器廠)內遷海口,座落在滇池邊</span></p> <p class="ql-block">第二天是周日,諾大個廠幾乎成了我們的天下。<span style="font-size: 18px;">下午,學校就地組織了個憶苦思甜會,我們把行李卷起來坐在上面,男生也進來坐在我們的鋪蓋卷上。請來的大嫫先去指導做憶苦飯,等她來到禮堂時,大家已等得不耐煩講起小話來,擴音設備嗡嗡嗡,我們坐后面便什么也聽不清。再加上越臨近下午的飯點,肚子咕咕叫,心里愈發擔心這頓憶苦飯到底多難吃。其實真到打來憶苦飯,不過是包谷面搓成小粒,還摻了點米飯,拌些黑麻葉在里面,并不特別難吃。大嫫指導做飯時,本來要按舊社會滇池邊海口窮人飯的標配,加一點小貓魚下飯,但來自北方的軍代表不同意:同學們老師們,那是舊社會呀,窮人能吃得上魚嗎?</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滇池河道邊洗菜的大嫫(杜天榮)</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坐在前面的別排一個女生對我說:丁丁,那個大嫫有點問題,她居然說,其實地主也不是下下壞,天干的年份全靠地主借點糧食,不像五八年,冇得辦法就是冇得辦法。嚇得軍代表趕緊走過去悄聲提醒:講舊社會、講舊社會。大嫫說,唦唦唦(是是是),講舊社會。舊社會么,各家自苦自吃,更是要會計劃,會計劃就是地主,至少是中農,我家那個老砍不會計劃過日子,我家就成了貧農。不過么,算了,冇挨斗、冇著沒收田地房子就管總啦!</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滇池冷風中埋鍋?造飯</b></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拉練埋鍋造飯(趙昆華 提供)</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12月份,是昆明最冷的時候,尤其在滇池邊,寒風凜冽,行軍正合適。但行軍途中做中飯,就有困難了。炊事班是先頭部隊,他們提前到達,在休息點的路邊,露天埋鍋造飯。由于寒風吹拂,鍋大米多,火力有限,煮出來的飯,十有八九是夾生的,有時表皮那層甚至還是米。吃的菜多是水煮苦菜、白菜、蘿卜,但行軍勞累的我們饑餓難耐,每人用鋁飯盒打來定量,仍然全部吃完,也沒有聽說誰吃了夾生飯而鬧肚子。聽別校低我們一級的一個男生講,他們出發時挑選了些強壯的男生帶米,一個男生出了差錯,倒米入行軍鍋煮飯時,不小心把半塊香皂混進去,煮了一大鍋香皂飯,全排人沒法吃,難聞發嘔.....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他說,這是記憶中第一次挨餓,真是餓得頭暈眼花腿發軟,就想罵丑話、用腳踢墻 。</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炊事班切菜(叮叮 提供)</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我記得,有肉吃的日子僅四次,即玉溪、通海、江川、呈貢四大休整點,肉的具體做法完全記不住了,似乎有青蒜炒肉。由于一路缺肉少油,漕心寡辣,非常想吃肉吃糖吃糕點。過刺桐關那天,由于一路太累,我的好事(例假)提前來了,進了收容隊。不用背背包,走路輕松多了,看到除路邊有個國營食堂,趕緊閃進去,炒了個回鍋肉放飯盒里就跑,一路用手抓吃,待追上收容隊,正好,肉也被吞完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六七十年代的昆明近郊農村集市</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收容隊</b></p><p class="ql-block">其實,當你只是走不動一瘸一拐時,你的背包會被同排的男生干部搶到肩上,連上自己的一下扛兩個背包,讓你輕松行走。我們排有個叫鄭蘋的女生,膀大腰圓,后來在昆明市中學生運動會上甩手榴彈,甩得遠到找不著,被省體委田徑隊發現,招了去。拉練中,鄭蘋總是一把搶過排里最瘦小那個女生的背包,一下甩來自己背包上背著。當然,如果你空手而行,仍然不能按隊列速度行進,這才進收容隊。別校一位特別不能走路、低我一級的男生后來跟我講,太慘了,那么遠的路,那么重的背包,男生又沒有例假,有點倒霉,就想裝病進收容隊,思想斗爭了好幾回,但想想自己好歹是學習委員,又身為男生,去收容隊未免也太丟人了。那位男生后來跟我說,“練就一雙鐵腳板,徹底埋葬帝修反”是野營拉練中的一句口號,但我一路想著這句口號,即使我很能走了,又如何埋葬帝修反呢?</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拉練休息( 趙昆華 提供)</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鼓動隊</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全校只有我們排有鼓動隊,</span>但后來變成為全營服務。鼓動隊<span style="font-size: 18px;">以我為首,還有陸開屏、曾玲玲,我們把一路的好人好事編成小快板,還編點小歌舞《草原英雄小姐妹》《全世界人民一定勝利》配合演出。鼓動隊常常會在大家疲憊時出現。這是摹仿電影《英雄兒女》王芳她們而建的。鼓動隊員有任務時,背包有男生幫扛。我們則要先行快步趕到隊伍最前方,擇一較高較平位置,向路上行進的隊伍進行鼓動。經過的隊伍總會報以熱烈的掌聲,所有人情緒達到一個高潮。沒有樂器伴奏,我們就用唱來代替,包括過門也是我們用“啦咪梭啦啦”哼唱出來,搞得怪熱鬧的,的確像那么回事。有調皮的男生,會摹仿我們的快板節奏:同學們哪,向前看哪,前面就是電影院(wan)哪,電影院放地道戰哪,就是不給亮蛋看啊,亮蛋看了會發光哪,影響群眾看電影哪。</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1971年“五一”,圓通山,小班再演拉練鼓動隊節目“全世界人民一定勝利”,表演隊伍中右二深色衣服是我(叮叮 提供)</span></p> <p class="ql-block">我們排的女生,在開心時會唱一首自編隊列歌,這是才進初中到龍泉公社學農秋收秋種路上練過的。那天,我們剛換了班主任,全排有些情緒不高。我便教女生一首我編的歌:排著隊,唱著歌,旅行黃土坡。又帶米,又帶飯,還要背被窩。背著背窩,爬上山坡,一個跟頭栽下來,哎喲,我的嫫!那天,我們排女生一遍就會了,我們就這么大聲反復唱著鼓勁,最后一句特別強調,然后唱的人全都咯咯笑了。別排的老師、同學奇怪了:哦喲喲,六排今天怎么了?這歌特別有隊列感,重拍都落在左腳上,且有戲劇性,又朗朗上口,唱著非常過癮。拉練路上,我們排女生仍會反復唱這首搞笑隊列歌。但這未免也太不革命化了呀,老師在時,就會另外起頭:革命軍人個個要牢記......預備唱!老師一轉身,女生哈哈,繼續:排著隊……還要背被窩。</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其實,學校早有校宣傳隊,我就在其中擔任報幕,但拉練時未讓校宣傳隊員集中到營部,較之于龐大的宣傳隊,鼓動隊短小精悍,移動速度快,又不需要舞臺,非常適應拉練隊伍,由此受到營部表揚,事跡刊登在《拉練簡報》上,我們饒老師由此特別有面子,對我們鼓動隊愈發青眼有加。</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在玉溪有過的快樂時光</b></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從玉溪開始,隊伍離開幾天以來環行的滇池,向南進發。在玉溪住黃莊大隊的一個自然村,我們在農戶一顆印樓上的木地板上打地鋪。出來后第一次住那么高級的地方,又暖和又漂亮,真有點旅行的意思,并且可以休整三天啊!那幾天,天已放晴,村莊四圍蠶豆花香,麥苗青青,小橋流水,讓人想起電影《柳堡的故事》十八歲的哥哥副班長李進和二妹子在小河邊的情景。</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玉溪煙葉豐收(老照片)</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最開心的是,每人可以通過請假消假手續,外出一個小時至黃莊的大隊部逛一趟。記憶中,這里的供銷社可是太講究了,有玉溪自產的美味糕點和糖果,看得人眼花繚亂、饞涎欲滴。供銷社有個鋪臺,售貨員在里面,不知為什么,她一副很拿竅的樣子,她的糕點與你稱呼的不一致,她就用白眼翻你。我反正兜里有錢,一下挑了三個品種買下。一種賣時現切成長方塊、約一寸厚的蕎三糕,中間夾了洗沙核桃;有豬油香味的綠豆糕;最神奇,好吃到爆的叫桔紅糕,糯米做成方糖般大的小四方塊,中間夾一紅絲,那一絲的香味太迷人了,又水果又鮮花的感覺.....同行三個女生狼吞虎咽,三下五除二吃完了兩樣,桔紅糕各人嘗了一小塊,留下些給我。我們三個連稱“玉溪糕點確實勝過昆明”。</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昆明近郊六十年代的供銷社(照片轉自彭磊《昆明六十年記憶》)</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休整不是放野馬,可不是讓學生去玩,三天都開“學毛著講用會”,排得滿滿。講用就是聯系實際,特別是自己的實際,特別是自己在拉練中的實際,人人都必須講,靈魂深處爆發革命。講用會開始,先要背誦一段耳熟能詳的毛主席語錄:“人的正確思想是從哪里來的?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嗎?不是。是自己頭腦里固有的嗎?不是。人的正確思想,</span>只能從社會實踐中來,只能從社會的生產斗爭、階級斗爭和科學實驗這三項實踐中來。人們的社會存在,決定人們的思想。而代表先進階級的正確思想,一旦被群眾掌握,就會變成改造社會、改造世界的物質力量。”</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沿途搞冬季農田水利基本建設的青年(新聞照片)</span></p> <p class="ql-block">幾天拉練下來,吃盡苦頭,但大家第一次同吃同住,也產生了比在校時更深的感情。女生們講著講著就哭了,惹得男生直甩頭。輪到男生,他們就講些雀事,坦白或揭發些無關緊要的惡作劇,譬如把某人的臭鞋丟到門外,讓他找不著;或者誰鼾聲太大就捏住他的鼻子;或者“抬腳抬手抬鈴鐺”,把誰四腳四手抬起又拋擲到草堆上.....講一陣,笑一陣,然后無關痛癢或故意無限上綱地說,這是對階級兄弟的不友愛,我們錯了,因為我們都是來自五湖四海,為了一個共同的革命目標,才走到一起來的。還有一個男生,非要用“三大紀律 八項注意”來一條一條對照檢查自己,到了八項注意的第七條時,他就愣住了,干脆跳過不講,男生就起哄,第七條唻?“不調戲婦女”咋個說?還有個男生叫翟晶明,歷來不愛說話,那天的講用,他從入學第一天沒人理他,講到圍海造田他的褲子通洞被男生笑,又講到膠木制品廠學工勞動,機器唝咚一聲嚇了他一大跳.....講了半個多鐘頭還未講到拉練,把我們全排人笑倒一片,很多人捧著肚子唉喲唉喲......他不管,只顧自己講,老師強忍著,但還是笑出了眼淚,直到終于耐不住了,說:“今天大家很踴躍,現在告一段落,以后再繼續。”</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在通海目睹地震慘狀</b></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通海地震中傾??的古建筑(新聞照片)</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通海峨山大地震,發生在當年1月5日凌晨五點。當時,我與母親睡在水晶宮家里,木板壁劇烈搖動,我夢沖沖地喊“哪個?莫搖我家的板壁,我們要睡覺!“母親小聲說,地震了,這是地震!天亮后不久,就聽到院子里母親醫院的朱胖孃孃嚎啕大哭,起床后才知道,他們接到電報,在昆工的獨生女兒,在峨山斗批改中與丈夫一起被地震埋于廢墟中死了,由于母親伏于女兒身上,五六歲的外孫女生還了,但腿部受傷跛了腳。聽說昆工將那次父母雙亡的“地震孤兒”全都收容起來,后來均招入昆工為正式職工。(</span><span style="font-size: 15px;">昆明工學院140多名教職工到峨山縣小街公社“五七干校”學習。按照當時的階級劃分,90多名“革命群眾”住在條件較好的農場大倉庫里,另外40多個被打入另冊的專政對象住在低矮的“牛棚”里。地震發生時,大倉庫里的90多名“革命群眾”,被厚重的墻體和巨大的屋架掩埋,無一幸免。—轉自《紀念通海大地震五十周年》)</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通海地震慘狀</span></p> <p class="ql-block">當我們拉練來到通海時,依然隨處可見地震留下的慘狀。<span style="font-size: 18px;">記得隊伍通過通海縣城時,是以急行軍速度,改四路縱隊為二路縱隊行進在路中央,以避免傾圮之物砸傷。看著7.8級地震造成的慘狀,看著一些土木結構的民房和亭臺樓閣,即便傾鈄了,依然可見當日的規模與姿態,這真是一個不簡單的古城啊,再聯想到那些傷亡的人......整支隊伍鴉雀無聲,人人心情沉重,說不出一句話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通海興蒙鄉(喻學勤)</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通海,是遠離滇池水系的縣,但有個杞麓湖,使人感覺離我家昆明滇池不遠。我們住在縣城邊一個風景優美的小村。女生在一家農民一顆印老院的耳樓上打地鋪,因為擔心余震,夜里要值班,兩小時一換。陸開屏說,輪到自己時,眼睛瞪得老大,</span>豎著耳朵,生怕錯過一絲半點有可能招致嚴重后果的跡象和聲音。<span style="font-size: 18px;">負責我們排女生的林秋蓉老師,半夜打著電筒來查哨,喊:陸開屏,醒著呢嘛?答:有!醒著呢!</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江川夜行軍</b></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拉練途中常可見這樣的景致(照片轉自彭磊《昆明六十年記憶》</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江川有個星云湖,湖水呈黃色,仿佛天天有人在里面洗農具。在江川,我們是在一個半山區的村子宿營。第二天原為休整,可下午快四點鐘時,學校突然通知,</span>趕緊做好晚飯,趕緊吃完,全體人<span style="font-size: 18px;">準備夜間急行軍,全程43公里,天亮趕到晉寧草村。大約六點,我們的部隊出發了,這一夜走了很長一段山路,翻越了關嶺,才搭上公路。一路上,要求肅靜,不唱歌不講話,甚至不休息,不知道為什么,氣氛相當緊張。我排饒老師要求學生排長走在隊列外面,以便督行。我與眾不同的行頭是,手提一盞小馬燈、背包后加背一塊小黑板。饒老師要求男女生排長不能一前一后,要并肩而行,大約意在打破點男女界限。那是讓人相當緊張的事,一不小心</span>就可能鬧出洋相,比如無意間靠去他身上,<span style="font-size: 18px;">對當時嚴格的男女界線來說,簡直不可想象。夜行軍43公里,很多人走著便睡著了,但腳仍在行走。圍海造田時,我見過站著睡著的人,當時覺得很驚異。到了這時候,幾乎人人都邊走邊打盹。走了很長很長一段后,終于聽見一聲令下:休息!很多人這才在夢沖中驚醒,直撞到前排人背包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路上還發生過一個笑話:饒老師看到地上一小堆黑糊糊的不知什么,他擔心是誰掉了東西,由于不能開手電筒,他又近視,便蹲下去湊近仔細看。調皮女生楊雙云說:饒老師,你的氈wer掉了改?幾個同學趕忙走近一瞧,原來是泡牛屎!</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江川一中男生宿舍“十三間”(轉自《老照片里的江川故事》)</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路上練習傳遞口令:肅靜-肅靜.....傳著傳著變成“速行-蘇醒-松緊......等最后報口令時,才報出“松緊”,立刻有男生說“松井的亮蛋”,又有人立即跟上:“滑溜溜,滑溜溜”……但有一道口令絕對不會錯,還令人毛骨悚然:快速通過麻風村!原來臨時出發、一路肅靜、一路出來不讓休息等,全都是有此敵情-麻風村。第二天,老師才透露,江川私家營龍泉村大山深處有個麻風村,就是昨夜經過的地方,政府把這些病人集中隔離起來在大山里進行治療,讓他們在那里生活,不得外出,以免傳染他人。我們當時聽了,個個神色凝重,內心疑慮,中飯都剩了半鍋。看來是,夜行軍的目的,其一是為了增加拉練的內容,其二就是為了過麻風村。更為驚險的是,據說昆三十中的同學,他們是半夜天未亮時才行軍,接到通知晚,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居然在有此病嫌疑的人家吃了一頓飯(見附錄陸建生《我的野營拉練》節選)。</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進入晉寧,又見滇池</b></p> <p class="ql-block">夜行軍至天蒙蒙亮時,剛登上江川至晉寧兩縣交界處的山巔,奇異的一幕出現了:晴朗冬日的晨?中,滇池在前方美麗現身。西山山脈的局部、滇池的一彎盡頭,富饒的田疇,點點而佈的村莊......滇池,我們又回到你身邊了。我的鼻子有點酸,眼睛有點濕。滇池,在伴你“五百里”一圈后,我更加感覺到,你是我須臾難離的母親懷抱。 </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波平如鏡的滇池(頤源書屋《昆明老照片1943.....》)</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下晉寧壩子的坡,抄近走小路,路上盡是干松毛,陸開屏同學穿一雙塑料底的鞋,鞋底早已磨平,兩次打滑坐地,屁股耐不住了,她索性把鞋脫下來扣在一起,甩在肩上,穿著襪子行走。下了山,饒老師對我說,宣傳一下嘛。我立馬寫了篇小簡訊“赤腳走山路”發在《拉練簡報》上,說陸開屏同學為了不掉隊,發揚“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精神,赤腳走山路。陸開屏看到油印快報,哈哈大笑:丁丁啊,我那是無可奈何呀。</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位于滇池邊上的昆陽人民公社的抽水機站(轉自風吹草語《老照片:1963年的昆明滇池》 濾鏡處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在晉寧晉城的草村,隊伍休整兩天。本來是休整,卻遇上了救火。后來,參加救火的范晉昆同學講:“公路上,一輛拉炸藥的貨車著火了,火勢很大,路邊的洋草果(桉樹)樹都引著了。男生們跟著軍代表趕去,一到面前聽說是炸藥,軍代表趕緊問有無雷管,駕駛員回答:沒有,好像是黑火藥吧?!懂得這方面知識的人說可以救火,大家才一擁而上,用臉盆水桶甚至是飯盒,往路邊水田里打水往車上澆。田里的水打干了,就挖些稀泥巴甩到車上。最后,火滅了,那輛車只剩個車頭和車身架子,田里則少了水和半塊田的泥巴。”怪不得,救火的男生們是一身泥一身水,笑嘻嘻、氣昂昂回來的。《拉練簡報》后來詳細報道了救火始末。 回到學校寫作文,也有好幾個同學以《拉練路上》為題,認真記述了在晉城參加救火這件事,還有的按那時的慣常套路這樣寫道:“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我耳邊突然響起毛主席的教導:下定決心,不怕犧牲,排除萬難,去爭取勝利!“</span>在那個特定的年代,似乎寫著寫著,竟會有種情不自禁流露出來的“英雄一樣的感覺”。</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昆明近郊農村的草垛(照片轉自彭磊《昆明六十年記憶》)</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除了救火,在草村,印象深刻的是草真的特別多。我們住的,正好是隊上堆草的大房子。每走一步,草陷及膝,舉步維艱。人往上移躺,會立即陷落下去。也許是又見滇池,終于離回家的日子越來越近了,心情大好,有人趁機嬉鬧起來,打起了草戰,玩各種稻草埋人的游戲,</span>有調皮的男生甚至趁機搞點小惡作劇。<span style="font-size: 18px;">老師提前警告,各人的鞋子放在門外,以防落進草里找不到。果然,走的時候打背包,很多人找襪子、找汗衣,刨草翻草,忙得不亦樂乎……但一想到呈貢再待兩夜一天,就可回家過元旦,干脆放棄了近乎大海撈針的艱難翻找。</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呈貢古城最后一站</b></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呈貢古城魁閣(1944 李約瑟)</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呈貢,是我們拉練的最后一站。距離昆明僅12公里了,但按規定仍需要休整一天,以保證</span>回昆明進城那天,每個人能夠顯出一副精神抖擻的樣子。<span style="font-size: 18px;">同學們怨聲載道,家門口,休整個喃?一抬腳就到了。記得我們住大古城(村),那里有個魁閣及大片冬日的荷塘。沿古城往滇池邊走, 不用走多遠就可至水邊,村子里堆放著好多木制船槳和大大小小的漁網。在住地,我甚至都能感覺到滇池水的反光,隱約聽到那浪花翻騰的聲音,就像在海埂時聽見的一樣親切…… </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呈貢縣城新大街(1982 張衛民《老昆明》)</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我幾乎是半個呈貢人。我的母親,1965年響應毛老人家“把醫療衛生工作的重點放到農村去”的6.26號召,從昆明市婦幼保健院來到呈貢洛羊公社衛生所,我上小學時,幾乎一半的時間跟隨她。記</span>得那天,我非常想念母親。從大古城到洛羊,相距差不多六公里,很近,卻也很遠,我沒有辦法去看她。可能是為了排解這種情緒,那天我使勁與同學講各種我知道的呈貢,洛羊火車站、馬料河、彩龍村滇池邊的柳林,還講縣城里好吃極了的馬家豌豆粉.....</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呈貢龍街公社的打谷場(老照片)</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回昆以后</b></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第十九天,</span>也就是拉練最后一天,我們昆二十七中的拉練隊伍,<span style="font-size: 18px;">排著隊唱著《三大紀律 八項注意》,精神抖擻回昆了。隊伍通過檢閱臺時,圍觀市民報以熱烈的掌聲。</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拉練歸來經過檢閱臺(叮叮 提供)</span></p> <p class="ql-block">回來那天,路過我小哥工作的手扶拖拉機廠廣衛村,突然看見小哥穿著白西裝、人字拖(他的工廠好友小越南的行頭),手握我家那本《普希金選集(別爾金小說集)》,在路邊果園老埂上觀望,大約是在等候我。是的,是他,他也看見我了。但那一陣子,我幾乎不想認他,不想招呼他。他與我們反差太大了,我不想看見他這個樣子,我希望他穿著臟兮兮的勞動布工作服,手握一本學習材料或者什么總得與革命沾點邊的書,因為我已是一個經歷了很多的“女戰士”。還好是,他看到我時,只是湊到隊伍邊,掏了兩把軟糖給我便走了。還好是,我們班好多同學知道他是我小哥,否則以為我認識這樣一位犟伙子,那更懲人了。 這是我當時很真實的想法,一個十四歲少女的真實想法。 那時候叫“活思想”。</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二十七中宣傳隊的手風琴手(叮叮 提供)</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回到昆明后,就是元旦、春節、寒假。開學后,要求宣傳隊住校。原來學校教語文的王士奇與教音樂的張老師,利用假期時間,突擊創作了歌舞劇《拉練路上》。劇本出來,還分配了角色。第二幕“夜過關嶺”,主題曲唱:夜幕沉沉罩群山,戰士行軍過山巔....這首歌有領唱、合唱,全宣傳隊已花了幾天時間練熟,還編好了舞蹈,后來不知怎么,突然就不了了之,沒有下文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當年二十八中的女生,現在美國的我閨蜜高若意這幾天說:我們學校拉練跟你們走的一條路。有位老師作了支歌曲:“飛躍觀音山,長驅入海口,紅旗漫卷過昆陽,日行八百里,直插刺桐關,今日宿營在玉溪,人叫馬歡。”不知為什么,所有的一切都忘了,唯獨這支歌,跟了我一輩子。</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拉練留影(叮叮 提供)</span></p> <p class="ql-block">拉練回來,我很長時間不適應小昆明人天天生爐子、買菜做飯、家長里短的日常,總是懷念拉練途中集體生活的日日夜夜。當然,這一路天陰風冷,看到的多是灰色,公路大多遠離湖邊,冬天人很少,又不許進城鎮擾民,對景致及沿線人的了解是單調的,但集體生活帶來的成長經歷,卻異常豐富:青春的證明,生存的磨練,天災的目睹,同行的溫暖,疾患的恐懼,極限的挑戰……不一而足。</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滇池港灣(鄭海)</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尾聲</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這次拉練,歷時19天。我們環滇玉溪線的這群初中學生,硬是用兩只腳,環繞滇池西岸,由刺桐關向南,一直走去玉溪、通海,江川,再走晉寧、呈貢的滇池南岸和東岸,足足走了三百多公里。一路上,各種艱苦和歡樂,好多情景,親身經歷過的人,都忘記不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就這樣,在寒風凜冽的冬天,以野營拉練的方式,完成了我的第一次環滇而行。后來想起來,很夠巧合,卻又像是命運所使然,讓我有機會十四歲時,就以如此奇特的方式行走滇池,在滇池沿岸留下年輕的經歷和記憶……</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 十四歲拉練時期的我</span></p> <p class="ql-block">昆明中學生拉練的文章是第一篇,參與者不普遍,閱讀面有限,但意義不一樣。當然,因為是昆明的拉練,堅持滇池大背景是應該的,也已納入這個系列,但主角還是拉練,枝蔓我砍了些,如地震棚等。這一集,是冷峻的,冬季的滇池、艱苦的行程、一路的經歷,我不再奶聲奶氣。說實話,這一年,經歷的事情太多,圍海造田完就到工廠學工,學工期間他們唱著國際歌侮辱一個洋派的伙子;迎西哈努克,我作為一個排長竟然與流阿強皮一起不得參加,后來知道是我的家庭出身,所以我堅辭不做干部,才上演了老師堵著我至墻做思想工作那一幕......我的心智在這一年早熟,拉練期間,真的,我像圣母一樣看護著我們排的女生,任她們渲泄,想法讓她們天性更自由更開心.....但我已被挫傷,我不能了,我浴火重生,堅定而冷靜!</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附記:1970年昆明中學生的野營拉練,如此豐富和重大的活動,多年來,卻鮮有人在文字中提及。我曾經想上網查一點相關記載,發現竟無任何一條資訊。只是在寫作此文前幾個月,才讀到我高中同學陸建生寫的《我的野營拉練》 (未發表,僅私聊發我),文章詳細,近乎備忘錄。征得他同意,特將此文中三小節引錄于后,聊作互文閱讀。另:拉練時我校紅衛兵團長范晉昆,排里同我一樣記性好的陸開屏,對全文內容作了重要補充和認真把關,在此一併致謝!<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滇池漁帆(楊長福)</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附錄一:</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font-size: 20px;">《我的野營拉練》</b><span style="font-size: 20px;">(節選)</span><span style="font-size: 18px;">陸建生</span></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18px;">麻風疑似 </b><span style="font-size: 15px;">要走 43km 的頭天晚上,我們住在江川一個村子里。我率通信班與收容隊,晚飯是在一個農民家做, 據說是隊長家。按慣例是在誰家做飯就在他們家燒熱水洗腳恢復體力。他們家很特別, 有兩個廚房, 我們做飯的廚房在正面房中,側面還有一個小廚房,晚上要洗腳的人多,我們發現小廚房里面的鍋中也燒好了熱水, 灶臺煙囪邊上還有個罐子,罐子里也有熱水, 我們部分人就用這些水洗臉, 洗腳。我們是不是還喝了那個水?或者是用這個水灌滿了第二天要用的背壺?熱鬧一番以后睡覺, 第二天早 上就去我們昨天吃晚飯的地方吃早點,發現 空無一人, 一位老師來說:我們換地方做飯了,就帶著大家到了另一個地方,吃了早點就開路了。在路上才聽說,換地方的原因是, 這個隊長的女人懷疑是個麻風病人,昨天吃飯時大家都看見那個女人就坐在小廚房邊。一下子,搞得我們昨晚上在她家吃飯洗腳的, 個個嚇得不得了, 還 不斷揪自己的眉毛,都說得麻風病后眉毛會掉,以后呢腳趾頭會掉, 手指頭會掉,耳朵會掉, 把我們給嚇得不輕。</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滇池周邊農村的廚房(胡浩 濾鏡處理)</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18px;">婚禮喝酒救了村民</b><span style="font-size: 15px;"> 我們從玉溪經通海到峨山,但是峨山沒有讓我們進城,就在峨山城邊的一個村子里住下, 記憶中那個村子的房子看上去還都不錯。我們問了本地人才知道, 這個村剛經歷了 1970 年 1 月 5 日凌晨 1 時的云南通海大地震,這次地震有 7.8 級,導致 1.5 萬人死亡,3.2 萬人受 傷,而那個村子離震中不到兩公里。村子 200 多戶的房子全部倒了,全村只有兩個院子還立 著, 一個是解放前本村地主家的房子, 還有一個就是我們住的小院,是解放前富農的房子, 這兩院房子都是傳統的“四角落地”房子,實際上就像個板凳一樣的, 當時這個房子被從原 來石墩上移動了一米多, 就相當于板凳拖動了一樣,雖然全部的瓦都抖掉了,房子沒倒,沒 壓死人,為什么村子里的房子都倒了, 卻能很快恢復呢? 原因是村里的強勞力幾乎都沒死, 因為那一天村子里有一家人結婚,按照農村習俗,全村大多數人都去參加婚禮了,就坐在那喝酒, 從下午一直喝到半夜, 反正就是個熱鬧,沒睡覺。那天村里大多數人都還沒睡覺,做 飯的人還專門再去打水做菜加菜,打水的人說:原來用短繩桶就能打水的井,要換長繩桶才 能打到水了,水位下降很多,而原來要用長繩桶才夠到水的井,水幾乎是要冒出水井了。還 有這么個奇怪的現象?大家邊喝酒還邊議論紛紛… … </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阿拉鄉七十年代的婚禮(老照片)</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18px;">與村民聯歡</b><span style="font-size: 15px;"> 在玉溪壩子里, 我們住在州城高昌大隊的高昌村, 這是一個大村,全營學生都能容納下。那天晚上學校和高昌村舉行 聯歡,記得是在一個大寺里的古戲臺上。 我們宣傳隊的節目沒有太大反響,給大家留下深刻印象的是高昌大隊的農民宣傳隊,還有高昌村民們與我們 熱烈的互動。他們演的花燈,那唱腔,那服裝,那表情,那表演,還夾雜男女間的飛眼調情, 都是我們學生沒有見過的,感到很新鮮。每個節目一結束,村民們就用本地口音大叫:再來 一哦(個)再來一哦(個),玉溪話很有特色。我們過北城的時候就聽說玉溪人自夸:瓦(我) 家玉溪歐(高)古樓,抬頭望望歐古樓,帽子掉在歐歐手(溝溝里),歐古樓半節出在一里 手(云里),初一燒香十五才下樓。這是形容高古樓很高, 實際上路過一看, 才是一個三層 半的小規格古建型的樓, 這是他們的最高樓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從西山看滇池草海與外海(老照片)</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附錄二:美友補充的回憶</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15px;">戴云:</b><span style="font-size: 15px;">那時我上初一,應該走了同一條路線。只記得晚上睡地鋪很冷,軍代表要求5分鐘內吃完經常拿到手里已經冷了的夾生飯,那時第一次胃痛,怕吃冷飯就培養了吃飯快的習慣,至今難改。</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滇池</span></p> <p class="ql-block"><b>王晶:</b><span style="font-size: 15px;">環滇拉練也有記憶,只不過我還在小學,沒走整個路途,學校依樣畫葫蘆走了半圈。依稀記得炊事班埋鍋造飯,我一同學手指凍成紅蘿卜。那時我作文好,寫呢快,天天寫“赤腳走山路”之類的鼓動文。開大會時,其他班在發言,我就在會場里寫,班主任老師就讓同學手電筒旁邊照亮,立馬一篇就出手-----丁丁好記性啊,細節歷歷在目,而我已淡忘一切。</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西山(1950年代 楊長福)</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15px;">何華:</b><span style="font-size: 15px;">我和你是同齡人,當時在12中讀高中,我們是12團,走的是嵩明縣,我也曾寫過野營拉練,只是在同學間傳傳。你的美篇做得很好,特別是有照片,相當不易。用一句當時的話來說,向你致與革命的敬禮。</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滇池落日</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鄭海:叮叮此文,一如既往的細膩入微,卻仍然平實,甚至冷峻,各種生動的細節。尤其憶苦思甜和講用結合等,我越讀越感覺到那種不經意間的略顯深色的幽默。我也參加過野營拉練,走的是富民這邊。些許殘留的記憶中,只記得幾個小細節。一是每天走路太苦了,笫一天走到安寧,反復問老師,還不到嗎?還有多遠啊?那老師操一口馬普說,快了,最后三公里。天哪,他這個三公里,眾人怕是走了整整半天。后來,我們給此人取名叫“三公里”,邊走邊自己解嘲,快了快了,最后三公里……每天就這種辛苦極了地走呀走呀,感覺永遠沒有盡頭一樣。真的走不動了,這種**拉練,完全是把人當成牲口。二是幾乎每天挨餓。記得是每個連設一個炊事班,負責為幾個排的老師和學生煮飯。就是我們那個炊事班,各種笨,每天提前一個小時出發,但從來沒有讓我們按時吃飯的時候,每次皮塌嘴歪地走到時,總是只見濃煙滾滾。問,什么時候可以吃飯了?答,快了。真TM見鬼,煮飯的水都還沒燒開呢。我挑頭鬧事,堅決要求,把炊事班全部更換掉。“三公里”(連長)迫于壓力,宣布即日起改組炊事班。我報名去煮飯,有同學說你憨包了,炊事班要背大鐵鍋,你這個頭背得動?我說,我只背一小袋米。我去了兩天,唯一收獲的好處是,實在餓的時就悄悄嚼半把米。三是太冷。正是大冬天,晚上睡覺,總是睡同一床被子的兩個人,夜里會無意識地搶被子。有天晚上,我被冷醒,睜眼看見,全部被子被同伴裹了去,忍不住踢他的屁股,差點兩個人打起來。那時候,會想起安徒生的火柴……簡言之,真心佩服叮叮的吃苦耐勞和樂觀,展現了那時候的另一種情景。想想,也是真的,那時候的學校生活,集體活動很特別,的確有不少充滿趣意的事情。</span></p> <p class="ql-block"><b>李惠明:</b>此文以平實、幽默、溫暖的內容和風格把我再次帶回初中美好的時光。當時的學工、學農、學軍各種社會實踐耽誤了我們的正常學習,卻也為我們提供了豐富的生活實踐的機會,也形成了當時特別的學習狀態,度過了快樂、美好的中學時光。你的美圖、美文,那些細節的描述讓我更真切的重回當年的美好和快樂中。野營拉鏈的好多細節在你的描述中再次喚醒。想起了一周一次的葷菜—— 蘿卜煮排骨,以湯為主,蘿卜少許、排骨1-2根,感覺很香,玉溪的炒回鍋肉,美味。玉溪休整時我們排對著生起的月亮唱“太陽出來了”,被集體“批斗”夜行麻風村的恐懼,憧著瞌睡行軍,還有馬祥生組織的口琴合奏,等等。都是現在學生沒有的生活、學習體驗。</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讀你的環滇拉練,讓我想起了自己當年的日記本,可惜不知何時失落了。我是簡報的“主筆”,還編了一首拉練歌,隊里的業余音樂家作曲,大家一路不時唱起,我至今還完全記得詞和曲。還想起當年因前鋒失誤,全團竟然誤宿了一夜麻瘋村。第二天一大早緊急撤離,大家嚇得半死,把洗漱用品都扔了。更多是美好的記憶,如漫山遍野的山茶花和皮袋香(含笑),“強行”進農家做好事時人家溫暖的笑容,在月亮下的稻草堆上唱《聽媽媽講那過去的事情》……</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15px;">一抹閑云:</b><span style="font-size: 15px;">叮叮的環滇池拉練,以中學生的視角,情趣盎然地記錄那個時代的年輕學生的革命激情和斗志昂揚,雖然懵懂,但豪情萬丈,鍛煉了意志和吃苦精神,是那一代人的共同經歷。汪曾祺抗戰時期在昆明經歷了許多事,留下不少美文,供后人享用。叮叮用自己的經歷,寫成美篇,讀之可親,是寫文革時期的不可多得的實事求是的可讀美篇。</span></p> <p class="ql-block">(非商業用途,未開通打賞。有此經歷的同學,請在評論區留下您寶貴的拉練經歷補充,在此謹表謝忱。)</p>
主站蜘蛛池模板:
江孜县|
台山市|
利川市|
临泉县|
玉田县|
新营市|
宁津县|
台北县|
偏关县|
鹿邑县|
余姚市|
江川县|
鄂伦春自治旗|
九江市|
石首市|
吴川市|
商丘市|
东安县|
东阿县|
庆元县|
洪洞县|
巍山|
余姚市|
福海县|
黄龙县|
赤水市|
慈利县|
太湖县|
英超|
浪卡子县|
深圳市|
肇州县|
吉木萨尔县|
黄大仙区|
嫩江县|
美姑县|
谷城县|
廊坊市|
南华县|
苍山县|
宽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