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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名文學》2022年3、4期劉軍小說“繼父”

小程

<h3> 劉軍</h3> <h3>  人到了這個時候,除了痛苦,也就靠了。作為親人,一方面留戀,曾經(jīng)的點點滴滴,哪怕是擦身而過的浮沉,也會真真切切、由遠及近地朝你走來。</h3> <h3>那天你沒看把他氣的。<br>他睡得正香,還做了一個好夢,正享受其中的細節(jié),突然驚醒,卻沒有反應(yīng),主要是不敢——連世有太猛,不知道從哪扛來一棵樹頭,放院子里像投下一顆炸彈。第一次目睹,看到的只有大腿,美好的愿望也從此萌生:有這樣一個幫手,老于家的日子也該翻身了吧?<br>于金山也在努力,且從始至終,有時候一覺醒來,他的被窩還是空的。要說起病癥,他一點都不夸大,醫(yī)院里沒發(fā)現(xiàn)的疾病他身上都有,什么胃呀、心呀、肝呀、肺呀、腎呀、脾呀……還有什么什么來的?反正渾身上下沒一點好受地方,哪怕是最好的時光,手指尖忽然針戳似的生疼。這樣的人你再讓他起早貪黑地干這干那,是不是有點殘忍?即使住院,也該享受ICU才對。連世有就不同了,豈止是太猛,光那腰圍,他和于金山加起來還不足他的三分之一!干活就不用說了,自從來到于家,什么白天黑天、晴天雨天,又是那些個什么風呀、雨呀、霜呀、雪呀……做夢干不干活他就不知道了,反正只要睜開眼睛,他就一直在做:除草、翻壟、撒籽兒、間苗、割地、推車……好像到了于家,他就是奔著干活來的。對他也還客氣,比喻星期天去地里除草,手里攥著鋤杠,一左一右一上一下地哪下不使勁雜草也不會從苗眼里鏟下來,他就說頭疼,干不了了……連世有說那你就別去了,還對季桂芝說要不你領(lǐng)他去許大夫那看看?他一出門他立馬跳起,好像解放了,或者籠子里的鳥兒放飛了。有時候飯也不吃,比喻大餅子、大碴子、土豆塊子、白菜片子……天天吃一見面就夠了,他就說肚子疼,惡心……連世有就說季桂芝,你給他搟點面條再打兩個荷包蛋看看咋樣?要不去小賣店給他買點方便面、爽歪歪啥的。從字面上看,他已經(jīng)有些警覺了吧?季桂芝就沒那么客氣,“愿吃不吃,不吃拉倒,張三不吃死孩子活人慣的,餓他兩天你看他肚子還疼不疼、惡不惡心了!”于晨氣的,好哇,小死地缸子(季桂芝又矮又粗,像個地缸子,于金山一生氣就這樣罵她),你等我長大的!<br> <br> *<br>  <br>那天你沒看把他急的。<br>那是個禮拜天。那時候還沒有雙休日……應(yīng)該是吧?禮拜天當然不上學了。他可能知道他不喜歡干活兒,上稻地撒化肥就沒叫他。期間化肥不夠用了,就叫人稍話抓緊給他送過去半袋子尿素。他正做一個彈弓子,那玩意看著簡單,事先準備出一塊有彈性的皮子,再選一個帶把兒的榆樹杈子,把皮子兩端擱細繩扎緊,分別綁在兩個榆樹杈上就妥。他折騰了半個多點兒,彈弓子八下還沒一撇呢,累得吃水(涎水)都淌出來了。連世有卻要他去送尿素,擱你咋想?不過他沒說不去,季桂芝對他已經(jīng)有印象了,連世又捎來口信,你再置之不理,開玩笑呢!季桂芝看著又矮又粗,胖得像個地缸子,手指頭老有勁兒了,一掐一扭就是一顆大紫豆子,他大腿上現(xiàn)在還有五六顆水靈靈的大紫豆子,也不知道能不能下去了。截至目前,連世有還沒動他一個指頭,可一看他那高大的身軀,和那兩只簸箕似的大手,他無形中就有一種壓力。要說痛快也不現(xiàn)實,反正又過了半個多點兒,他才磨磨蹭蹭地往一輛一動就嘩啦嘩啦直響的自行車上裝了半袋子尿素。自行車平時光馱著他都別別扭扭地不走正道兒,再讓它負重,你想想能是一種什么情況?本來十幾分鐘就能趕到,他又走了半個多點兒,兩個已經(jīng)漏出內(nèi)胎的車轱轆加上沒閘的車把東扭西歪地滿大道畫龍,筆筆溜直的砂石路眼瞅著就鉆壕溝里去了,等到了西坡,光塑料袋子就磨出四五個牛眼珠子大小的窟窿。他也是邊發(fā)現(xiàn)邊堵塞,要不然到地方還不光剩下一個空塑料袋子了。一望見他的蹤影,連世有簡直是以百米沖刺的速度直奔于晨,“啥吊不是,這點活叫你干的!”他以為他得挨揍,趕緊閉上眼睛憑命由天。等睜開眼睛,自行車已到了連世有手里。接著又是一個百米沖刺的速度,轉(zhuǎn)眼功夫,二百多米的上坡路,連世有騎著他那個嘩啦嘩啦山響的自行車,已經(jīng)干到于家稻田地的池埂子旁邊了。<br></h3> <h3>那天你沒看把他餓的。<br>曾經(jīng)的很多事情都發(fā)生在禮拜天。要不他也沒時間“和魚”(把泡子或河叉子一段一段地疊起來,把里邊的水淘干、抓魚,就叫“和魚”;說淘水、抓魚更確切些,不過村里人都那么說,他也叫習慣了)。那個河叉子很淺,水也很清,仔細瞅能看到水下的淤泥,魚在水里游動也能看見,常常攪起一道道渾水,好像飛機在天空中拉線。又和水線(水渠)相通,經(jīng)常有鯽魚、鯰魚、草根或泥鰍啥的游進來,有的意識到河叉子里是一片死水,沒有出路,會很快地游出去,有的沒意識到,或意識到了也不想走,就在里邊來來回回地游逛,短的一兩天,長的十天八天地還戀戀不舍。于晨要和魚的地方就是那個河叉子,他要抓的就是那些個樂不思蜀的蠢家伙。當時也就八九歲,沒多大力氣,用鐵鍬把水里或水邊的淤泥挖起來疊成壩還干得動。水壩也就兩尺來高,半尺來寬,能沒過水面就行,接著就是淘水,抓魚是最后一步。<br>第一段沒啥意思。這里挨水線最近,魚也最敏感,往往趁他疊壩的功夫,近前的魚基本上都跑光了,淘完水只抓了幾條不大的小鯽魚,泥鰍抓了兩條就不抓了,主要是抓不住,小不說,瞎哄哄還滑溜溜的。<br>第二段就強多了。有三四條鯽魚都一扎多長,還抓到一條半尺來長的黑老蔫兒(鯰魚)。越往后越多,等到了中午,他也沒勁兒了,光魚就抓了多半洗臉盆子。他忽然想起早上臨走季桂芝就叮囑他中午把飯給他們送去,別晚了。開始沒忘,時間一長,和魚、抓魚的興趣一膨脹,誰還有心思去想送飯了。等自己也餓了,送飯才回到了大腦。他沒有表,具體不知道啥時候,估計塊晌了,他還想再淘一段、兩段,再多抓點,最好能把洗臉盆裝滿,多不說,也有成就感。上個禮拜回峰在這個河叉子里才抓了半洗臉盆子雜魚,村里人都說他有兩下子;他如果抓了一洗臉盆子,那可不是“兩下子”的事兒,咋也得有“三下子”吧?<br>回家的路上,他餓得都走不動道兒了。可看著鯰魚、鯽魚、草根、白漂子、泥鰍……一個個在盆子里動來動去的樣子,餓也不覺得餓了。遺憾的是路上有好幾個人明明看見他端著滿滿一洗臉盆子雜魚,好像沒長眼睛似的。李二倒是長眼睛了,還翻了兩下,卻說太小了,咋吃呀?他說往嘴里吃唄,還能往屁眼兒里吃咋的!就沒好說,小你還和(淘)不著呢,上眼藥夠你用一輩子的;瞧你那傻逼樣,除了眼氣,下輩子也和(淘)不到這些魚。<br>他進屋連口氣兒也沒顧得喘,臉上魂兒畫的也沒舍得洗把臉,連跑帶顛兒地奔到廚房。飯和菜都是現(xiàn)成的,走前季桂芝把它們坐鍋里又熱個開兒,讓他中午送飯前再熱個開兒抓緊給他們送去。他太餓了,也沒顧得熱,揭開鍋大餅子、大碴子、白菜燉土豆子先狼吞虎咽地撐得直打飽嗝,再把飯菜裝進兩個半大盆子里,綁自行車后邊就上路了。一路上雖然里倒歪斜,一次也沒翻車,更不要說鉆壕溝里了,你說怪不怪?<br>等到了西崗,你沒看把連世有餓的,貓著腰在地頭上逮著洋鐵葉子酸吉溜或大鞭桿子(也是酸吉溜的一種)啥的就往嘴里塞,一看就是個餓死鬼托生的。看見他來了,像看著一個仇人,瞪著眼珠子一句話不說。季桂芝顛著屁股罵,操你媽的,我尋思你死在道上了呢!他說了抓魚的事,以為能緩解緩解矛盾。連世有連個屁也沒有,抓起大餅子一口氣吃了三個,才想起吃菜。季桂芝一邊吃飯一邊埋怨:讓你在家好好看書、寫作業(yè),你去抓魚,我看你這書早晚得就飯吃了。他心里這個憋屈:費那么大勁,好像啥也沒干,那么多魚算白抓了!<br></h3> <h3>那天你沒看把他揍的。<br>學校離他家也就三四里地,還要穿過一個山溝,村里人叫它二道溝。二道溝里有樹有草,有花有鳥,溝底下還有一個挺長、挺寬、挺深的大水庫。于晨和兩個般對般的半大小子,每次走進二道溝,就像大漠人第一次走進了五A風景區(qū),東瞅西瞅地瞅哪都新鮮,看啥都想伸手摸摸:發(fā)現(xiàn)樹上有鳥巢了,就爬上去掏,看見長蟲(蛇)在草叢里爬,就撿起樹枝或石頭一下下地打,酸吉溜剛長出兩三個葉片,幾個就爭搶著掠下來往嘴里塞……時間就這樣一分一秒地溜走,等發(fā)現(xiàn)上學晚了,估計一節(jié)或兩節(jié)課已經(jīng)過去了,有一個就說別去了,去也得挨摳。另兩個幾乎是異口同聲:“不去就不去,去也得挨摳。”<br>到了中午,他們拿出書包里的飯盒,放在幾塊臨時搭起的小石頭上,撿來一些茅草和干樹枝子,燃著火(火柴是早就準備好的,第一次就吃了涼飯涼菜,第二次就有經(jīng)驗了),在下邊烘烤。要么熱得差不多了,把飯盒一個個地端出來,狼吞虎咽地吃得正香,飯盒已刮得干干凈凈。他們把最后一點殘渣咽到肚里,抹了抹稚嫩的嘴巴,很想再吃到點什么……天熱的話再去溝底的水庫里洗個澡,接下來還是玩兒。要么快放學了,一個個七手八腳地把書包收拾利索,用泥土或細沙一遍遍地擦拭著空鐵皮飯盒,直到一點也看不出煙熏和烘烤的痕跡,再貓到一邊,看看放學的同學陸陸續(xù)續(xù)地走過來了,抽冷子鉆出來,裝模作樣溜溜達達地朝家里走去。<br>最美不過是秋天。雖然還沒到高粱紅、谷子黃的深秋,連稻田里輕輕掀起的波浪,也還是淺綠色的海洋。淡黃色的苞米棒子最早抽出了絲線一樣的絨毛,剝開絨毛里的苞米葉子擱手指甲一掐,乳白色的玉米粒兒噗地冒出了漿水。他們東瞅瞅西看看,抽冷子掰下三穗或六穗嫩苞米,再折斷三根柔軟、細長的柳條棍兒,把它們分別插進掰下的苞米蒂上,放在火上一遍遍地翻烤。包漿的玉米由淺黃、深紅、暗黑到焦糊,整個過程也就三兩分鐘,玉米越烤越香,有的還爆出奶白色的爆米花兒。有一個嘴急的先把自己手里那穗苞米從火堆里拿出來,吹一吹,咬一口,兩腮圓球似的滾來滾去,咝哈咝哈的樣子顯出要多燙有多燙,卻連說好吃、好吃!另兩個也相繼咝哈咝哈地吃起來。<br>地里的土豆還沒成熟,翠綠的秧子下邊已泛起了暗黃,他們就撥開泥土,把鵝蛋或雞蛋大小的土豆從還供養(yǎng)著它們養(yǎng)分的根系里扯斷,埋在火堆里煨一會兒,半生不熟地就吃起來。<br>地瓜秧還綠油油的,期間的螞蚱飛上飛下,他們就像摸哨的士兵,悄悄地爬過去,撥開濃密的秧藤,根部的泥土已經(jīng)有裂紋了,感覺地瓜不能小了,扒出來粗的和搟面杖相似,細的一根根地像雞爪子,放火里煨一會兒,除了生脆,水了吧唧地還有點甜絲絲的。<br>斷斷續(xù)續(xù)地也就三兩個月。期間有老師給家長捎信兒,說你家的某某或你家的某某怎么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上學幾乎天天遲到?家長就逼問自己的孩子。孩子事先可能都有準備,說我沒呀,老師指定(肯定)記差人了……還急赤白臉地一副冤枉,一點也不像個撒謊的孩子。家長說等哪天我去學校問問老師,是你的話看我削不削死你!去啥去,家里的活兒一樣樣地像團亂麻,說過也就忘腦后去了。他們也多多少少斷斷續(xù)續(xù)地開始收斂。<br>最先穿幫的是隋文。那天很冷,雖然還沒立冬,西北風刮得人突然就瘦下來了。三個孩子一出門就縮著脖子,都吵吵冷,走一陣跑一陣地等到了二道溝身上已經(jīng)有熱乎氣兒了,路程也走過了大半,回峰突然說咱們籠點火呀,烤烤暖和暖和。“籠唄!”另兩個舉雙手贊成。他們七手八腳,在樹下邊、樹干上或亂草棵里不一會兒就收集了一大堆干樹枝子、干樹葉子和枯死的茅草。火起的剎那,一個個把瘦小的前胸、后背在火苗前貼來貼去,高興得嗷嗷起哄。忽然,隋文栽歪了一下,好像立足不穩(wěn)。另兩位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他爹一把扯住兒子那細小的胳膊,巴掌、撇子劈啪啪地一陣亂打。<br>之后有半個多月,幾個都老老實實地上學、放學。一天回峰從家里偷了幾個土豆,走到村口遇到在那里等候的于晨。<br>“你猜這里是啥?”他捏了捏書包,從抽巴巴的帆布皮子里擠出幾個圓溜溜的東西。于晨說不知道。回峰也不說破。兩人邊走邊猜邊捂著謎底。等到了二道溝,回峰掂了掂書包,突然說咱們燒土豆吃呀?于晨這才明白了他書包里的秘密,“能行嗎,讓大人逮著咋整?”<br>“沒事兒,天這么冷,我爸是不能來了,在炕頭上呼嚕呼嚕地拔氣兒還拔不過來呢,你叔不是上后坡買豬崽子去了嗎?”他倆前后看看,前邊的幾個同學離他們越來越遠,后邊已經(jīng)看不到人了,隋文自挨打后就不和們一塊走了。兩人磨磨蹭蹭地又待了一會兒,就把火點著了。當時早已立冬,四周靜悄悄地連一點風絲兒也沒有,陰暗的天空還是冷嗖嗖的。他倆一邊烤火,一邊續(xù)柴,等火堆下積攢了一些火灰,就把土豆埋進去,接下來就是等土豆烘熟了好大口大口地狼吞虎咽。早上在家都沒吃飽,苞米粥、大餅子外加酸菜湯地本來就沒有食欲,又從熱被窩里剛爬起來,除了想繼續(xù)睡覺,啥也不想。于晨還答應(yīng)下次該他拿土豆了。兩人正憧憬著馬上就要到嘴的香噴噴的美味,溝邊前突然傳來一聲吶喊:“好哇小雜種操的,我說老師……”回峰像運動員接到了起跑的口令,一步就竄出去多遠。于晨明知道回峰媽媽不會打他,也跟著瘋跑。書包放在一邊誰也沒顧得去拿。<br>于晨出事那天都快放寒假了。頭幾天有兩個高年級男生在溝里逮了好幾十個洋辣兒(一種綠色小蟲子,夏天附在樹葉上誰也不敢靠近,它那密匝匝的絨毛蜇皮膚上又痛又癢,天一冷就筑起個外殼很硬的巢穴,大小和小手指肚相當,形狀和小手指肚相似,它就藏在里邊冬眠,來年春天再從巢穴里爬出來變成蟲子),他們先是互相頂洋辣兒(把洋辣兒的頭部對到一起互相頂撞),再把頂碎或沒頂碎的洋辣兒放在火上烘烤,吃嘴里老香了。<br>于晨就建議隋文和回峰(挨罵事件后于晨和回峰也分開走了,幾天后兩人又走到了一起,隋文至少在二十天以后,再沒耽課也是事實):咱們也逮洋辣兒玩呀!隋文和回峰相互瞅瞅,都躍躍欲試;雖然有過教訓,還是抱著希望。于晨雖然還沒出事,他媽已經(jīng)問他好幾回了,他一次也沒承認,心里還是膽突突的。連世有啥也沒說,也許他不想管這破事,不管咋說,畢竟后爹。<br>具體又過了四天。第一天屬醞釀階段,雖有欲望,真正實錘還心有余悸。第二天回峰家里有事沒去上學。第三天隋文上學晚了。第四天他們光逮洋辣兒就用了一個多小時,近處的都讓別人逮走了,遠處也不是你想逮就能逮著的;頂洋辣兒又耗去了半個多小時;等籠火烤洋辣兒吃天也快晌了。幾個人都專注在火炭和洋辣兒的烘烤上,那東西火硬了沒等熟透就糊了,火輕了軟骨囊地沒啥滋味。誰也沒想到會出事,等于晨感覺身后有一股冷風,連世有的大巴掌已經(jīng)糊到他臉上了。那家伙打的,從開始到最后一聲沒吭,主要是時間太短,前后一分鐘不到,巴掌、撇子連踢帶卷地一氣呵成,他連氣兒都喘不上來,哪還顧得哭嚎。受創(chuàng)的于晨在家躺了一個多禮拜,等好得差不多了,學校也放寒假了。<br></h3> <h3>那仗打的。<br>說長也快,一晃于晨已經(jīng)躥到連世有的肩膀頭了。說不記仇瞎話,那天還真沒有打架的意思。具體記不清了,反正天已經(jīng)黑了,于晨扛著一把鋤頭從地里回來,剛進院就聽季桂芝和連世有沒好聲兒地吵吵,意思好像和生二胎有關(guān)。連世有好像早就有那個意思,季桂芝一直沒吐口。從心理上講,他也持反對意見,咋說也不是自己的親生父親,再生了人家的孩子,將來房屋、資產(chǎn)、利益啥的都是問題,擱你你愿意呀?<br>每當這個時候,他總要去自己的小西屋里躲災(zāi),他不想摻和他們的事情,茄子葫蘆葫蘆茄子地越攪越糊涂。有一個時間忽然安靜下來,他以為結(jié)束了,平時也有這種情況,兩個人吵來吵去地忽然就自消自滅了。好像斗雞,你別看他家在農(nóng)村,有一次去灣溝鎮(zhèn)買農(nóng)藥還真看到斗雞了。據(jù)說是一個公子哥兒,對斗雞很鐘情,結(jié)果選出來的珍禽往往負多勝少,為了打敗對手,專程到鄉(xiāng)下選秀,據(jù)說鄉(xiāng)下的公雞野性,敢下狠手。他看到的是一大一小兩只外觀上很不對稱的公雞說干就干起來了,幾分鐘后兩位選手都傷痕累累,雙雙躺在地上一動不動。<br>忽然傳來了打斗聲,完全是你死我活、勢均力敵的樣子。于晨光著腳跑到東屋,他媽和連世有正支黃瓜架。事實上連世有只用一只手在招架,他媽倒是拼死拼活,矮墩墩的個子一躥一躥地好像逆水中求生。于晨一把抱住連世有的后腰,死力地往地下拖。仿佛陀螺,連世有抽出閑著的那只手往后一扯,于晨旋轉(zhuǎn)著撞到一把木椅。腰一木,接著很痛。他顧不得自己,媽已經(jīng)倒在地上,還抱住連世有的一條大腿。連世有彎下身,好像有些猶豫,不知道是要甩開她的糾纏還是要借機給她幾下。他再次反撲,奮力地抱住連世有的另一條大腿。母子倆如果合力,連世有十有八九要倒霉的,可惜力量相左,一個往前搬,一個往后扯,弄得連世有扭來扭去地一點也沒有倒下的跡象。事實上幾個人七扭八歪地仿佛在開一個并不好笑的玩笑。他已經(jīng)沒力氣了,個子雖然躥得很快,還不足十二,小學還有倆月才能領(lǐng)到畢業(yè)證書。他忽然想到一個絕招,楊金山和李明干仗曾經(jīng)用過,李明一下就癱了。事實上他的手剛伸到那個部位,捏沒捏到只是一種欲望。連世有抖了一下,只一拳,他就不知道啥了。等反應(yīng)過來,媽坐在他的身邊,鼻涕一把眼淚一把地撫摸著自己的親生兒子,連世有坐在炕沿上直喘粗氣。<br></h3> <h3>那心里別扭的。<br>連英是轉(zhuǎn)過年出生的。當時他已經(jīng)上初中了,課程多得喘不過氣來,讀小學又沒打好基礎(chǔ),現(xiàn)在一天累得暈頭轉(zhuǎn)向,一直在中下游徘徊。他這時候已經(jīng)意識到念書的重要,加上老師總講那些勵志成才的故事,心里恨不得一步登天,甚至對連世有那次教訓已有反思。回家撂下飯碗就把眼睛盯在書本上,季桂芝和連世有從來不招呼他干活。連英卻常常作梗,不是哭就是叫,沒個好時候。比喻一道難題剛剛捋出一點頭緒,連英突然哭嚎起來。<br>“煩死人了!”他把書本往一個油漆斑駁的小八仙桌上一扔,自己也不知道和誰生氣。母親卻懟他能念就念,不能念回家種地,“原先我就看你不是那塊念書的料,燒爛的磚坯子還能回爐重燒咋地!”連世有倒溫柔了許多,“英英——乖!哥哥很累,費腦子。你別哭,聽話——啊!等哥哥把書念好了,將來給你買好吃的——啊!”<br>再大一點他走哪跟哪。有時候故意藏起來,連英就急得哇哇大哭,“哥、哥、哥……”看著妹妹那可憐無助的樣子,他心里忽然很痛:于晨你這是何必,一個大小伙子跟個不懂事的小孩子耍啥瘋兒,好歹也是一個娘腸子里爬出來的……有時候他和般對般的半大小子爭爭講講,連英突然站到哥哥一邊,“我不讓你說,我哥都生氣了!”有時候他和同學瘋鬧,連英死死地抱住同學的大腿,一口一口地撕咬,鼻涕眼淚都出來了,他拽都拽不開。他這時候心里就怪不好受的,捧起妹妹的小臉兒,“英英,走,哥給你買好吃的去!”<br></h3> <h3>那車翻的。<br>他初中畢業(yè)就不念了。高中一個是沒考上,考上了又能咋地,即使上了大學,畢業(yè)后也得自己找工作。般對般的同學有的都訂婚了,他連女孩子的手還沒摸到。按照連世有的說法,找對象起碼得有新房,家里連個戳燒火棍的地方都沒有,哪個姑娘瞎眼了會嫁給你?季桂芝說得更具體:再蓋房子咋也得紅磚青瓦,草房想都別想,面積除了他們老兩口的單間,于晨和連英都得有自己的小屋,外加一個倉庫,等于晨有了媳婦,還得重新掂對。于晨似乎看到了希望,很快就和曾經(jīng)的好同學回峰、隋文等出去打工了。<br>兩年后于家果然蓋起了五大間磚瓦房,形式和季桂芝設(shè)想的一樣,盡管借了兩萬多元,到年底一把都還齊了。連世有說下一步就是攢錢說媳婦,現(xiàn)在的農(nóng)村,手里沒個二三十萬的不敢張羅,也沒人給你。<br>第二年春節(jié)一過,于晨和回峰、隋文等好同學又背起行李遠走他鄉(xiāng)。連世有和季桂芝在家里除了種地、養(yǎng)豬,還趕大集,賣點雞蛋、鴨蛋、土豆、地瓜啥的多少也能攥點,一天里里外外忙得腳打后腦勺子。連英也快小學畢業(yè)了。<br>那年冬至剛過,于晨就回家了。冬天活兒少,東走西轉(zhuǎn)地找到活兒也掙不了幾個錢,再說也快過年了,老牛老馬還有個年節(jié),何況人了。家里去年就買了一臺四輪子,平時除了種地拉秸棵啥的,有時間還能拉腳,比喻給誰家拉石頭、水泥、木料啥的,不掙不掙地一天也能掙個三百二百的,趕機會工地上有活兒,每天咋也能掙個四百五百的。<br>那天從柳河六道溝往回給王世海家拉松木桿子,一車二百六,一天也就一個來回,錢不多,也有賬算,用連世有的話說蟣子也是肉,是錢就得掙,兒子正等錢說媳婦,女兒也上初中了,哪天不得花錢,哪嘎達不得用錢。<br>于晨也跟車去了,在家也是干待,來回裝卸車的用人把裝卸工的錢都省了。<br>車過了二道嶺下坡挺陡,閘也不太好使。連世有一是對路況熟,事先就放慢了速度,拉閘時盡量收油。陡坡眼看就下來了,迎面開來一輛摩托,小伙子車速挺快,上邊還帶個女的,眼看到跟前兒了,忽然奔四輪子來了。連世有大喊于晨快跳車!他把方向盤往右一打,車和滿滿一下松木桿子直接鉆壕溝里了。于晨本來就有點害怕,松木桿子裝得又高又飄,晃悠悠地總像要倒似的,他本能地總想跳車。連世有一喊,他想也沒想,兩丈多高的車頂,又那么快的車速,一高就跳下去了,正好落在摩托車下邊。<br>一個月后父子倆都平安地走出了醫(yī)醫(yī)。于晨跛著一條腿。連世有的一只胳膊再也沒抬起來。<br></h3> <h3>他也該當繼父了。<br>往后的日子,連世有一方面帶著傷痛養(yǎng)家糊口,一方面鉆心瞇眼地給于晨攢錢說媳婦。一晃都三十好幾了,一米七五的于晨連個介紹對象的都沒有。<br>自車禍,于家的日子已大不如前,倒不是東挪西借地缺吃少穿,攢下的家底父子倆一場車禍就花進去大半,連世有再開四輪子多數(shù)時間只用一只手應(yīng)付,知道底細的誰也不敢用他。季桂芝的身體也明顯掉價,三天兩頭總得吃藥。于晨還經(jīng)常外出打工,正規(guī)企業(yè)看見他一踮一踮地朝大門走來,遠遠地就拒絕了。用工的地方多數(shù)都是一天一百的小工活,那種碼磚、掛瓦一天三百的大工活一年也遇不到幾個。<br>連英幾年前嫁給街邊子(城鄉(xiāng)結(jié)合部)一個開出租車的年輕人,兩口子勤奮、節(jié)儉還很和睦,小日子過得吃穿不愁有滋有味,連世有卻三天兩頭來電話要她幫哥哥物色對象。連英左挑右選地看中了樓上的于德娟。這女人幾年前死了丈夫,一個人帶著女兒在菜市場租了一個攤床。連英常在她的攤床上買菜,一來二去地有很多共同語言,有時候甚至幫她看孩子。于德娟看連英誠實、善良還很細心,干脆把女兒讓她來帶。連英推推拉拉地收了于德娟兩個月的工錢,連世有知道后說啥也不讓女兒再要,“就是黃金,該舍的也得往出舍了,你哥啥樣你不知道,這機會打燈籠都找不著呢。”于德娟感激得就差不能下跪,晚上回家常常帶些新鮮青菜送給鄰居,兩家處得一家人似的。在父親的催促下,連英漲紅著臉提起了哥哥的婚事。于德娟沒說行也沒說不行。有一天連英把哥哥帶到于德娟的菜床子前溜達。于德娟多少有意。于晨卻猶豫不決:寡婦不說,長得一般,帶著個孩子,還得是倒插門的……連英就勸哥哥說眼看都四十一了,般對般年齡的孩子都快找對象了,差一不二就這么地了……找于德娟雖說是倒插門,進了門家里啥也不缺;兩口子雖然多個巧巧,女孩子比男孩子少不少麻煩,等你們再有了孩子……還講了他們兄妹倆的例子。連世有聽后大發(fā)雷霆,“于晨你他媽的真是腦瓜子讓驢踢了,這樣的女人上哪去找,要掙錢能掙錢,要過日子能過日子,要歲數(shù)正是生孩子的年齡……二婚咋地,我和你媽還二婚呢,英英兒子都能打醬油了……”季桂芝干脆罵起來:“于晨我先把話撂這嘎達擱著,這個要是不行,這輩子你也就這么地了!”于晨同意不同意地也就同意了。偏偏這個時候,連世有查出肺癌,發(fā)現(xiàn)就是晚期。于晨的意思賣房子賣地也得給爸治病。連世有卻果斷地回到家里,說誰再提治病他馬上就死給他(她)看!原來他有自己的小算盤:他和季桂芝早就合計好了,找于德娟雖然二婚,于晨畢竟初婚,女方雖說啥也不要,男方也不能兩袖清風地邁進人家的大門,咋也得花個十萬八萬,臉面上好看不說,也等于給他們的新家攢下點家底;他如果治病把錢花了,啥作用沒有不說,于晨和媳婦今后的日子也不好過;女方萬一……<br>那天感覺不錯,連世有現(xiàn)把于晨叫到身邊,說當后爹也沒什么不好,只要把心放正,把人家的孩子當成自己的孩子,遇到啥事兒沉住氣,別像我驢活活地沾火就著……他突然嗆咳,灰青的臉上忽然有了血色,“你媳婦那天來我也看了,哪方面都不錯,一看就是個過日子人……”他斷斷續(xù)續(xù)地咳嗽,說一說就得停下來喘一會兒,和當年那個力大無窮的漢子判若兩人,“女人多多少少地都有點小脾氣,當男人的大不見小不見地就得擔待,別像我,一來勁兒瞪著眼睛和你媽死犟……”他果然瞪大眼睛,用盡最后的力氣,“不管咋說,老于家到你這輩兒也得有個后人……”<br>“爸!”于晨一把抱住繼父那曾經(jīng)魁梧、健壯的臂膀泣不成聲。<br></h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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