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軍營歲月(12)——人間正道是滄桑</p><p class="ql-block"> 十年文革,今天想起來,仍然叫人心有余悸。那是一場噩夢,噩夢中的許多往事,現(xiàn)在都讓人不能忘記。從地方到部隊,多少老干部被批挨斗,蒙受冤屈,甚至含冤死去。他們都曾是浴血奮戰(zhàn)幾十年的老革命,是打造共和國江山的奠基人。但十年酷劫,他們都不能幸免,被卷進政治的漩渦,使他們受到極不公正的待遇。這使我想起在部隊里接觸到的幾位老干部的往事。</p> 幾乎是同年吧,我們剛?cè)胛椴痪茫筷犂锱蓙砹艘晃幻细敝魅危吒叩膫€,斯斯文文,黑瘦黑瘦的。后來知道他是總后某研究所的政委,正師職,行政十三級,應該屬于高干吧。這么大的干部怎么一下降為副團職呢?人們的猜測很快有了答案,他不是“線上”的人。那時的總后勤部,是邱xx一伙把持的,不要說反對林x、邱xx,就是行動上稍有遲緩,態(tài)度上稍有曖昧,你就在被清除之列。“親不親,線上分”,更不要說你再稍有微辭了。<br> 孟副主任來到我們山溝,一開始,大家都互不了解。時間長了我們也就熟悉了。他在庫里住單身,沒事時也常和我們戰(zhàn)士聊天,拉家常,大家也都很尊重他。那時他給我的印象是,孟副主任很有水平,開會說話慢聲細語,從不說廢話,給人一種非常穩(wěn)重老練的感覺。工作中好像他從來沒有批評過誰,也沒見他發(fā)過脾氣。他總是善于抓住你工作中的亮點,鼓勵你把工作做得更好。曾有人戲稱孟副主任點子多,——這不但是因為他臉上確有幾個麻點,更是因為他工作中確實辦法多。<br> 七二年,在我到連隊當兵時,正趕上那一年部隊搞大罐除銹。我們部隊的戰(zhàn)備物資都是用鋼板焊成的金屬罐儲存的,隔幾年就要把外表的銹清除一遍,然后再涂上一層防銹漆,這是我們部隊一項重要的工作。連隊當然是主力,別的班都分到任務到第一線去了,而我所在二班因為有值勤任務(站崗),只能安排當天非執(zhí)勤人員負責運輸一些工程材料,干些下手活。工作沒少干,可總也輪不到表揚。一次開匯報會,別的班長都在擺成績,夸進度,而我只能說說我們是怎樣保證供應材料之類。末了我想怎樣才能引起他對我們班的注意與重視,便說了一句“我們甘心并保證做好革命的配角”。果然這一句“革命配角”的口號,不算豪言壯語卻也感動了上帝,令他大為贊賞,并在全庫大會上提出了表揚,讓我們班也露了一把臉。<br> 孟副主任年齡大,級別高,在這里降職安排,其實在某種意義上說有下放改造之意。但我們大家仍然都很尊重他,無論生活工作都不難為他,他也非常寬容我們。有件事到現(xiàn)在還叫我十分歉疚。<br> 一年秋天,山溝里的核桃都熟了。為了不使這些核桃浪費掉,庫里組織大家利用星期日集體去采摘,收獲歸己。那天孟副主任也跟著我們政治處的幾個兵去了。核桃樹不高,一般在樹下用竹竿就可以打掉。只有再高一點夠不到才需上樹。那次我爬到樹上,對著孟副主任指給我的一個核桃,用竹竿猛地一撞,核桃象子彈一樣飛了下去,正好砸在他的眼皮上。我嚇得一下跳下樹去,眼看著孟副主任的眼睛腫起來,真有核桃大了,成了“烏眼青”。這核桃也打不成了,趕緊送他回衛(wèi)生所去包扎。后來也不知多長時間好的。我那時也不知什么原因,一直沒敢去看他。現(xiàn)在想起來,覺得那時自己太幼稚不懂事了。 孟副主任盡管降職使用,總還安排了工作。還有一位老干部,放到我們庫里來,是明確監(jiān)管改造的,領(lǐng)章帽徽都摘了。我清楚記得他就是當時總后衛(wèi)生部部長張汝光(應是正軍職吧,后來是總后勤部副部長)。他那時看上去只有五十多歲,個子不高,腰桿直直的,走起路來輕松利落,讓人感覺此人非常干練。我背后曾開玩笑說他身體輕快得象小皮球在我們面前蹦來蹦去。張部長是位老紅軍,據(jù)說參加過二萬五千里長征。他那時行政八級,55年授少將軍銜,是一位開國將軍。<br> 張部長的老伴也是位老干部,但她僅是來陪張部長的,他們當時就住在家屬區(qū)簡陋的平房里。平時他們就在營區(qū)散散步,和家屬們聊聊天。張部長身體好,常同我們一起去渭河灘參加勞動,一起在那大汽車上顛簸,一起淌過那深深的蘆葦蕩。<br> 張部長是位立場觀點十分明確的人。他來我們這里,是每月要寫思想?yún)R報的,實際就是寫檢查。然后由我們政治處收上來,再交上去。他從來不把這檢查當回事。有幾次是我代保衛(wèi)干事去取的,每次都是32開紙,半篇還不到,倒象是個請假條。他是為了不難為我們應付差事,不然這半篇紙也沒有。但他的黨費從來不誤時。有時要我們捎回來,有時他自己來交,一分都不少。他那時的黨費,好像比我的津貼還多。言談之中,看得出他對“那一伙人”真是深惡痛絕。記得在一次渭河灘勞動歸來的路上,我們一起走在扎腳的蘆葦叢里。說起總后的事,他曾公開斷言;邱xx決沒有好下場(原意)。我真佩服他那時的勇氣和信念。<br> 下放監(jiān)督改造,當然也就沒什么自由,連自己親友看望的權(quán)力也受到限制。大概是70年夏季,陶鑄的夫人曾志帶女兒來我?guī)炜赐麖埐块L(他們曾在廣州一起工作?還有人說他們是親家關(guān)系,不知是否誤傳)。那時陶鑄已含冤去世,他被“四人幫”從中央第三號人物一下打成全國最大的保皇派。曾志到我們這里來,大家都不知道,包括部隊領(lǐng)導。只是那天政委急忙找保衛(wèi)干事,說陶鑄媳婦來了,你們怎不知道?上邊通知要她趕緊回去。我們這是戰(zhàn)略倉庫,她怎能隨便來。曾志只好帶女兒走了。不知她那時的心情是悲哀還是憤懣?連自己的行蹤都隨時有人“關(guān)注'.<br> 一九七一年下半年,“九、一三”事件爆發(fā)。林x集團的垮臺,給這些老干部松了綁。不久張汝光部長回北京復職。記得走的那天,我站在離大門遠遠的地方看著,很多人都到外面去送他,特別是那些朝夕相處的部隊家屬,幾乎是在大門口列隊歡送。可見這老兩口在這里的為人。張部長也身穿呢服軍裝,戴上領(lǐng)章帽徽,神采奕奕,同大家一 一握手告別。想象得出,張部長那時的心情,該是多么高興,那是勝利后的喜悅! 在這里還想順便提及一位沒有接觸過的老干部。他也是總后下放的,安排在我們上級機關(guān)(兵站,師機關(guān)),同在秦嶺山下,與我們中間隔予靈車站相距約二、三公里。聽說他原是總后裝備部趙部長,行政六級,也是一位老紅軍。比張部長級別高,年齡大,但他的境遇似乎不如張部長。同樣都要去農(nóng)場勞動,但他年大體弱,很不適合坐大汽車,可小車又沒資格坐,聽兵站來人說,都是連拉帶拽把他推到車上。那時小車裝備少,都是北京吉普,我們庫還是一個大屁股吉普,張部長有時還可用一下(他一般不要),可一個堂堂六級老革命,竟忍心叫他去爬大解放。這樣近乎虐待性的對待老干部,連我們戰(zhàn)士也看不下去。<br> 也是在“九一三”之后,趙部長回北京,兵站領(lǐng)導用小車送他去車站(距予靈站約不到2華里),但趙部長的老伴說,老趙啊,咱兩萬五千里長征都走過來了,這幾步路咱還走不了嗎?于是大家便都步行去車站。據(jù)說老趙在前邊走,兵站所有領(lǐng)導和小車就在后邊跟著。這是兵站那邊朋友帶過來的傳說,我雖然沒看到,但我相信這是真的。 <p class="ql-block"> 文化大革命已經(jīng)過去近五十年,歷史也翻過新的一頁。當年那些在槍林彈雨中為共和國的誕生而出生入死、英勇奮戰(zhàn)的老革命,多數(shù)都已經(jīng)作古。但是他們打下的江山還在,他們的英雄業(yè)績永存。文化大革命讓他們遭受了不應有的災難。值得慶幸的是,歷史終于恢復了本來的面目,為他們作出了公正的評價。青山依舊,綠水長流,歲月如梭,往事悠悠。這也許不該發(fā)生的故事,令人感慨,也讓人沉思。歷史上專事權(quán)術(shù),以整人為己樂的人,多數(shù)都沒好下場。那些總想把別人打翻在地,讓別人成為狗屎堆的人,到頭來自己倒先成了真正的歷史的狗屎堆。不能說這是歷史的規(guī)律,但這卻是歷史上常有的現(xiàn)象。還是那句老話:“人間正道是滄桑。”但愿人們不要忘記這句歷史的格言。</p><p class="ql-block"> (2023. 01. 05)</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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