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六十年前的年味記憶

玉樹金蟬

： 昨天晚上看了鷹擊長空老師的美篇《小時候的年味》，內心好生觸動。本來在家躲疫情的日子過得好煩好累，所以無暇也無心寫新美篇。可是昨晚幾乎一夜無眠，一直在想著小時候那盼過年的急切心情，和年前好多天就開始得濃濃年味。 人說少年不知愁滋味，我想這也是我想說的心里話。我的記憶好奇怪，對于童年、少年那缺吃少穿年代過年的回憶，卻是滿滿的幸福和懷念。而對于今天這物質生活豐富，不用趕集上街，不用逛市場，吃喝物品皆可送到家門口的年卻沒了興趣，品償不到一點年的味道。我不知道這是進步還是倒退，是不知足還是不知道感恩，是疫情鬧的還是老了的原因。 童年的年味是穿新衣，過新年，磕頭作揖拜神仙。餃子餑餑大棗山，吃好喝好去拜年。 記得五歲那年的除夕，我的新衣服早做好了，可是鞋底和鞋幫還在母親的針線笸籮里。我心想，明天就過年了，我能穿上新鞋嗎？我心里著急的要命，就怕過年穿不上新鞋！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我就被嗶里啪啦的鞭炮聲驚醒，我趕忙爬起來，母親已經把套好的新衣服，和鞝好的象盒兒一樣漂亮的鞋子放在了床頭上。那是一雙高幫帶捂眼，桔紅色的棉鞋。鞋邊放著一個黃銅的鞋拔子，棉鞋是高幫得借助鞋拔子才能提上。我趕忙穿好衣服，這時娘過來幫我用鞋拔子把鞋提上。穿上新衣新鞋的我來到天井，看到磨眼里插著那棵掛著小銅錢的“搖錢樹“。那是父親從大集上買來的一根帶枝葉的竹子。父親在燒紙，同時被燒掉的還有和搖錢樹一起買回來的竹枝竹葉（父親稱那竹枝葉叫＂紙碼＂，我至今也不知道這倆字該咋寫），那噼噼啪啪的聲響好聽極了。 父親讓我對著火堆磕頭，磕完頭回到屋里，母親已經將煮好的餃子擺在了大方桌的外側。桌子的里面還有餑餑，棗山，香爐等。桌子的前面有一個紅色、上面繡有許多祥云和龍紋圖案的錦緞桌圍子。墻上掛了三位神仙的繡像，父親說那是財神像。父親又給神仙們奠飯、奠酒、燒紙磕頭，我也學著父親的樣子作揖磕頭。 吃過餃子，跟隨母親到大奶奶家拜年，大奶奶的兒子在外地工作，大奶奶一人在家住。她的家是兩間堂屋，進門正面是一張高方桌，桌子上放著一盤桔子。那時我不認識桔子，只覺得那東西好看極了，不知是干什么用的，桌上還有一盤花花綠綠的糖果。 大奶奶是個清爽干練，腰背挺直、頭腳干凈、精神頭十足的小老太太。她那雙不可多見的小腳真可謂是三寸金蓮。母親讓我給大奶奶磕頭拜年，并遞給我一個草編的圓形蒲團，我趕緊跪下給她磕頭。大奶奶從方桌上的盤里拿了一個桔子，抓了一把糖果裝到了我新衣服的口袋里。 最令我難忘得是她競然給了我五毛錢。那是我這輩子收到得最難忘的禮物！第二年初秋，母親用那五角錢給我買了一個深藍色書包和一盒白色“石筆＂，將我送入了南店小學。 再大一點對年味的記憶是，想年盼年趕年集，掃屋刷墻買畫子。 年集是從臘月十五開始，二十、二十五三天是濤雒街年集。這三天的集叫年集也叫“山集＂，是最有趕頭的集日。那時集市有平常集市的兩三倍大，除了原有的那些市，又增加了年畫市、對聯市、花市等等。原有的市也翻倍地增大。耍耍的、耍猴的、說書的、唱大戲的，唱周姑子戲的、賣棉花糖的、賣糖葫蘆的，賣泥哨的。那吆喝聲、叫賣聲、泥哨的嗚哩哇啦聲，還有討價還價的聲音，真可謂是人聲鼎沸，熱鬧非凡。沒趕過山集的人絕對想象不出山集的熱鬧！趕山集讓人提前有了過年的感覺，增強了對過年的期待與盼望。甚至讓人提前嗅到了年的滋味。 我跟母親趕山集主要是揭畫子和買花，畫子又分粗畫和細畫，粗畫一分或二分錢最多不超過五分錢一張，就是那些木版年畫，老百姓也叫“抹畫子”。這些畫子一般是貼在鍋屋里墻上的。 每年臘月十七或十八，父親會把鍋屋的墻壁和屋頂打掃干凈，然后用大苕帚沾上早已備好的黃泥漿，把被一年煙火熏黑的墻涂抹一遍。到下午的時候，那灰暗的鍋屋便有了煥然一新的感覺，我那幼小的心靈便會對年有了更加迫切的期盼。期昐著父親再把那些從年集上買來的畫子貼在這新墻上。 鍋門口左面貼的是灶王爺;炕頭上貼的是一對胖孩兒；還有什么“五子登科”、“五福臨門”、“招財進寶”、“小豬拱門”的等貼在西山墻上。記憶深刻得是那張一人一牛在犁地，地邊上還有幾個人在觀看的畫，當我問那犁地人是誰時，母親順口說：“二月二龍抬頭，萬歲皇爺使金牛，黃帝娘娘去送飯，走到路上砸了罐，黑狗吃黃狗看，饞的鷂鷹滿天轉。＂這順口溜便成了我和妹在炕上蹦著跳著繞炕轉圈的伴奏。也成就了那年味十足難以忘懷的記憶。 下圖是在西湖中學教過學生楊瑞成，為他的同學們寫的春聯： 到上學識字之后，對年味的記憶則是到大娘家觀看二哥寫春聯，或者是請二哥到我們家寫對子。 東鄰大娘家的二哥是日照師范畢業的小學老師，毛筆字寫得好，所以每年春節前我們西頭子近二十戶人家的春聯都請他寫，他也樂此不疲。請二哥到我家寫對子是我童年少年時過年前的大事，這讓我提前感覺到了過年的氣氛嗅到了過年的味道。所以每年看二哥寫"對子"，或者是請二哥到我家寫對子，就成了我那時段一個重要的活動項目。隨著我的長大我可以給二哥當幫手了，我可以幫二哥把對子紙折疊裁好，把二哥寫好的春聯雙手擎著找地方擺好晾著。等二哥寫完對子幫他倒水洗洗筆等等。 到我初中二三年級，那兩年祖國山河一片紅的運動在全國興起，二哥把墨汁換成了油漆，我家的前屋門和堂屋門被他用油漆、刷子和扁筆，寫上了毛主席詩詞：“四海翻騰云水努，五洲震蕩風雷激＂“風雨送春歸，飛雪迎春到”作為對聯。當年各家各戶都有了亮閃閃的春聯。那兩年做對子紙買賣的人徹底休息歇業了。我也不能再給二哥當幫手了，心里好像覺得年味淡了些。但是過年的興趣和盼年的心情還是很大很迫切的。畢竟平時穿不上吃不到的東西，過年還是可以穿上吃到的。 到我初中畢業時，村里每年春節前夕要給軍烈屬送"光榮匾"，那用蘆葦和高糧稭扎成，用彩紙糊好，并用紙花裝飾的新匾。這些匾一般是要等二哥或者是別的會寫毛筆字的人，給寫上"光榮家屬"的字樣。那寫上字的匾就有了靈魂和精、氣、神。我的心里則會對那匾充滿了敬意和愛戴之情。然后我們在除夕或是除夕前一天，排著隊抬著匾，敲鑼打鼓地送到烈軍屬家中。 多數時侯送光榮匾的組織者領頭人就是二哥，因為他出身好，又會寫毛筆字，還會吹笛子，拉二胡。所有的事情他都做的得心應手，讓人無可挑剔。五、六十年的時間過去了，可是那些鮮活的印象和場景仍然讓人記憶猶新難以忘懷。那光榮匾的扎制、裱糊需要好幾天時間，我們就可以掙到幾十分工分。這扎匾、送匾既有精神層面的享受，還能掙到工分。那濃濃的年味和盼年的心情，就是在這些具體的場合里讓人感覺和銘記！ 我和舞友們國慶節時留影于安泰廣場 什么是年味，大家都在尋找中。年味在人聲鼎沸熱鬧非凡的山集上，年味在樸實無華喻意深刻的年畫中，年味在紅紅火火對仗工整的春聯里。年味在大人們忙碌勞累的灑掃中，年味在孩子們急切盼望的希冀里。年味在母親蒸煮煎炸的勞作中。 母親曾說年是給老人和孩子過的，可我當時不理解也不認同。如今想來母親說得是至理名言，今日今時我正在經歷和實踐。隨著年齡的增長年味越來越淡，那曾經得濃濃年味，永遠定格在腦海里那記憶的寶庫中。 ▽今天早上小妹發來了這張和她同天降生的，我小弟弟家的全家福，是前幾天剛拍攝的。看到這張照片，我突然間覺得這才是年味的真諦，我心欣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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