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路>>（之六）

宋朝百家第一姓

劉半山是南村首富，在村里一家獨大，雖跟張和不是一個村子，但只隔著一條小河，所謂唇辱齒寒，況且張和家同時也是劉半山家最大的佃戶。 劉家騾馬成群，百十來畝地，娶了兩房老婆，大老婆沒有生養，小老婆生養了一個兒子一個女兒。他生性幽默豁達，靠著祖上遺留的財產，過得衣食無憂。雖然大老婆沒有生養，但夫妻仍然恩愛如初，相敬如賓。家里的一切由小老婆打理，樣樣事情處理得井井有條。劉半山就樂得清閑，小事兒任由小老婆處置，大事兒主動向他匯報請示。那小老婆也是性情中人，她并沒依仗自己生養一兒一女而驕橫跋扈，仍然自認為自己后進劉家的門兒，對待劉半山的大老婆就像對待自己的親姐姐，把劉半山和她的衣食住行安排得樣樣周到。 張和剛站起來，馬叔已經從西跨院牛棚里提出了一盞氣死風燈掛在當院里照明，跟隨劉半山的小伙子跟著馬叔就進了西跨院，這小子和馬叔相當投緣，馬叔人緣好，聽來的“古記”也多，他一來就找馬叔聽他大擺龍門陣去了。 “哎呀呀，張老哥，恁家這四個門扇高的小伙子真是喜死個人了，恁瞅瞅，嘖嘖嘖。”雖然劉半山跟張和相熟，但和張家的幾個孩子不熟，而且也比較少登張家的門。 “哎呀，您有事兒就讓人叫我一聲，我過去不就中了，”張和趕緊迎接過去，“他們啊，唉，都空長了一個好架子，沒啥出息。”張和一邊嘴里說著，其實心里可高興了，他不為自己這半輩子積累的財富而驕傲，這四個兒子才是他最大的財富。 鈺瑤和鈺璞在母親張氏的吩咐下，兄弟兩個各端著一盞剛泡的上好花茶一前一后走進堂屋，鈺瑤把一杯放在劉半山面前，鈺璞把另一杯放在張和面前。 “劉叔，你們聊吧，我倆到酒坊看看酒糟去。”兄弟兩個禮貌地退出堂屋。 “好好好，恁倆去忙，我和恁爹聊會兒天。”劉半山看著離去的兄弟倆，又一陣感嘆：“嘖嘖嘖，真是長得太排場了，嘿嘿嘿——”劉半山笑完又摸摸下巴上稀疏的幾根胡須。 本來張和是劉家的佃戶，但張和人忠厚，肯在土地上下功夫，交租的時候又是有一是一，從不討價還價，耍滑拖欠，斤斤計較。劉半山又是風趣豁達之人，雖是東家和佃戶的關系，剛開始張和有些不習慣，但禁不住劉半山一次一次地叫自己老哥，后來也就習慣了。 燈光下，就剩下了兩人。 “哎呀，張老哥，我可聽說了，日本在山西和河南交界處殺了很多人，據說就在十八洞橋旁邊，十八個活生生的年輕人啊，全部被推到火堆里燒死了，真是慘啊！”劉半山壓低聲音說，說完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真是畜生！在我們家門口，還這樣被外人欺負。”張和猛地把拳頭砸在椅子的把手上。 “可不是咋的？我們一對一打不過日本人，十個二十個打一個總行吧？唉，可憐呢。遲早有一天會打到我們村里的。”劉半山睜大眼睛說。 “那我們不能等死，拼一個就夠本，拼兩個就賺一個。”忠厚的人發起狠來，連自己都有點害怕，在張和心里覺得：“中國這多人，怎么就打不過小日本那么幾個人呢？壓也要把他們壓死了。” “唉，眼巴前啊。”劉半山平靜下來，頓了頓：“很快軍隊就會拉到前線去的，縣城已經來了很多從前線退下來休整的部隊，休整完，還是要上前線的，他們一走，如果鬼子來了，還得靠我們啊。” “嗯嗯，是這理兒。” “那我們明天叫上李本，還有村里幾個主要鄉黨，一起商量商量怎么辦？”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關于農事的事情，劉半山起身相送，跟著的小伙子緊緊跟上扶著，馬叔提著氣死風燈在前面照路，張和把他們送出老遠才轉身進門，吩咐馬叔把大門栓好。 深夜，樊噲縣城糧行里，趙海山坐在柜臺后，盤點著一天的賬目，妻子和孩子在樓上已經睡下，店小二看著老板仔細地查看著賬目，坐在一邊打瞌睡。 馬路上，從遠處傳來一陣駐軍巡邏的腳步聲。 腳步聲過去，大街上頓時陷入一片寧靜中。 “篤，篤——篤——”，一陣敲門聲驚醒了正在打瞌睡的店小二，他不耐煩地大聲說：“已經關門了，買糧，明天再來吧。” “篤，篤——篤——” 趙海山抬頭示意店小二打開一扇小門。 店門一開，一個穿著干凈利索的年輕人一閃身就進來了。 “哎——”當店小二看清來人后，就把下半截兒話給硬生生地吞了下去。 年輕人輕輕拍了一下店小二的肩膀，沖著趙海山喊：“哥哥！” “是海亮啊，我還以為是誰呢？這么遲了，你咋來了？”趙海山停下手里的活，笑著走出柜臺。 “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從延安回來的劉強同志，昨天在游擊隊的護送下剛到。” “你好。” “你好。” 劉強和趙海山的兩只大手緊緊地握在一起。 趙海山帶著他們上樓，店小二已經泡好茶端上來，放下后，就下了樓。 “把下面的燈關掉。”趙海山吩咐他。 “最近，蘭封會戰國民黨軍隊基本全線潰退，繼續內撤休整，所以，上級要求，我們要發動群眾，做好最壞的打算，組織群眾抗日武裝。” “具體要求有沒有？”趙海山興奮地問。 “各地要根據自己的特點，靈活組織。”劉強很簡潔明了地傳達著上級的精神：“雖然現在是國共合作時期，但仍然要注意保護自己的身份，不到萬不得已，不要公開自己的身份。” 趙海山兄弟倆點點頭。 “這個糧行的交接點仍然是保密的吧？” 趙海山兄弟對視了一下，同時點點頭，趙海山說：“這個點是省青救會在本縣召開成立大會的時候，由組織出資籌建的，目前除了上級，縣城只有海亮知道。” “那，以后這個點就作為我們的一個聯絡點。” “沒問題，感謝組織信任。” “給你們添麻煩了。” “另外，我們以后會有愛國人士捐贈的部分抗日物資以及食鹽藥品等生活物品，都可能會利用糧行貿易的特點，從縣城運出，支援游擊隊的抗日活動。”劉強說。 “太好了，看來上級領導真的具有長遠的目光。”趙海山兄弟兩個興奮地說。 “這樣，我們的抗日物資就可以源源不斷地運送到南陽等抗日前線。” “嗯嗯！” “天不早了，我該走了。” “要不就住在糧行吧？” “我可是個危險人物哦，住這里不方便，另外，給你提個醒，目前糧行還比較隱蔽，基本屬于靜默狀態，隨著日后活動的增多，是一個隨時都存在危險的地方，最好不要把家屬安排在糧行居住。” “謝謝領導關心。” 趙海山打開一塊門板，目送著趙海亮和劉強在燈光昏黃的街道上，快步走向遠方。 由李本、劉半山組織的組建抗日自衛隊的意見很快就得到了幾個鄉黨的同意。 “武器從哪里來？” “我們不可能有槍支彈藥的。” “但我們有鐵鍬、鋤頭和木棒啊。” “咱村不是還有鐵匠鋪嘛，可以讓鐵匠老連頭打幾十把鋼刀啊。” “不錯，不錯，不錯。” “還有啊，費用從哪里來？” “嗐！這還用商量嘛，我們一起出啊，這個時候不出，等日本鬼子來了，全部搶光，還不如我們現在出，也等于是保護我們自己的財產，是不是啊。”劉半山爽快地說：“不過，我們這幾個人可是手無縛雞之力的笨人，還得請個武術師傅來教才對的。” “這還用求別人嗎？李老哥給他兒子說一下，從軍營派一個出來教不就是啦，現成的。” “嗯，我看給秀卿說一下，不過最近戰事緊張，估計一時半會兒不會回來，那就耽誤了我們的事情。” “你看看，你看看，眼巴前，不就有一個現成的人選嗎？鈺琪啊？”劉半山看著張和說。 “可他在晾衣寨駐守啊。”張和搖搖頭說，“遠水解不了近渴。” “這好辦，我去找一下黃半窯營長說說。”李本摸著下巴沉思了一下說。 “好，那就這么辦。”眾人一起沖著李本說。 樊噲縣地下黨支部得到一個消息，豫西幾個縣城淪陷后，日軍在當地不斷制造慘案，當地的一名漢奸姚胖子最近可能會到樊噲縣探親，但具體的行程無法確定，上級希望能夠在樊噲縣除掉這名漢奸。 縣國民政府也同時得到了這個消息。縣長就找到青年救國會的主席，期待兩方聯手實現這次刺殺計劃。由于路線不明，身邊的護衛不明確，派軍隊伏擊又會聲勢太大，打草驚蛇。 　　雙方最后確定，由縣國民政府密切監控漢奸的行程并請求駐軍抽派一名武功高手，青救會方面從民間物色一名高手，聯合執行這次刺殺計劃。 據國民黨縣政府得到的消息，漢奸姚胖子明天會到樊噲縣，落腳點有兩個：一是縣城西關陳財主家，二是樊噲縣糧行對面的如意客棧。 當天晚上，趙海亮在劉強的指示下，提前到了樊噲縣糧行。站在糧行的二樓，只見如意客棧住客寥寥無幾，一點沒有緊張的模樣。 到了晚上十點左右，仍然沒有任何姚胖子入住的跡象。十一點左右，客棧突然來了三個短衣打扮的年輕人，看起來都十分健壯。 他們在一樓登記完后，分別住進了兩間房。 但三人中沒有一個身材顯胖的。 經過劉強的分析，估計這是巧合，也許是擾亂視線布下的假局，三人應該是姚胖子的隨從，真的姚胖子很大可能住進了西關陳財主家。 兩方經過激烈討論，最后決定，先行到西關郊外陳財主家一探究竟。 夜深，人靜。 西關郊外的陳財主家一片寧靜，大門的門樓兩盞燈亮還在亮著。 軍隊派出執行任務的人和趙海亮一樣，黑衣黑褲，黑巾蒙面。 兩人勁裝打扮，快速接近陳財主家高大的院落。 院墻很高，大門緊閉。 兩人沿著墻邊，觀察到西邊的墻邊被堆了幾垛青磚。 趙海亮“噌”地一聲就躍上去，彎下腰，示意對方搭肩而上。對方輕踩趙海亮的肩膀，趙海亮輕“哼”一聲，黑衣搭檔柔身就蹲在墻頭上。 黑衣搭檔伸出一只手，趙海亮借力就躍上了墻頭。 院子里，一片安靜，只有門房還亮著微弱的燈光。 趙海亮摸出一塊瓦片兒，用力投擲到院子中，然后輕輕落地，“喵”地叫了一聲。 門房在屋子里狠狠地罵了一聲“發情的浪貓，滾！” 院子里又沉入一片寧靜。 趙海亮朝黑衣搭檔揮揮手，對方起身沿著院墻直上房頂。趙海亮躡手躡腳到幾個房間的窗下，耳朵貼近細聽，每個房間都是靜悄悄的，沒有人的任何氣息。 要進二進院，需要經過中門，但中門的門緊緊地關閉著。 趙海亮朝搭檔示意前院房間沒有。搭檔沿著院墻，快速到二進院，輕輕一躍落地，其中一個房間還亮著燈。 黑衣搭檔貼近窗邊，就聽里面的人說：“到這個時候還沒到，估計路上耽擱了，我們就先睡吧。”搭檔把手指放進口中，輕輕按在窗欞紙上，里邊的一男一女，看模樣和打扮像是陳財主夫婦。 黑衣搭檔又沿著墻根，兩手扒著磚縫，三兩下就上了高大的院墻。 到了前院，朝蹲在墻根兒的趙海亮揮手，示意上墻。趙海亮扒著墻縫，壁虎一樣就上了院墻。 兩人從墻上直接跳到磚垛上，然后又學了幾聲貓叫。 他們輕聲交流了一下后，決定就在來陳財主家的馬路邊溝里等待伏擊。 凌晨的風，輕輕地吹著，田野間此起彼伏的蟲鳴聲，一陣接一陣。 突然，一輛馬車，沿著公路，“咯吱咯吱”地來了。 兩人對視了一下，同時輕聲說：“還真來了。” 馬車上坐了兩個人，還有一名趕車的車夫。 眼看馬車就到眼前了，黑衣搭檔從溝里躍起，站在路中間。 車夫“吁”了一聲，馬車“咯噔”就站住了。 在馬車停下的一瞬間，趙海亮飄身就上了馬車。 馬車夫估計是遇到搶劫的了，抱著頭在馬車的車轅旁發抖，顫抖地說：“好漢饒命，好漢饒命，我只是一個趕車的。” 黑衣搭檔沿著車轅也上了馬車。 車上一個體胖的男人，眼看著有人上了馬車，在馬車上往后一仰身，一個蜷縮，抱成一團就落在了馬車下。他抽出手槍，慌亂中就開了一槍，黑衣搭檔猛地往胖子手臂上跳下去，槍口打偏，一下子打在馬車的鐵輪子上，發出清脆的“咣”一聲，蹦出幾朵火花。 如果不是這一跳，子彈就可能打中趙海亮。 落地后的黑衣搭檔一記“窩心腳”，直踹姚胖子的心口，姚胖子倒翻著，在土地上打了幾個滾，他知道今晚遇到的不是一般人。于是放棄了膽怯，穩扎馬步，朝黑衣搭檔一記直拳就猛力揮出，黑衣搭檔一側身，用肘部化解了力道。然后，右手一翻，化掌為拳，拳頭翻轉，拳背重擊到對方的右臉頰，這一拳可不得了，一下子打落了姚胖子一顆牙齒，吐出了一口鮮血。看到姚胖子彎腰捂臉，黑衣人蹲身伸右腿，一記掃堂腿就向姚胖子的腿彎踹去，姚胖子沉重的身軀“咚”地一聲跪在了地上。黑衣人麻利地解下姚胖子的皮帶，把他倒背雙手，用皮帶緊緊地捆綁起來。 看到主人被綁，纏斗的年輕人撇下趙海亮，猛跑兩步，這時才有機會掏出手槍，對準黑衣搭檔。 趙海亮平地躍起，一個“餓虎撲食”從背后撲倒了姚胖子的貼身保鏢，那保鏢趴下的一瞬間，扣響了扳機，“啾”，一顆子彈就射向了黑衣搭檔，幸虧趙海亮的一撲，子彈打偏，沿著黑衣搭檔的手臂就咬了過去，黑衣搭檔身子一顫，趔趄了一下后又站穩了。 趙海亮單膝頂在那保鏢的背上，也解下他的腰帶，倒背雙手緊緊把他綁了。 看到趙海亮也把漢奸的保鏢活捉了，黑衣搭檔笑著說：“兄弟，厲害啊，干得漂亮！” “嘿嘿嘿，你也很厲害啊。”趙海亮笑著說。 兩人簡單地問詢了車夫一下，原來姚胖子在路上已經被人伏擊，三個保鏢死了兩個，只剩了一個，死里逃生，于是，在半路截了一路平民馬車才往這里趕過來。雖然事先做了很多布置，為避免被追殺，還專門在如意客棧做了假局，可還是沒能躲過這一劫。 兩個人打發走了無辜的車夫，囑咐他原路回去，車夫千恩萬謝，趕著馬車沿著來時的路回去了。 趙海亮從姚胖子的衣服上，撕下一條布，麻利地幫黑衣搭檔止血。 兩個人押著兩名俘虜，與前來接應的劉強同志和縣政府官員相遇。趙海亮向劉強簡單交代了抓捕的經過，劉強拍拍他的頭，伸出拇指說:“干得漂亮！” 劉強同志把兩名俘虜交給縣政府，希望他們就地槍決，免得夜長夢多，然后就要告辭。 “兄弟，能不能都摘下面巾一見，在下實在佩服，也感謝救命之恩。”黑衣搭檔說。 “你也救了我一命，還清了，日后自有相見的機會。” “告辭！” “告辭！” 所有的功勞都歸了縣國民政府，那幾個官員可高興了，趕緊讓人把黑衣搭檔送進醫院療傷，然后，又高高興興地趕著去請功。 （未完待續） 　　（關注公眾號聽我講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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