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2023年1月9日9時8分,83歲的母親被新冠病毒帶走了。雙親已逝,我成了沒有父母的孤兒。以后,不會再有人把60歲的我當小孩痛愛了,不會再有人對我時常牽掛、問寒問暖了。以后,我的鄉愁,便是一方矮矮的墳墓,兒子在外頭,父母在里頭。</p><p class="ql-block"> 早上醒來,母親的音容笑貌在眼前浮現。苦澀的淚水不由自主地奪眶而出,我蜷縮在被窩里,泣而無聲。父母在,人生尚有來處;父母去,人生只剩歸途。從此,我已無家可歸,余生只剩歸途了。</p> <p class="ql-block"> 2022年12月26日,接到弟弟電話,說母親因為咳嗽不止送往吉首市人民醫院。診斷為新冠肺炎,已經住院。在和母親通話時,感覺精神狀態還可以,只是情緒很不穩定(后來醫生說這是缺氧的癥狀)。我簡單的以為用用藥,消消炎就會好轉,就可以出院過年。12月29日,弟弟說母親血氧飽和度下降到90%以下,經市醫院建議,已經轉到了此前沒有空床位的湘西州人民醫院。</p><p class="ql-block"> 2023年1月2日,我帶著剛剛陽康后疲乏的身體,驅車400多公里,從長沙趕到吉首,來到病床前。母親戴著氧氣面罩,瘦了很多,吃力地問我吃飯沒有,要身邊的妹妹去給我搞吃的。而她自己則已經好些天沒有像樣的吃東西了。</p> <p class="ql-block"> 湘西州人民醫院內科三樓的重癥醫學科是剛剛由康復科改建的,護士從全院各科室臨時抽調,實行三班倒,不分晝夜辛苦地為病人提供服務。真心感謝這些救死扶傷的醫護人員們。</p><p class="ql-block"> 這里大都是感染新冠病毒的中老年重癥病人,床位全滿。其中年齡最大的90歲,還有一個插管的27歲小伙子。醫生說排隊等床位的危重癥還有30多人。在這里陪護母親的一星期,我經常看到生離死別的悲傷場面,看到一個個救治無效的病人被殯儀館抬走。而剛剛空出來的床位很快又躺上了新的重癥感染者。</p><p class="ql-block"> 但是,我也看到兩個年齡不大,一男一女,躺在床上玩手機、談笑風生的輕癥病人,他們與那些插管的危重癥患者形成鮮明對比。每次路過他們的病房,我總是在想,他們這是在療養嗎?這些人怎么好意思占用非常緊張的床位?</p> <p class="ql-block"> 4號凌晨2點40分,母親病情急轉直下,血氧飽和度直線下降。醫生拿掉氧氣罩,開始插管進行第一次緊急搶救。插管后那5天,母親昏迷不醒,反復高燒,虛汗不斷。各種醫療數值忽高忽低,生命體征極不穩定,僅僅靠儀器和藥物維持生命了。</p><p class="ql-block"> 9號凌晨2點49分,儀器顯示沒有了心跳,醫生和護士們進行了第二次緊急搶救,心跳慢慢恢復過來。但是,推注的各種藥水也已不能吸收和代謝,全身開始浮腫起來。我們不能再讓母親被病魔折磨了,上午9點忍痛決定拔管。</p><p class="ql-block"> 彌留之際,母親皺了兩下眉頭,似乎還在牽掛著什么。我強忍淚水,俯下身,哽咽著在母親的耳旁輕聲說,媽,您放心地走吧,不要牽掛我們。也不要怕,爸爸會在那邊等你。只見母親眉頭舒展,落下了最后一口氣,安詳的駕鶴西去。永遠地離開了她牽掛的子女們。</p> <p class="ql-block"> 往常冷清的吉首殯儀館,現在人來人往,像趕場一樣,工作人員忙碌不停。殯儀館原有10多個悼念大廳,另外在空地上又加蓋了20多個臨時悼念大棚。市里規定,無論大廳還是大棚,每個家庭只能使用一天一晚,但是仍然不夠用,還需要排隊等候。在這個放開后的第一波感染高峰,感染后醫院的床位要排隊,人死了在殯儀館仍然要排隊。</p> <p class="ql-block"> 可能現在很多人都比較樂觀,覺得大家都陽了一遍,就意味著疫情就慢慢終止了,都能夠回到正常的生活。我們是可以慢慢的回到正常生活,但是,疫情可能永遠都不會結束。去年,世衛組織干事譚德塞表示,新冠大流行作為全球衛生緊急事件狀態,有望在2023年結束,但是新冠病毒永遠都不會消失。</p> <p class="ql-block"> 去年,不少國家就經歷了四次感染高峰。近日,有醫學專家預測,今年第二波感染高峰預計在五六月份出現,規模約為25%-50%(僅供參考)。今后,一些人有可能會反復感染。年輕人還好,基本都能夠挺過去。但是,我國有2.6億老年人,他們能不能熬過去,是個令人擔憂的問題。</p> <p class="ql-block"> 在1月5日,插管后的第二天,醫生就把我們幾個子女叫到辦公室,介紹了母親的病情。醫生說母親本來就有基礎疾病,現在,全身器官已經被病毒侵蝕,肺、心、肝、腎功能已經嚴重衰竭,而治療新冠病毒又沒有特效藥,他們已經無力回天了,要我們家屬有思想準備。雖然醫生打了招呼交了底,但我們仍然希望能夠出現奇跡,期盼母親能夠戰勝病魔熬過去。</p> <p class="ql-block"> 最終,我的母親沒能熬過這次疫情。如果沒有感染新冠,以她老人家的身子骨,至少還能再活好幾年。我們對不起母親,是我們沒有照顧好她老人家。</p><p class="ql-block"> 母親是個節儉的人,一輩子省吃儉用,但是對子女們卻十分大方。母親是個苦命的人,幼年喪母,一人把妹妹帶大;中年喪夫,一直守寡到老。到了晚年該享清福的時候,又遭到了如此厄運,以這樣的方式突然離開,讓人一時真難以接受。時代的一粒塵,落到個人身上,就是一座山。很多事只有落下來,才知道有多沉重。</p><p class="ql-block"> 母親,今天是您的頭七,是您回家的日子,您能找得到回家的路嗎?兒子在路口為您點燈照亮,燃紙燒香。您可要一路走好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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