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二</p><p class="ql-block"> 唏哩牛市趙離樊噲縣城大概6公里左右。</p><p class="ql-block"> 但這里一逢天陰下雨,就泥濘路滑,滿地的黃泥湯難以行走,每走一步泥湯都會漫上腳脖子。夏天,人們赤腳行走還好,可到了秋冬春季,人們只要出門就是滿褲腿的黃泥點子。講究一點的人家有高腰的雨鞋穿,再次一點的人家,出門穿上泥屐,那高高的木制泥屐高出黃色的稀泥很多,到了沒泥濘的地方就拎在手中,還是挺實用的。</p><p class="ql-block"> 這個村莊地處樊噲縣城、葉縣和舞鋼三地交叉之處,是三地的交通要道。</p><p class="ql-block"> 此地還有一個風俗,就是重要節日就會成會,四鄉八堡的人家都會把家里多余的雜糧拿來出售,換一些零花錢貼補家用。更具特色的是這里還是一個牲畜交易市場,一到逢會,豬牛羊狗,騾馬牛驢等,都在這里交易,熱鬧非凡。</p><p class="ql-block"> 這里大多數人家都姓趙。</p><p class="ql-block"> 四鄉八堡的人就把此地的三個特點合在一起,稱作唏哩牛市趙,既有地形特點,又有風俗和人情特點。</p><p class="ql-block"> 二月二,龍抬頭。</p><p class="ql-block"> 這里不但有熱鬧的牛市,還有大戲一臺,真是人山人海。</p><p class="ql-block"> 住在和記糧店夜里看守店鋪的店小二一早就卸下門板,然后把一些干菜之類的籮筐有序地擺在店門兩邊,顯示本店已經開始營業,以招攬顧客。</p><p class="ql-block"> 剛過了窮人年的鄉下百姓吃完了儲存的蘿卜白菜后,春季只能吃一些干蘿卜纓子或者熱水煮過并晾干的白菜等配飯,那些干菜一律一元輔幣券,遺憾的是在窮人心中五角輔幣券已經是夠貴的了,于是,很多趕集的人,都是只站在門口看看,打聽一下干菜的價錢,然后搖著頭,嘴里小聲議論著“商人狠利”的議論散開了,他們手里攥得出汗的紙幣總共也買不了幾斤,總不能因為斤把干菜而揭不開鍋。</p><p class="ql-block"> 隨著不遠處的戲臺上打第一通鬧臺,當地人知道,離開戲還有一段時間,于是轉身又到其它地方閑逛著。</p><p class="ql-block"> 牛市是最熱鬧的地方,人們大多穿著補丁摞補丁的老式對襟棉襖,統一的黑灰色老棉布染制,純手工一針一線縫制,大多數男人頭上戴一頂發硬發黃的白毛巾,手里提溜著旱煙袋。</p><p class="ql-block"> 開春后的天已經不太冷,但單薄的棉衣增加了人們心理的寒冷,有人把煙袋斜插在腦后的衣領中,有人斜插在老棉布棉褲口袋里。</p><p class="ql-block"> 賣牲畜的也許彼此相熟,三五成群地隨地蹲著,買牲口的圍著拴在柱樁子上的牲口看來看去,最活躍的是牛兩行,他們犀利的眼光總能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尋到真正買牲口的雇主,于是湊上去搭話。</p><p class="ql-block"> 這時,和記糧店門口來了幾輛架子車,每輛車上都裝載著五六袋裝糧食的麻袋,每個麻袋都鼓鼓的,拉車的人頭伸得老長,奮力地把車子從泥濘中拉過去。</p><p class="ql-block"> 走在車隊前邊的是一個穿著短棉襖,頭戴無遮檐深褐色棉帽的年輕人,他時不時停下來在身邊架子車的后面推一把,大聲喊著:“叔,再出把力就到了。”一行人很快就到了和記糧店門口。</p><p class="ql-block"> 年輕人走到店門口,沖著里面的小二大聲喊著:“小栓,您要的糧食到了。”</p><p class="ql-block"> 店小二小栓正在和買干菜的人理論,大聲不耐煩地說著:“這是老板定的價錢,俺也不敢隨便降價賣給您,待會老板來了,你們去和他去講,或者那家店便宜,您就去哪家店買去,真是的。”</p><p class="ql-block"> 他一聽到年輕人的叫聲,瞬間滿臉笑容,笑著說:“趙老板,好久不見啊,可不敢這么說,是俺老板定的糧食,俺只是一個跑腿的,咋?今兒您親自送糧來了。”</p><p class="ql-block"> “你和記糧店的貨,我哪敢大意啊,都是老伙計的生意。趙老板呢?”</p><p class="ql-block"> “來啦來啦”,剛邁步進入店鋪的老板趙玉堂趕緊迎著年輕人走過去,一邊抱拳寒暄,一邊又拉著年輕人的手說:“來來來,外面太冷,到里邊暖和暖和。小栓,火爐生起來了嗎?”</p><p class="ql-block"> 小栓清脆地答應著:“趙叔,早就生起來了,水已經開了。”</p><p class="ql-block"> “趕緊地,給劉老板泡一杯上好的毛尖茶。”趙玉堂吩咐著小栓,拉著年輕人的手就進了柜臺里面。</p><p class="ql-block"> 店小二小栓趕緊抓了兩大把毛尖分別放進兩個大的搪瓷杯子里,第一杯遞給趙玉堂,趙玉堂伸手接過來,雙手捧著遞給年輕人,笑著說:“趙老板,您辛苦啦,坐吧。”年輕人笑著接過冒著熱氣的茶杯放在桌上,順勢坐了下來。趙玉堂接過小栓遞過來的第二杯茶放在桌上,也就落座了。</p><p class="ql-block"> 小栓遞完茶,沖趙玉堂說:“叔,有事您喊我。”</p><p class="ql-block"> 說完,回身又到門口招呼客人。</p><p class="ql-block"> 年輕人沖趙玉堂微微一笑說:“趙老板,您這伙計可真機靈,可靠嗎?”</p><p class="ql-block"> “可靠,這是我嫂子娘家侄子,都親戚,按輩分叫我叔。”趙玉堂低聲地說。</p><p class="ql-block"> “縣青年救國會被解散后,一批成員分派到游擊隊,這次救國會組織了一批鹽要過境送到游擊隊,就在車上的麻袋中,按要求已經連夜粉碎過,跟黃米粒一樣細,今天我親自過來,除了給您送糧,最重要的任務是對接晾衣寨的接貨人。”</p><p class="ql-block"> “你啊,你這不是害我嗎?要是被當兵的抓住了,我還有命嗎?”趙玉堂皺著眉說。</p><p class="ql-block"> “趙老板,您就不要和我打馬虎眼兒了,你的哥哥趙金堂不就是青年救國會的人嗎?就是他讓我這么做的。”年輕人笑著說。</p><p class="ql-block"> “哦,哦,哦,都是一家人,那就不好意思了。”趙玉堂沖著門口喊:“小栓,趙老板送來的貨咱就不要驗成色了,都一家人,趙老板不會馬虎咱,直接叫他們搬到倉庫里,等有空再拆封出售。”趙玉堂其實心里很清楚,這次是哥哥趙金堂親自回家傳的信,但并沒有說是派誰來,以防萬一,所以留了一個心眼。</p><p class="ql-block"> “中啊”。小栓答應著,吩咐拉架子車的幾個人,一袋一袋搬到倉庫里碼好。然后又招呼他們坐在門口的板凳上喝水。</p><p class="ql-block"> 戲臺的二通鬧臺打起來了,趕會的人們開始被唱戲的吸引,陸陸續續往戲臺走去。</p><p class="ql-block"> 年輕人和趙玉堂走到門口,看著路上前去看戲的簇擁人群,門前的顧客越來越少了,年輕人機警地往四周看看,只有幾個背槍的國民黨部隊士兵在街上閑逛,牛市趙村里駐扎著馮玉祥部隊的一個營部。沒有打仗的任務時,他們除了操練和維持當地的治安外,其它時間無事可做,今天剛好逢會,營部派出十名士兵來會上維持秩序。</p><p class="ql-block"> 年輕人看到,有幾個拉架子車的人朝這邊走過來,他微微看了一眼趙玉堂,趙玉堂看到走在前面的中年人,就抱著拳迎了過去:“高老板,過年好啊,難得今天您親自來啊。”</p><p class="ql-block"> 晾衣寨高記雜糧店的高德也大老遠笑著說:“好久不見,念著您呢,所以今天一定要來看看您啊。”</p><p class="ql-block"> “客氣啦,請請請——”趙玉堂熱情地往里面讓高德。</p><p class="ql-block"> 高德猛一抬頭看見站在門口的年輕人,猛一愣神,低聲說:“海亮,今天你咋親自來了?”</p><p class="ql-block"> 年輕人笑笑說:“您老認錯人了,我不是海亮。”</p><p class="ql-block"> 趙玉堂趕緊介紹:“這是晾衣寨高記雜糧店老板,這位是縣城糧行趙老板。”</p><p class="ql-block"> 高德內心一緊張,尷尬地笑著抱抱拳說:“老啦,老啦,老眼昏花,認錯人啦,不好意思啊。”</p><p class="ql-block"> 他心里嘀咕,這明明就是趙海亮,咋不承認呢?難道這次任務出了問題?</p><p class="ql-block"> 年輕人看到高德一下子不說話了,就知道眼前的人誤會了,就趕緊說:“我是縣城糧行的趙海山,海亮是我弟弟。”</p><p class="ql-block"> “哦哦哦——幸會,幸會。”緊張的高德心略微放下一些。</p><p class="ql-block"> 戲臺的鬧臺打到第三通,緊接著戲就開演了,演員已經開始咿咿呀呀地開始唱了,悠揚的琴弦聲音傳出老遠。</p><p class="ql-block"> 由于任務比較緊急,高德有些著急,和趙玉堂趙海山簡單寒暄后,就催促裝車。</p><p class="ql-block"> 車裝好了,高老板和趙玉堂寒暄告辭,趙海山叮囑他們一定要小心,到店后妥善收藏,上級很快就會和他接頭。</p><p class="ql-block"> 就在這時,遠處幾個背槍的士兵一邊喊著“閑雜人等回避”,一邊托著槍驅趕著來來往往的行人,閑逛的行人慌手慌腳地往街道兩邊躲去,站在路邊張慌地望著幾個士兵。</p><p class="ql-block"> 牛市趙馮玉祥部的營部里,士兵緊急集合,一百多士兵荷槍實彈排成兩排,領頭的軍官發著號令:“起步跑!”</p><p class="ql-block"> 戲臺上的鑼鼓還在一陣一陣地急敲,演員還在咿咿呀呀地唱著,兩排國民黨士兵已經在行人讓出的道路上,邁著比較整齊的步子,小跑到了街道的東頭排列兩行站好。</p><p class="ql-block"> 行人紛紛議論,出啥亂子了?估計又是抓亂黨的。在他們的心中,被抓的都是亂黨。</p><p class="ql-block"> 趙海山、高德和趙玉堂頓時目瞪口呆,和記糧店正好在街道的盡頭,在舞鋼、葉縣和縣城的三地的交叉路口,也正是繁華的地段。高德趕緊吩咐拉架子車的車夫們把人力車往店門口挪移,就這樣還被排在門口的官兵一陣吆喝:“往里再收一些,擋著道路了,你快一些,趕緊地。”</p><p class="ql-block"> 一身冷汗的高德和趙海山趙玉堂一邊陪著笑臉一邊大聲吆喝:“趕緊的趕緊的,往里再收一些,咋恁不懂事兒呢,手腳麻利一些。”他刻意讓幾輛裝有食鹽的車子往旁邊散開。</p><p class="ql-block"> 趙海山擦擦臉上的冷汗,緊張地站在店門口,趙玉堂只能攏著兩手,在店里走來走去,小栓在門口推搡著一些來不及躲避,擠進店里的行人。</p><p class="ql-block"> 緊緊站在糧車旁的高德,心里只犯嘀咕,他實在不知道接下來就要發生的是什么事兒,他一只手搭在糧袋上,一邊緊張地向遠處張望。</p><p class="ql-block"> 只見遠處來了兩輛汽車,前面的是黑色兩頭尖轎車,后面是一輛士兵乘坐的大卡車。前面小汽車上下來一個身穿嶄新軍裝的中年人,他擺手讓抬一頂涼轎的官兵把轎子抬開,然后在官兵的簇擁下一路向糧店的門前走過來。</p><p class="ql-block"> 趙海山把手伸向了腰間,被趙玉堂輕輕伸手制止了。</p><p class="ql-block"> 路兩旁的士兵站直了身子,步槍立在身體一側,站得筆直。</p><p class="ql-block"> 高德的手搭在車上的糧袋上,已經有些微微發抖。</p><p class="ql-block"> 那中年軍官脫下白手套,把黑色的披風遞給身邊的勤務兵。這時,早已站在人群前面迎接的劉鳴平營長,快步走到中年軍官面前,立正,“啪”地一聲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大聲說:“李師長好!”</p><p class="ql-block"> 那中年軍官笑容可掬地回了一個軍禮,笑著說:“劉營長好啊。”</p><p class="ql-block"> 圍觀的群眾頓時有些傻眼了,乖乖,這么大的官啊,看來今天的事兒不小啊。人群中眼尖的人小聲說:“這不是咱村的李家的大兒子嗎?”</p><p class="ql-block"> “是啊是啊,咋今天回來了?”</p><p class="ql-block"> “說不定今天有大的亂黨。”</p><p class="ql-block"> 人們的議論傳到趙海山三人耳朵里,三人一下子也沒了主張,互相遞了一個眼色:“今天就是豁出命,也不能讓車上的三百斤食鹽砸在自己的傳遞環節上。”</p><p class="ql-block"> “這鹽剛出縣城,怎么就被人發現了?”趙海山疑惑地看看趙玉堂和高德。趙玉堂兩人也是一頭霧水地搖搖頭。</p><p class="ql-block"> 那中年軍官在眾人的簇擁下,走到和記糧店門口,然后邁步就朝店里走過去。趙海山和高德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撲通撲通”一個勁地跳。</p><p class="ql-block"> 趙玉堂擠出人群,沖著中年軍官抱抱拳說:“李大少爺好。”那中年軍官趕緊回了一個軍禮,拍拍趙玉堂的肩膀說:“玉堂兄,都自家人,不要客氣。”說著邁步就進了和記糧店。</p><p class="ql-block"> “這剛過完年,生意挺好的嘛。”中年軍官和氣地對趙玉堂笑著說。</p><p class="ql-block"> “托您的福,還好還好。”趙玉堂只好賠著笑臉說,其實,他的心已經跳到了嗓子眼。</p><p class="ql-block"> 中年軍官說完,又眼光掃了一下擠在店門口的人。</p><p class="ql-block"> 高德趕緊陪著笑臉說:“進貨的進貨的。”</p><p class="ql-block"> 趙海山也順口說:“我們都送貨的。”說完,把頭上的褐色無遮檐的帽子摘下來,只見那頭頂一下子升起一陣熱氣。</p><p class="ql-block"> 中年軍官笑著說:“嗯,年輕人就是火力大哈。”</p><p class="ql-block"> 趙海山兩手抱著帽子,戴也不是,不戴也不是,只能拿在手里揉搓著。</p><p class="ql-block"> (未完待續)</p> <p class="ql-block"> (關注公眾號 聽我講故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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