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錦州中學1966屆畢業生,沒有聆聽過常喜書老師在課堂上的講課,但是常喜書先生是我實實在在的老師。<br> 1962年我認識常老師的時候,我15歲,剛上初三。常老師是我就讀的錦州實驗中學初三班主任張明信老師的丈夫,錦州一高中的中文老師。聽同學說那時候他已經是右派了。在那個荒唐的歲月,常喜書老師說了一句話,在被追究,戴上了右派帽子。<br> 作為錦州文聯秘書的常老師因為在錦州市文聯一次座談會發言,而后整理成發言稿發表在《錦州日報》,據說與北京、上海大報氣味相投,而被劃為右派。 我第一次見到常老師,是在老師的家里。那正是一位和藹可親的語文老師的形象:中等身材,標準的分頭發型,顯得還很年輕,帶著眼鏡,也就四十歲上下的年紀,深黑色的中山裝把清秀的臉龐顯得更白嫩了,好似傳統民國情調的學者。<br> 初三上學期講到了語法,張老師讓我分析句子成分。主謂賓補定狀我就是弄不明白,放學叫我去她家補課,張老師忙著做飯,常老師就過來給我講分析句子成分的要領:“主謂賓,定狀補,主干枝葉分清楚;主干就是主謂賓,枝葉成分定狀補;定語必居主賓前,謂前為狀謂后補……”聽他輕聲細語的講課,風趣詼諧,栩栩如生,有如坐竹林沐春風的感覺。直到學會了,答對了,老師才高興地對我說,語文是各科的基礎,一定要培養對語文學習興趣,興趣是最好的老師。常喜書老師說了許多,我始終記得老師開導的話:“知識可以決定自己的前途和命運。”<br> 老師家書柜里有很多書,常老師見我喜歡書,就從書柜里找出魯迅文集,海涅詩選等叫我回家去慢慢看,從那以后我還讀了一些現代文學的作品,認識了巴金、徐志摩、肖洛霍夫、高爾基等中外近代作家。在老師的輔導下,我開始寫日記,學著寫讀后感、散文之類的小文,給報社《凌河浪》副刊投稿,先把稿子讓常老師批改,都是老師為我認真講稿、仔細改稿。我的文學愛好就是那時開始的。 <br> 常老師小楷字寫的非常好,文筆清秀雅致,眾體皆擅,筆下生花;他的詩詞脫口而出,信手拈來,天然自成;他的文章,引經據典,旁征博引,健筆縱橫。我的人生中能有這樣的學識淵博的老師,真是我的福分。<br> 我們班主任張老師是個平時很愛說笑,熱情爽朗的人。可常老師被打成右派以后,作為“右派家屬”,張老師也是擔驚受怕,壓抑謹慎,笑容也少了許多。<br> 記得1962年春節,我知道常老師寫一手好字,就想請常老師寫一幅。晚上去張老師家,說明來意,常老師立馬就寫,他戴好眼鏡,小心的裁剪紙張,桌前躬身,揮毫潑墨,不一會毛主席的沁園春《雪》落于紙上。寫的太好了!我高興地對張明信老師說,把這幅字貼在咱教室門口多好啊!張老師聽了忙說,不行啊,他是右派,貼出去會惹來麻煩的。走的時候再三叮囑我們不要告訴別人他是右派,把這幅字貼在自家吧。并告誡我們平時不要大聲說話,不知哪句話會招惹是非!但是我心里怎么也想不明白,這樣有才華的好老師為什么會是右派呢? 常喜書老師在講課 楊建軍 攝 <h3> 1966年我和關雙林在錦州中學讀高中,但是始終和常老師保持聯系,當年5月份全國文革開始了,學校停課鬧革命,張老師擔驚受怕,也愿意我們兩常去坐坐,張老師說我們去了她就心里踏實一些。</h3> 高三年快畢業的時候,學生紛紛給老師寫大字報,批判所謂的資產階級的教育路線,毆打老師成風。一天,有一個姓朱的初中同班同學找到我和關雙林要聯名給常老師寫大字報,說:“你們兩和右派老師聯系那么密切,一定要好好揭發他們的反動路線!我們一起寫大字報貼到一高中去。”<div> 這一下可給我們氣壞啦,雙林破口大罵:“你真是混蛋,你和你爸關系密切,回家給你爸寫大字報去!”罵的他灰溜溜的走開了。<br> 晚上我兩去老師家說起這件事,常老師聽了一笑,摸摸下巴上的胡子,幽默的說“他叫你寫你們就寫唄,我都被人家揍好多回了,還怕再多挨這一磚頭子!”他又接著說:“只要你們兩在運動中別出事,平平安安的就好!他們鬧騰不了幾天!”</div> 1969年常喜書老師被下放錦縣翠巖公社金寶嶺大隊勞動改造,第二年我們的張老師也必須跟隨常老師插隊落戶金寶嶺農村。老兩口帶著兩個孩子就在農村插隊接受改造。<br> 常老師雖然蒙冤受辱,但他仍沒放棄自己一生所鐘愛的教育工作,以前金寶嶺是很落后的小山村,公社小學離村子十多里地,而且由于貧困,大多是孩子也就不念書,不是放羊就是幫大人種地,都不識字,常老師看到這種情況,心里格外沉痛,于是他每天在小凌河邊放羊時,就召集一些家庭困難,無法上學的孩子們,用小黑板教他們識字,教他們阿拉伯數字和加減法。<br> 常老師心中有教育,身邊總是圍著一群孩子。晚上在生產隊當義務掃盲老師,教社員看書讀報,深受群眾歡迎。 <h5> 常老師和金寶嶺村社員在一起修公社水庫</h5><div><br></div><div> 1971年我去船廠上班已經三年學徒工轉正,每月工資三十元錢。自己可以掙錢了,我最先想到的是父母,是老師。剛開資我就去海邊漁民村買蝦皮。那時候鮮蝦皮兒一斤只賣3毛錢,我買了十斤。決定去看望常老師。那次是我和雙林一塊兒去的。沿著小凌河岸邊步行21公里,我第一次找到常老師下放農村的家。</div> 正是中午。常老師放羊也回來了。只見他披著一件又黑又臟棉大衣。大衣上還別著一個很大的毛主席象章。手里還捏著一張報紙,臉也曬得黝黑,鬢角也添了白發。顯得蒼老許多。 <br> 兩位老師看見他的學生來了,自然十分高興,常老師連連說:“稍等稍等,我洗洗手就包餃子,但今天只能吃玉米面的了。”常老師不無愧疚、又幽默地對我倆說:“玉米面餃子也挺好吃!”<br><div> 張老師聽了,就責怪常老師:“怎么用玉米面?不是還有一碗白面嗎?”常老師說:“后院老劉家里有病人,給他家送去了。”張老師再不做聲,她走出去悄悄地從隔壁借兩個雞蛋攪合在餃子餡里,我看了心中是酸酸的。 </div> 那天回來的路上,在河邊我給常喜書老師他們留下了珍貴的照片。常喜書老師還囑咐我們,好好學習,安心工作。積極要求進步,不要亂說話,病從口入,禍從口出,小心謹慎,平安是福!此話我終生難忘!<br> 我的班主任張明信老師,為常老師的一生命運而心情壓抑,憂郁成疾,剛過40多歲就去世了,現在算起來離開我們50年了,蒙冤幾十年的常老師也離開我們近20年了,欣慰的是老師的學生桃李滿天下,我們都深切懷念老師的恩情。<div><div> </div></div> 我們的恩師常喜書和張明信老師長眠在錦凌水庫北岸個小米溝,綠樹掩映的山坡上莊嚴肅穆聳立著這座紀念碑。每年清明他的學生都來緬懷老師恩德。 有誰生而知之,<br> 又有誰不學而成天才?<br> 只要我想到學生時代,<br> 就會記起老師對我的關懷。 <div> <br></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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