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月牙兒這個名字有點清涼,像小白菜。小白菜如果會寫詩,一定有清淡的哀傷,讀詩的人讀到回甘才算有品味。月牙兒的詩結構、立意和表達方法初讀很傳統,如果要比擬,就像《巴黎圣母院》,但在表達人性上也許只有在苦難中才能顯現出本來的味道。如果說愛是酸酸甜甜,那么生活就是苦苦辣辣,而人性就是在這苦辣中深情的回望和眼里的淚水。月牙兒的詩就是書寫生活中的若干回望,若干淚滴,若干苦澀的笑容和愛的堅持。</p><p class="ql-block"> 從寫人物的角度,詩人有意回避了細節和故事性, 而通過慢鏡頭解析人物的心理。在深刻方面發揮得淋漓盡致。看看月牙兒答案只要《月牙兒》:"你的半支煙/在即將毀掉的白天黑夜/一閃一閃。爸爸,你極力控制著顫抖的手/控制死神在指間迂回"。"半支煙"的全部要義是寫生命的對峙,半只煙是對峙的最前線,煙是老爸與生命開戰的槍支,一閃一閃的像飛在夜色中帶著火的子彈。一個小人物,怎么感知生命的消逝,用怎么的一只手抓住生命的一只手,似乎就是指間的"半根煙",所以這個"半"是必須"半"的,就是把生命消逝的動態寫得清清楚楚,仿佛威爾遜觀察粒子運動軌跡的云霧室。 </p> <p class="ql-block"> 怎么處理細節,是很多詩人比較粗心而沒有建樹的,這樣很容易成為一個失敗的缺乏是詩歌形象的詩人,而月牙兒正是此間高手。"病房的燈光暗下來/繡住你蒼白的臉/那些喜歡在灰燼中尋歡作樂的鬼/在明明滅滅的煙頭上驅趕著你的靈魂"。煙頭就像明明滅滅的鬼火,在驅趕父親的靈魂,父親的靈魂并沒有因為病房燈光的暗或者臉色的蒼白而放棄表達,他是那么的不屈和頑強,與鬼火耐心的周旋,但悲涼是注定的。</p><p class="ql-block"> "爸爸,我握不住你虛無的灰拄/也來不及續上一支,一支讓你在其中呼吸的香煙/他們,那些嗜血的家伙/把你微弱的聲音,從灰燼里取出來又放進去"。生命的凋謝就像半支煙剩下的煙灰,灰飛煙滅,無法"續命"。作為一個生命的主體與另一個生命的主體,他們之間對生命而言,是完全孤立,沒任何聯系。但生命和世界的聯系是非常緊密的,比如作為生命表征的聲音,也是好像從煙灰中提取的,然后回歸到煙灰中去,最后達到人煙合一,生命不光是"像一只快燃盡的半只煙",還是生命有時不是像,而是實實在在融在煙中,就如聲音回到煙灰里。</p> <p class="ql-block"> 這是一首偉大的詩,它很好的展現了詩歌可以深刻的程度和能力。也把生命的細節"量子化"了,研究了組成生命的更細小的精神單元的顫動,即生命的"波性"。生命不是一個質點的移動,而是一組波的衍射,幻化出的五光十色。對人物心理的刻畫和命運的不可知不可控給予很恰當地揭示。 </p><p class="ql-block"> 鄉村在新時代的浪漫和樸素怎么寫?從這個角度看月牙兒的寫作,她就是新田園詩派,寫田園的自然和美好,以及基于田園的人性美。新田園的新在哪里?新在田園的純粹性沒了,火車開進來了。月牙兒之《火車從村前走過》:"奔跑的聲音,呼嘯而過的風/吹廋了糧倉,載走了大棚里的繁華/稻谷、蔬菜,將以另一種生存方式,抵達遠方"。就像喝可樂的一根吸管,把田園吸的內容吸走了,一邊是鋼鐵文化的介入,一邊是物質財富的增加,這就是月牙兒用自己簡約的深刻,樸素的倫理貢獻于詩壇的證據,就像《中國在梁莊》一樣,她沒有單純地表現田園的美好,而是從詩化的角度闡釋農村以另一種生存方式抵達遠方。鐵軌成了一條線,炊煙還在,農人笑了。農人的笑是一種生活必須妥協的新內涵。</p><p class="ql-block">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火車介入的內在邏輯是"他們喜歡火車的速度/允許自己從左側喚醒土地,從右側搬運果實"。田園者對于土地的理解也是樸素的,認為土地就是幫自己活命的一種資源的存在,就像身后的山泉。而有一種養活是把自己的果實給別人,用于交換,因為土地是沒辦法出產電視機、電風扇和大學生的。一條鐵軌,延展了千百年賦予土地的功能,土地可以通過交換而豐富,土地最后和城市里的水泥地相融合,通過鐵軌相連接,鄉村被注入新內容。深圳原來不就是伶仃洋邊上的一個小漁村。詩歌永遠離哲學差一步,但比哲學美三分。</p> <p class="ql-block"> 種豆南山下, 草盛豆苗稀。晨興理帶荒廢,戴月荷鋤歸。道狹草木長, 夕露沾我衣。衣沾不足惜, 但使愿無違。這是晉陶淵明在《歸園田居·其三》所塑造的田園邏輯學,這與后人有很大的價值錯位。在陶淵明看來,糧食打得少一點,生活辛苦一點,物質貧乏一點都是小事,只要我的精神是自由的、曠放的、獨立的。"剛過門的小媳婦,紅著臉/耳語著鄉村的愛情。在飄雪的時候/踏上站臺,把裝滿方言的荷包/一起帶到城里。帶給反復錘打生活的男人"。詩人通過形象描繪世界及解讀世界,在這首詩中就給你一塊愛情切片,剛過門的小媳婦到火車站的月臺送新郎一個浪漫的荷包,新郎帶著大錘出征城市,過上了和祖先完全不一樣的捶打生活的方式。</p><p class="ql-block"> 場景的處理很簡約尋常,選一個有鐵軌的山村做背景,用一個月臺做道場,讓一對新婚的小夫妻在月臺話別,從側面表現鄉村現實生活,脈脈詩意溫婉入心,自然含蓄地表現出新鄉土愛情,也折射出新鄉村需要解決的新問題。細節的處理,細節和細節的鏈接的處理甜而不膩,苦而不澀,似輕輕帶過,實則是呂洞賓提壺力能扛鼎。吹瘦、載走、抵達、喚醒、搬運、紅著、耳語著這組詞就像機器人的關節,讓這首詩有飛天飄逸之美,有銀河相隔之憾。 </p> <p class="ql-block"> 寫梨花的詩應該并不輸梅花,一個是白的代表,一個是紅的代表。白色在詩人月牙兒的詩中作為生命元素,通過白色在一個人身上的歷史演進,對白加以謳歌是很新鮮的寫作方法。把白、梨花、一個樸素圣潔的女子三位一體,互相交織,互相印映,增加了詩歌的豐富性。在秋天,她是菊花;在冬天,她是白色的雪花;在春天,她是白色的梨花。那個梨渦淺笑的臉龐,那種梨花帶淚的哀傷,復蘇著大地,也復蘇著我們的心靈。先不說夏天的那朵白蓮,還是看看五月的那串白色的槐花,那個和梨花有一樣心思的鄉村姐妹吧,那種恬淡和樸素,含蓄但遮掩不住綻放的青春。</p><p class="ql-block"> 在整個中華民族的文化定位中,梨花多是哀傷的。明唐寅在《一剪梅·雨打梨花深閉門》寫道:雨打梨花深閉門。孤負青春,虛負青春。賞心樂事共誰論。花下銷魂,月下銷魂。這就形成了梨花帶雨或者梨花淚的成語,跟哀傷強相關。早在唐白居易的《江岸梨花》中,梨花也未見喜樂。"梨花有思緣和葉,一樹江頭惱殺君。最似孀閨少年婦,白妝素袖碧紗裙。"要把梨花寫出歡快來,還是不容易的。月牙兒寫出了梨花卑微的歡快,是基于一種默默的戰斗,如同白戰勝了黑,梨花也戰勝了陷坑。</p> <p class="ql-block"> 開口說愛,直出胸臆,是月牙兒的主要書寫特色。月牙兒在《讓梨花告訴你》寫到 "我的直白,不只是梨花的白/那年九月,我就愛上了菊和純凈的你"。直白的愛不限于白,而是白代表的純凈以及其精神。"收藏過屋頂的雪花,做過晶瑩的夢/但風花雪月的事/在四月,全部掉進大地傾吐的陷阱",高尚成為高尚者的哀傷。"只能讓梨花告訴你/白色和愛情一樣永恒,即使黑夜/失手打碎的月色,也會照亮村莊和自己"。一場堅定的愛情之外,總不免一場激烈的抗爭,愛情也需要破繭而出。白的日子并不蒼白,而是一場傷心淚。</p><p class="ql-block"> 月牙兒的田園不同于陶淵明的田園,她增加了兩個要素: 凡人春秋和哀傷。"白駒過隙,承載了多少人的影子/世俗的小溪都能喂飽鄉親的羊群/因為,梨花盛開的春天/死去的東西,在爺爺的鏵犁下可以復活",她的哀傷總是積極的抗爭和微小的勝利成果。"奶奶遺落在我手心的一滴淚/清洗了我的靈魂,初戀的顏色這樣透明"。她保持兩條線索,相對而來的寫作范也是她增加豐富性的手段。"我不說那個叫蓮的女子多么高尚/不說木棉繞心三匝的纏綿"。蓮就是我說的凡人春秋里的傳主,她木棉舊事是破碎的。"梨花告訴你了么?她的身后/那株五月槐,可是恬淡、樸素的農家少婦"。就像海子給每一條河起一個名字一樣,我們的月牙兒,給她的田園里的凡人也都起了一個好聽的名字: 蓮、五月槐,和前面的梨花、雪、菊花,形成了一個類似于大觀園的金陵十二釵。</p> <a href="https://mp.weixin.qq.com/s?__biz=MzIxMTk0MjMyMQ==&mid=2247528528&idx=1&sn=00851141a7cc8a79f79d5192afd09033&chksm=974f9e8ea0381798106b9e6280469ca89d2a343e75070042ed6d203198a20c526c7ab10a9c9b#rd" >查看原文</a> 原文轉載自微信公眾號,著作權歸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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