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書山路遠</p><p class="ql-block"> “噢——”</p><p class="ql-block"> “噢噢噢——”</p><p class="ql-block"> “噢噢——”</p><p class="ql-block"> 宏其老了,逢時逢節回到生他養他的故鄉,鄰居家的狗狗們再也不像以前那樣,一見到他就會搖頭擺尾地跑過來圍著他轉圈兒,而是時不時地把頭抬起來,朝向他吠上幾句,半死不活的樣子。雖說一點都不具有攻擊性,卻也很煩,宏其罵了一句</p><p class="ql-block"> “死狗,瞎了眼了?”</p><p class="ql-block"> 不管用,換來的卻是一陣更加急促的狂吠聲。</p><p class="ql-block"> “噢噢——”</p><p class="ql-block"> “噢噢噢噢噢——”</p><p class="ql-block"> “噢噢噢——”</p><p class="ql-block"> 其實狗也就那一副“德行”,在宏其的記憶里,當年也有過那么一回兩回,在家干農活,換了一身舊衣褲,戴了一頂破笠帽,狗狗們也是圍著他狂吠不止。</p><p class="ql-block"> 宏其家也養過幾次狗,一次叫小黑,一次叫小花,都是很戀主的那一類,只遺憾沒有善終。小黑還是在它還沒有成年的時候,有一次和往常一樣放出去拉屎拉尿,結果沒有回來,后來聽說是被別人打的吃了。小花雖說是死在它的不聰明上,它把宏其家里面做的新房子的幾扇木門全咬爛了。但做法上還是太殘忍,這其中還有一段留在宏其心中不可言說的隱情。記憶最深的是阿黃,宏其的父母親把它養的叫它站,它就站,叫它坐,它就乖乖地坐在那里一動不動。有時候家里來生客了,別看它吼叫著很兇猛地要撲過去咬人的樣子,只要宏其的父母親一喊“阿黃”,它便嘎然而止夾著尾巴躲到一邊去了。后來宏其在外面工作,家也安在城里,一家三口步行回鄉下返程時,阿黃總會把他們送到鄰村再回。</p><p class="ql-block"> 宏其是家中的長子,派名宏其大名玉林小名海玉。而小名海玉是鄰村許姓瞎子名輝遠字官生取得,說宏其五行缺水,名字中要帶點水。海玉這個名字還一直在叫,村子里的男女老少和一些老親,都只知道海玉不知道玉林也不知道宏其。</p><p class="ql-block"> 論輩份,官生先生是宏其的舅舅,宏其的衣呀(母親)也姓許。與之同屬“輝”字輩不說,往上查祖譜,同宗同源,沒超出二百年。正因為如此,官生舅舅跟宏其算命算得特別仔細,單防“煞打”的夜,他就去陪著坐守了三次。</p><p class="ql-block"> 官生舅舅家不時有算卦、打時、看嚇的江湖路人經過,官生舅舅就把宏其的時辰八字一一報出來讓他們算,結果出奇的一致“五行缺水,性燥,靈慧,恰(吃)百家飯。這娃出息,有書份,一生雖疙疙瘩瘩,卻不愁吃穿用度,有人供。”這在當時,算得上是“上上簽”了,是“金命”。有幾家的孩子,不是餓得黃皮寡瘦,容養失衡?能夠活下來就不容易,還會有不愁吃穿用度的?</p><p class="ql-block"> 宏其的故鄉村子不大,當年也就十幾幢有如圍屋結構般的土坯瓦房、一排共九間中間有斗窗的立柱板房,和三房大娘家的一進三幢、中間有天井的青磚大瓦房。雖說現在蹤跡全無,可宏其他還依稀記得,他還能夠描述出一個大概來。便是兒時的一些生活瑣碎,宏其說起來也像是發生在昨天。</p><p class="ql-block"> 宏其的記憶力超強,死記性,讀起書來也是一樣,過目不忘。讀小學時背誦《人民日報》、《紅旗雜志》、《解放軍報》兩報一刊元旦社論,69年的12月31號半夜起床,去縣印刷廠討要到一份用記錄廣播趕印出來的特大喜訊《迎接偉大的七十年代》,70年的元月2號上午,他就可以在全公社召開的,有幾千人參加的貧下中農代表大會上搖頭晃腦、一字不落地背下來。</p><p class="ql-block"> 一有空閑,小伙伴們就在一起跳繩、促房子、踢毽子、瓦(握)子,捉迷藏。那個時候沒有什么可玩,沒有電視,沒有手機,沒有課外作業。書也很少,幾本連環畫你借來他借去,都翻成了碎紙片兒。有時候玩瘋了忘記飯點回家去吃飯,不遠處就會傳來"死崽哩——死女的——扶堡遢咯(方言,罵人的話)耶——恰(吃)飯哦——一聲接著一聲,此起彼伏。</p><p class="ql-block"> 遇上下雨或是下雪天了,不愛動的,就躺在床上等飯吃,一天只有兩頓。愛動的,就像花腳貓似的,從東家跑到西家,西家跑到鄰村舅舅家去串門。去看大娘納腳底,二娘磨豆腐,三娘喂豬食,雨菲姐姐縫嫁衣、做嫁鞋。去聽珍蓮嫂子講暈段子,說蔡家燒媽煮親嘴、謝司人扛軋?遍身都是傷、麻頭子吃糖包子燒背脊骨,和舅母拉家常。聞鷂雁大伯家瓦罐里燉出來的肉香味。或是去宏其姨娘家,跟宏其的那些表兄表弟表姐表妹們一起唱“公社是棵長青藤,社員都是藤上的瓜,瓜兒牽著藤,藤兒牽著瓜,藤兒越肥,瓜兒就越大。”</p><p class="ql-block"> 夏秋的夜晚,全村的老人和小孩都會把竹床搬出來,把自家的門板下下來,用水沖洗,擦干,用長櫈架在同一塊場地上乘涼。去數天上的星星,去尋找北斗、牽牛、獵戶星座,唱“七姊妹星,七七過,東邊起,西邊落。”說銀河東岸的扁擔星和銀河西岸的織女星。聽爺爺、奶奶講山里面老虎吃人、老鼠躲在鞋里面做窩、蛇爬進蚊帳里的真實故事,唱“衣呀娘,么把我到觀音塘、日上烏鴉叫,夜上老虎吭。”——老人們是不敢睡覺的。那些年豺狼和老虎鬧的兇,每年一到夏秋時節,總會聽到幾起山里面誰家的孩子丟了,誰家的豬、牛被豺狼或是老虎吃掉了。沒有辦法,天氣太熱,不說空調、電扇,當時就連電都沒有,過的還是點煤油燈、用松樹枝照明的日子,低矮的土坯瓦房又實在是抵擋不住炎天酷暑。而村里的主要勞動力,要么是“日栽禾、夜扯秧”上夜工去了,要么是打起背包挑著被褥外出去參加農田水利基本建設去了。</p><p class="ql-block"> 公元一九六五年的農歷六月十九夜里,(寫宏其的頭頂被狼爪抓了一下,寫宏其的姐姐被狼咬一事)</p><p class="ql-block"> 故鄉殘存在宏其腦海里的東西有太多,那里有宏其兒時的歡言笑語、兒時的夢想和兒時的成長經歷,也有宏其后續人生中的許多酸甜苦辣、結結賴賴和悲歡離合。</p><p class="ql-block"> “海玉、退了嗎?”</p><p class="ql-block"> “退了。”</p><p class="ql-block"> “工資好高?”</p><p class="ql-block"> 宏其笑了笑回 “還可以。”</p><p class="ql-block"> “有幾多呀?”</p><p class="ql-block"> 宏其伸出了一個手指頭。</p><p class="ql-block"> 月牙嬸子一臉的驚訝與羨慕“哦!那么多!還是讀了書好。”</p><p class="ql-block"> 有了一段與月芽嬸子的對話,宏其心里面就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滿足感。比起當年那些一同光著身子躲在屋背后池塘里去劃澡的同齡人林子、火哥、光頭舅,還有十多年前就已經作古了豎毛,宏其能不滿足?班不用上,而今一年還有超過十萬元人民幣的錢養老,這已不只是三倍、五倍于那些少年伙伴們的收入而去言說其他了。雖說這些都是用橫、豎、撇、挪、折,A、B、C、D、E和12345換來的,苦是吃了,先苦后甜。你還真別說,1977年10月份恢復的已經停止了十年的高考制度,讓所有人都有了一次考試定終生的大好機會。“國考公平取士”,考、考、考,中考、高考機會人人均等,考上了就是鐵飯碗、銀飯碗、金飯碗,一視同仁,再沒有嚴苛的層層把關的政審,考試成績出來后放榜公布總分與排名。只是錄取名額太少,錄取比例百分之五、百分之十還不到,千軍萬馬過獨木橋,希望只給了那些極少數出類拔萃的有準備、能吃苦的人。便是到了今天,你也還會時不時地聽見一些上了年紀的人說“我這一輩子,虧就虧在早些年沒有讀到書,讀好書。”這其中還包括一些運氣超好、有牽幫、有家庭背景或是通過走后門進入體制內的人。言下之意“我要是讀了書還會比這更好。”——這又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了。</p><p class="ql-block"> 當宏其回想起這一些事情來,心底里就不免要發出一些感慨,書山有路, 學海無涯,道阻且長,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千鐘粟,書中自有顏如玉,這應該是一種共識。便是放在今天,那些基礎不好,學不好數學就罵“數學狗屁”,學不好英語就罵“狗屁英語”的童鞋們,醒醒吧!終有一天你們會后悔讀書的時候沒有把書讀好,考試的時候沒有把機會把握住,讓自己的后續人生一直都在為活下去而發愁,為生活而奔波勞累,一個個都去做了社會最底層的刨食人。</p><p class="ql-block"> 沒文化,可怕,而那些不想有文化的人則更加可怕。現行的這種精英教育教學體制在方向上是否出了問題不敢妄議,但有一點可以肯定,未來之中國,那些懶于學習“不想有文化”,貪玩,追求享樂,躺平、整天都在玩手機,打游戲,不學、不想學、抵死不肯學,還動不動學不好什么就罵什么“狗屁,去死吧!”的人,絕無立足之地。</p><p class="ql-block"> 1、</p><p class="ql-block"> 公元1965年的下半年,宏其背著他衣呀用碎布片拼縫而成的小書包高高興興地去上學了。第一天學認字,第一天識數,第一天學握筆,讓宏其興奮的一連幾天晚上都睡不著覺,嘴里還在不時地念著“天、地、人,日、月、星。金、木、水、火,山、石、田、土。一、二、三、四、五。”讀著“嘀答、嘀答,下雨了,種子說:下吧下吧,我要發芽。梨樹說:下吧下吧,我要開花。麥苗說:下吧下吧,我要長大。”</p><p class="ql-block"> “看來,海玉有書份。”</p><p class="ql-block"> “有書份,就要送。”</p><p class="ql-block"> “就怕到時候送不起。”</p><p class="ql-block"> “走一步,看一步,這還早著呢。”</p><p class="ql-block"> 這是宏其父母親當時的一段對話。當時宏其就躺在他父母住房板樓上面的一個小竹床上,那里有一個屬于他個人的空間,是他衣呀幫他鋪設的,直起身子來,頭就可以頂到瓦,一到下雪天了,被子衣物上也全都是雪。</p><p class="ql-block"> (未完待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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