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小記(康普)

歸去來兮

靜默第一日(11月26日) 漢語言，博大精深，總能恰當地表述你所需要。封城，管控，都有一種外來力量強制執行的意思，而“靜默”兩個字要溫和許多，人讓人想到“曲徑通幽處，云中聽梵音”的千年古剎以及雙手合十，默默誦讀的高僧。更多的是恬淡，從容，深思熟慮，多重選擇后挑出來那個最佳行動方案。 我也靜默了，今早六點開始。早晨的太陽和昨天一樣從東南方向緩緩升起，帶著淡淡的溫暖。居住的小區南門和北門分設兩個核酸檢測點，一到十一號樓北門點，十二到二十五號南門點，就近原則。群里通知讓管樓的負責人按順序通知大家，一棟樓一棟樓地來。一則避免扎堆擁擠，再則可以縮短大家排隊等候的時間，浪費時間還受凍?？挂呷?，大家都總結了成熟經驗，一切都有條不紊，沒有慌亂。昨晚十點多隔壁單元人來人往，鄰居們都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一個個在家里隔著玻璃朝外張望，怎么了，怎么了？孩子問大人，大人說不知道。夠煩的了，一個多月了，孩子每天在家上網課，大人必須守著。老師發作業，家長檢查，還必須時刻盯著孩子不能聊天，打游戲。真不知道在學校，老師是怎樣對付這幫“花朵”的，自己對付一個都費勁，搞得人焦頭亂額，筋疲力盡。家里看不清，穿上厚衣服出去看個究竟。 幾樓的？東，西？戴口罩的社區工作人員和“樓長”都說不知道。他們負責把門，不讓人出，可以進，手里拿著封條和“溫馨提示”，說是等著“大白”過來做核酸，完了封門。物業的小伙子拿著手電和充電電錘給門根轉了一個眼，把門關住，放了一塊轉抵住門，又在眼里釘了一個大釘子，正好朝外開的單元門被頂死了，外邊的人可以開，里邊的人出不來。 沉默，等待，寒冷中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關注的還是到底是這個單元的哪個家出了問題。老天呀，可不能玩大的了。市里“靜默”三十多天，搞的雞飛狗跳，民怨沸騰，無論從國家還是從個人家庭來說，都傷不起。陽光明媚，燦爛的日子，各做各的事，多好！退一步講，沒本事，咱掙個小錢，孩子們念書，走了回來了，回來了，走了，這才是該有的樣子。這段時間人們本來就緊張，提心吊膽，怕哪一天靜默了，家里缺吃少喝，一有風吹草動就搶羅著買白菜，大米，方便面……過幾天卻沒了動靜，白菜搶的時候一塊錢一斤，現在三毛也沒人要，街上的白菜越來越多。豬肉搶的時候二十三一斤，現在二十二也賣不動。排骨原來比豬肉暢銷，必須提前預訂，現在比肉便宜了也賣不動，因為飯店需求量少了，沒人去吃了。大家做好了靜默準備，可是沒有來。這次不會是真的吧？“大白”來了，三個女的，白色的防護服，口罩，面罩，鞋套把人裹得嚴嚴實實，看不清是誰。每人手里提著一個大塑料袋子，挨家挨戶敲門做核酸。二樓西戶是“密接”，是此次行動的重點。大白使勁拍打著防盜門，大聲喊，起來，起來，出來做核酸！開門的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女人。樓長說，你今天去哪了？先做個核酸，一會要封你家的門！我是國家機關工作的，其中的道理我都懂，你們怕是搞錯了。我下午去單位開會，還是繞國防路，回來哪也沒去。家里就我和一個小孩。 那就問問領導吧！一個大白對另一個大白說，并用手使勁拍打著對面的門，開門開門！開門的一個五十歲左右的男人，瑟瑟發抖，語無倫次，咋，咋了？明顯他沒見過這陣勢。 經過核實，“上邊”說搞錯了。702，202，是七樓有個密接。他本人已隔離，封控是防密接的密接。核酸完，封門，凌晨一點多了。有個人在群里說，嚇死了，不敢開門。有人說膽子小的嚇壞了，人家走了也嚇得睡不著了。 叮叮當當的聲音深夜里聽的特別清楚，人們都睡了，家里黑著燈?？墒撬麄冇泻枚嗳怂擞中蚜?，不知道外邊干什么，黑暗中有人走動，有人低聲說話，步履匆匆，言語簡短。狼真的來了？ 狼真的來了。靜默解除時間待定。排隊核酸的人說，家里沒煙了，超市關門了，街上都是警察，小區外圍的都是鐵皮，降壓藥怎么買，，降糖藥沒了，孩子沒有奶粉了…… 　　靜默第二日(11月27日) 小區大喇叭循環播放“靜默倡議書”，聲音鏗鏘有力，內容豐富，不是普通話，是標準廣靈音。最為煽情的話，陽光總在風雨后。就差“請你相信有彩虹”。好是好，也很必要，但是循環播放就有點煩人，緊張的空氣讓人感覺病毒無處不在，人人自危。做核酸的鄰居們都自覺排隊，戴好口罩，N95口罩的比例很高。三年疫情，人們家里準備的最為充足的可能就是口罩了。生產口罩的趁勢而上，各種口罩很好地滿足了各階層需要，花花綠綠，大大小小，遮臉頰的，苫下巴胸脯的，不一而足，兩側的耳朵讓人總感覺不堪負重，欲罷不能。最好看還是有中國紅元素的，積極向上，熱情而不奔放，活潑而不失態，莊重而不矜持的感覺總是讓人心生歡喜。 送奶的人善于思考，長于溝通，核酸檢測后將一兜兜牛奶準時送到大門口，幾號樓，幾單元，幾零幾，記號筆標的清清楚楚。大家需要他的奶，孩子，老人離不開，中年人也需要補鈣。閑居享受退休生活的人，取奶也是日常一個重要活動項目，這一下子暫停了，牛奶喝不上，蛋白質不能及時補充，缺少運動，血壓，血糖是不是都上去了？尤其是老李，九十多歲了，身體硬朗，副處離休，算起來退休年齡比工作時間還長，每天樂呵呵地，中晚每頓三兩，不知道是酒精催化，還是秉性使然，臉蛋總是紅撲撲的，可是一下子斷了奶，瞬時情緒低落了不少。再說大門口不讓擺攤了，不能將軍吃馬了，就剩曬曬太陽了，烈士暮年，壯心不已。　　牛奶不同于豆腐干。豆腐干沒人買可以不做，不用豆子，不用人工。奶牛每天要吃的喝的，完了就要乳房腫漲，總不能憋著吧！可是白花花的奶不能倒了吧！這個時候，白給也給不出去。社會大機器，每個零件都至關重要，牽一發而動全身。　　有人說翻過柵欄出街了，街上店鋪都不開門，四下無人，沒啥意思，又翻回來了，白費勁了。　　單元群里說，蔬菜包我備注了，不要西紅柿。有的說，我不要芹菜。有人說豬肉不會母豬肉，肚囊子子吧，我想要點里脊，五花也行。填表登記的時候一下子少了好多人。 靜默第四日(11月29日)　　天氣預報真準，昨天說大風降溫，今天就立馬零下二十來度。晴空萬里無云，天好藍好藍。一個個不知名的鳥匆匆飛過來又飛過去，不知道忙什么？它們不會有新冠吧！也不會靜默吧！自由飛翔，無拘無束，真好！　　做核酸的鄰居們已經沒有先前的積極和熱情。前兩天還爭先恐后，生怕耽誤了什么，看看前邊有多少人，后邊還有幾個。今天都學會了錯峰，排隊的沒有幾個人，做完后趕忙裹緊衣服，三步并作兩步朝家跑去。做核酸的大白真讓人心疼，涼哇哇的，戴著一次性橡膠手套在窗口迎著寒風一絲不茍。疫情??！快點散去吧，也該讓她們喘喘氣了。　　學生返鄉成了熱點話題。學校提前放假，限時清場。家鄉倡議盡可能減少人員流動，也就是說最好別回來。未來的人才和希望成了目前的憂慮和負擔。尤其是一九級的大學生，說自己就像打游擊一樣，美好的大學生活沒有享受多少，經歷的不是網課就是推遲，上學推遲，考證推遲，成了名副其實的“疫情一屆”。回家前要報備，網格員說問問上邊，政策隨時更新，讓人心里就是沒底。　　院子里溜達的人看見手里提東西的人時都投過羨慕的目光，里邊什么東西，怎么搞到的。靜默了，吃的東西尤其重要。和朋友聊天，做什么生意最好？他第一句話就說，吃的。疫情來了，人們買大白菜，大米，白面，肉。沒有一個說趕快備幾個金耳環子，金項鏈的。讓人感覺好笑又有道理。買東西的人說，買東西有群，不服務陌生人，交接物品時提前說好院子的哪個墻角，具體位置，時間，接頭暗語，最好是手勢。這活動搞的有點像解放前白區工作的地下黨。　　大門口曬太陽的老人說，封控前俺們就知道了。俺老婆說去銀行取錢買東西，我說等你回來黃花菜都涼了。我把兜里的錢都讓她買了，罐頭，方便面，大豆油……俺兩個跑了三遭。對了，還給俺兒子買了兩條煙，一條漲了五塊。別的東西也漲了，不咋多。俺兒子吃的喝的缺點啥也行，就是不能沒有煙。他自己買非得買二十多的，咱給他買最多買十四五的。他狡黠的笑了。相好的還給送了五塊豆腐，人家管這一片。我問誰，他說他也不知道，給我打電話后放我單元門口就走了。　　好幾天沒有吸煙了，和鄰居踅摸了半盒，猛抽幾口，一下子咳嗽起來，不習慣了。 靜默第五日(11月30日) 太陽從東南方向升起，白色的，除了亮點讓人感受不到溫暖。老張也搞不清幾天沒有和家人見面了。國慶節放假那天，五點多點他就從市里往回趕，高速啰嗦的，要這看那，耽誤好多時間。他每次都走低速，路不好走就不好走吧，車多就車多吧。這算個好，縣與縣交界的地方剛堆了土，警察守著，任何車輛不許通過，人可以過。他們都暗自好笑，疫情防控是防人還是防車。他把車放在交界處，步行繞過土堆，從這邊上了等著拉人的出租車好賴回來了。 每次回來和家人在一起總有干不完的活。媳婦又嘮嘮叨叨，你可苦煞呀！嫁給你可倒霉煞呀！你看看你，你也在市里上班，每天就是跑，吃不胖也跑瘦了。你看看俺們同學某某，人家女婿在市里一當上官，人家第二天就搬家到市里了。每天朋友圈發城墻上看日出，賞夕陽。沃爾瑪的東西好便宜，質量也好，關鍵是東西品種多。一種綠葡萄八十多塊錢一斤，人家天天買。我哩，打著雷，下著雨，別人給家里跑，我給外邊跑，去學校接大的，又不能扔下小的……說著說著就哭了。罵哇，說哇，愛咋說咋說，我這不是回來了，你說做啥咱就做啥。他每次都這樣想，也是這樣做的。 這次倒好，計劃不如變化。假期結束，打車到土堆，繞過去開車上班。一切還和以前差不多。好家伙，市里疫情突發，重要大會前就開始了，大會結束了疫情也沒有結束的意思。每天在單位院里，上班，吃飯，睡覺。睡覺吃飯上班。每天手機關注新聞里的數字，新增了多少，高風險地區增加了多少，焦慮，慌亂，等待?？晌覀兊目h城好啊，沒有疫情，可以去水庫吹“海風”，看“魚舟唱晚”，也可以去水神堂看是不是水多了，那里的夜色真好。多乎能回家就好了。 四十多天過去了。 上邊一再發文強調，精準防控，科學防疫。通過層層關卡后回來了。高速出口車門貼上封條后在警車開道指引下去了一個廣場，排隊核酸，登記后在網格員護送下回了自己的老房子，隔離五天。妻子提前給買了菜，他自己開始了隔離生活，做飯，核酸，睡覺……從陰臺到陽臺是八步，從陽臺到陰臺也是八步。 他心里倒計時著，四，三，二……還沒到一，縣城說有了陽性病例，開始靜默。他頓時覺得眼前一黑。 卡塔爾世界杯如火如荼，世界多國球隊戮戰猶酣，億萬球迷顛倒了白天和黑夜。國足前教練被帶走調查?！安煌跣?、牢記使命～再論足球從娃娃抓起”高層足球界大佬聚首北京，快四十年過去了，足球到現在還是遍地找娃娃。國足的群眾基礎讓人不容樂觀，后備人才培養的道路依舊漫長。 我們也跑了，也踢了，門也守了，可是為啥就進球了？有點像我們的疫情防控。守得好好的，咋就陽了？ 有人敲門，以為是做核酸的，原來是物業來送免費的蔬菜包，他心里五味雜陳，謝謝，謝謝！ 外邊很冷。 　　靜默第七日(12月2日)　　黎明尚未到來，我拿著兩把軍號，一大一小。整個院子一片漆黑，我摸索著朝前走。起床號聲音平緩而悠長，讓人想到東方冉冉升起的太陽。我試著吹了幾下，有好幾戶人家的燈亮了。起床號喚醒了沉睡的人家。我高興地朝前繼續走，只見進出兩個小門都開著，好多人高興地朝外走，我也連忙扔下大的號子隨著人流朝外跑。解封了？不靜默了？我問拿著鐵鍬的保安大哥。他說，對，從今天開始閉環管理。我問什么是閉環管理？他說你問領導去，我有那水平還用耍鐵鍬頭子！前邊有個小伙子跳起來身體轉了一個圈接著又跳起來，我也想搞個動作，努力跳。差點從床上掉下來，原來是在做夢。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昨天閑著無聊從電腦上聽歌，就想起了軍號，然后就聽了起床號，沖鋒號。人憋的難受了就特向往外邊的生活。這讓我想起一個朋友的親身經歷。　　朋友講的是情誼和信用。他的一個朋友讓他開車和他從一個取款機取了錢，然后送到不遠的一個地方。這事說起來也沒個啥問題。后來JC找到他的時候他才知道他的朋友是犯了事，取了錢，逃了。他進了“里邊”。一個月的生活讓他終身難忘。每頓飯的菜是一塊蘿卜片子，用水洗五遍還是咸的不行。晚上睡覺人挨著人，翻身還困難，磨牙聲，打鼾聲，說夢話的，大聲放屁的。還有一次他正睡著了，頭上掉下好幾個水點，他抹了抹臉，納悶兒，好好的房子還漏雨了？黑暗中缺聽到臨近床鋪那個人正悉悉索索往被窩轉。水滴原來是他沒有排盡的尿液。他說白天想黑夜，黑夜可以做夢，夢里都是外邊的世界。黑夜又想白天，睡不著的時候一刻也不想在屋子里，白天可以有機會看看高墻四角的天空和緩緩飛過的鴿子。　　減肥是個很困難的事情，少吃飯，少吃肉，但是怎么也控制不住體重的增加?！俺鰜?lt;/p>”那天，妻子讓去理發，洗澡，換上新衣服。上衣還行，褲子卻怎么也穿不來了。尺碼還是原來的尺碼，是人瘦了好多。三吃飯，兩放風，墻頭站著WJ兵，這里原來才是減肥效果最好的地方！　　清晨，讀著ZF發布的情況通報，讓人感慨萬千。措施得當，處理及時，有效地阻斷了疫情傳播鏈。尤其是社區，下沉干部，醫務人員不辭辛勞，日夜奮戰。你們出不去的門，就是他們回不去的家。一句話讓人難以控制眼中的淚水。寒風中堅守陣地的人最讓人尊敬和感動。里邊還說保供人員加班加點不分晝夜工作，但是也難以避免運輸過程中蔬菜水果凍損，希望大家理解。這話說滴沒毛病，所有勞動都值得贊美?？墒菗Q個角度來說，你送的蔬菜水果包不是商品嗎？不收錢嗎？只要是貨幣和商品交換就是交易。交易就必須公平。你平時賣給顧客的商品也讓顧客理解你的困難和辛苦嗎？讓顧客啥也不說，買走有毛病，不能吃的東西嗎？我要說的是疫情期間，居民足不出戶，沒有收入，尤其是困難群體，比平時更需要貨真價實的商品。保供的同時也有壟斷經營的嫌疑。作為商家，該有的是責任感，而不是壟斷者的高高在上和對群眾利益的漠視。守江山就是守民心。　　新的通報說，今天不用做核酸了。可是做核酸也是一項居家靜默中重要的工作，可以順便轉轉，和鄰居們打個招呼，聊聊天。不做核酸，該干點啥？ 靜默第八天 昨晚傳來好消息，說今天做一次全員核酸，如果沒有問題的話明天就可以有序解除靜默了。做核酸的排隊長長的。前天做核酸的態度都不很積極，天冷，在家哪也不去，做啥哩，白浪費國家的錢。可是今天不同，靜默八日，如同期末考試，年終總結一樣，這個階段的防控工作做的好不好，這次才算數。尤其是通知里邊還說。不做核酸解除靜默后出行可能受限。自由的機會掌握在自己手里，誰會錯過？ 啊呀呀！好疼！呆捅哩！ 啊呀！捅得兩眼生淚！ 做完的人都感覺這是最認真的一次?？纱蠹乙捕紱]有抱怨的意思。認真，是為了咱，咱們大伙好。這點不舒服算啥。 大門口的“陽婆彎”有人說是老漢攤。冬日的太陽把這里曬得熱乎乎的。高樓林立的院子，能找個曬太陽的地方很不容易。白天短，黑夜長，那個太陽還沒好好曬就不在了。 人們是著急啥了，還怕做不上。啥也搶，給你傳染上就等著警報車拉你哇！老H首先發聲。他是資深社員，以前打餅子，手藝好的很。七十多歲了身體硬朗，走路刷刷的，帶著風。 再不出去捂出毛來了。保供，保供，想買條煙也買不上，要不是俺兒子從墻頭送了一條，早就潲渴煞了。說著他美美地吸了一口，從鼻孔緩緩噴出淡淡的煙霧，很滿足，很享受的樣子。小L不小了，不到七十歲。他說自己四十四歲就退休了，病退，前段時間開垃圾車，活不重，每月三千。 點著吹沒，瞎日鬼，吃煙太費錢。我早就戒了。俺們家啥也不買，菜有干菜，葫蘆條，干豆角，針金，還有一甕腌白菜。白蘿卜放的成了綠蘿卜，紅蘿卜放的“糠”了，里頭窟窟眼眼的了，老婆子說不能吃，我說你肥耗的，切了點山藥蛋，放了點豬皮，香香的，還入味。老H說著把從院子里的垃圾箱里撿來的袼褙片放在臺階上坐在上邊。袼褙片子攢多了也能換錢，車拉走了多可惜。 俺們對門小兩口第一天就沒了吃的，家里啥也沒有，平時就不開火，吃飯的時候小后生騎著電車帶著小藍箱就來了。這兩天天天亂七八糟的從墻頭反遄（方言，鼓搗）。人家這才叫會活。像你哩，每天就是個瞎撲楞，一輩子啥也蘭不成。小L瞟了一眼老H說。 他們在這曬太陽的幾個其實早就靜默了，出街嫌人多，麻煩，回家老婆子叨叨，更煩，屬這里好了，“溫暖的陽光照耀著我們，每個人臉上都笑開顏”，除了老H.他沒有退休金，人窮自然志短，說話也不敢硬抬杠。 秀水昨天著火了。燒了幾個電車。咱們院聽說封門也不用鐵撅子，磚頭倚了。那也不對，你說封了單元門，萬一著了火，你讓人們給哪跑？病沒事，死不了人，燒死了。拄拐拐的老X不知道多乎來了。他是正科退休，兒子在ZF部門，消息最靈通，也最準確。 不怕，死人也沒事。不會處分大的，只會處理小的。誰叫你這么做的？拿出文件來！老H就會說風涼話。 還是門開了多買點東西吧，肉，白菜，炸豆腐，粉條子，這情況，我看夠嗆，說不來哪天又封呀！你看看DT，封了解，解了封，到處地擋鐵皮。小L的分析似乎有道理，沒人反駁。 靜默解除(12月4日) 不知道刑滿釋放的人是啥樣的感覺，反正我是迫不及待了。中午放下飯碗我就跑了出來，當然沒有忘記重要證件，小區通行證。 我也不知道出來最想要干什么，反正我想要出來。街道依舊，人很少，少了人便少了生氣。平時街上買蔬菜，水果，衣服，小菜，豆腐干，干果，雞蛋，豆面粉，苦蕎粉，炸雞翅，攤煎餅的，簡易麻辣燙的，林林總總。叫賣聲，討價還價聲，過往車輛按喇叭聲此起彼伏，一派繁華景象。不到一百米的街道應有盡有，你路過的時候常用的就買齊了，不耽誤時間，算起來也節省了社會資源，他不用租房，咱不用費事。今天這里除了滿眼的小汽車就是兩條流浪狗，不用看，不用停留了。 新老城分界線的大橋臨時擋著鐵皮，三個大警車忽閃忽閃亮著藍色和紅色的燈。特許車輛可以通過，其他人員車輛一律勸返。東邊來的掉頭回新城，西邊來的回老城。回去了嗎？沒有！ 橋下北面的河槽熱鬧起來。自行車，摩托車，電動自行車，男的女的，魚貫而行，卷起的塵土看不見眼前的人。人們興奮而激動，又表現出特別友好，不同于以往的友好。熱情地打著招呼，這里過不去，走北邊那個橋下邊就過去了，自行車好辦，過來，我和你抬。這點麻煩算啥，只要讓出來，不在家憋著，再比這難走的路我們都不怕。 只有少數人看一眼南邊的大橋憤憤不平地說，這是擋人哩，這不是打蘭哩！ 超市和菜店人多的不行行了。人們見啥買啥，啥也需要。以前是挑挑揀揀，拿起這個放下那個，好像心里想要的東西費盡周折卻并未出現。今天好，啥也需要，有就行，生怕再遲一秒鐘買不到了，斷貨了，或者剛回家馬上又要靜默。 不是嗎，昨天回來的人一律集中隔離。今天上午網格員還說學生回來后統一隔離，結果下午就有了新政策，同意居家隔離。對付疫情給人的感覺總是我軍使盡渾身本事卻只有招架之功沒有必勝的謀算。 我們騎著自行車從東到西，從西到南，從南到北，圓圓轉了老城一個圈，啥也不買，就是看看。似乎整個縣城就是我們的，七八天了，為的是看看它變樣了嗎沒有。 華燈初上，夜色撩人，橋上的警車和圍擋都在，步行的人和騎車的人可以自由通過。 好，離完全解除靜默又近了。 靜默（1） 如同朋友圈調侃的那樣，三年了，我們每天喊武漢加油，上海加油，內蒙古加油，喊了半天才發覺我們是參加決賽的。 那天傍晚，有人說一個洗浴中心發現了陽性病例，警車，救護車哇哇地跑。有人說那里的路也給封了，超市里人們已經開始搶東西了。最近兩個月來，不僅是市里，周邊幾個縣區都相繼“淪陷”，壞消息一個又一個。但是我們的小城依然風平浪靜，波瀾不驚。志愿者聯系購買大白菜支援市里，領導們檢查慰問卡口防疫人員。他們都盡職盡職，我們還有什么擔心的？ 丈夫第一次支援市里走了一個月，回來不到一天又發揮“不怕疲勞，連續作戰”的精神重返市里抗疫一線。他很少發朋友圈，隔天短暫的通話也很少談及具體工作內容。每次都很輕松愉快的樣子，感覺不是日夜奮戰抗疫而是“享?！比チ?。記得這次他臨走的時候，我強迫他拿上厚棉褲，一再安頓做好個人防護。他倒好，樂呵呵地說，咱命硬，沒事，萬一就是染上了，正好飽飽睡幾天，國家給的工資一分不少，怕啥……話還沒說完，單位的救護車司機在外邊通過車上的大喇叭半開玩地喊，吸一個啵就行了，走了走了！說話的功夫半個多月又過去了，大疫當前，作為醫生，他就該這樣。 夜深人靜的時候，異常的聲音格外明顯。隔著玻璃仔細聽，和裝修房子差不多，金屬撞擊聲，電錘打眼聲……不同的是多了類似打雷的聲音，那是鐵皮抖動特有的聲音。不好，是不是我們也要封城？ 該來的還是來了。臨時靜默，解除時間待定。早就聽說卡口工作人員工作不積極，脫崗，上班時間睡覺，不穿防護服等問題。也有人說高速路上大車司機只要在行車本里夾一百塊錢，JJ才不管你從哪里來到哪里去。路上的卡口只管路上，你從路邊的地里愛咋過咋過，沒人管你。再說了，卡口人員也是臨時抽調，你是這個單位，我是那個單位，領導又是第三個單位的，往往是“一人一把號，各吹各的調”。這幾個年輕人犯的錯誤不容置疑的同時也在說明我們的好多工作是形同虛設。忙于胡思亂想，電磁爐上的牛奶用眼看著就溢了。靜默了，送奶的還會來嗎？ 小區前幾天組建的抗疫組織迅速行動，小區片長，樓長，單元長緊張地投入工作。單元群里領導說情況緊急，人手不夠，號召大家積極參與志愿活動，眾志成城，決勝抗疫。倡議剛發，有人回應，給工資不，一天多少，一天工作幾個小時，這么冷的天。聽說明天還要降溫，總不能讓人白干吧！養家糊口的，大家都不容易！一時間大家都沒人說話。 作為普通人，我也要柴米油鹽，養家糊口，沒了錢怎么買吃的喝的。讀書的時候，語文老師講起林則徐“茍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慷慨激昂的情形。國家有難，匹夫有責。我是單身漢，孩子在外讀書，自己的事自己說了算，在家閑著也是閑著，鼓起勇氣就報了名。組織馬上“批準了”，第二天就上崗了。我具體負責藥品對接，其實也沒有多少活，也就是做核酸時維持秩序，把上邊的指示及時傳達到單元群。 院里幾個“資深”志愿者比我要“專業”的多，他們不怕苦，不怕累，零下二十多度的寒風中拿著小喇叭，出來哇，大家多穿點，做核酸呀！做完核酸大家就回家哇！不要聚集！戴好口罩！尤其是那個女的，接菜發菜，抱過來提過去，一刻也不停，我也努力成為她的樣子，可終究還是一個不稱職的幫手。靜默（2） 生活物資一下子緊張起來，物資保供穩步開展，其它渠道也及時跟進。人們組建了豆腐群，牛奶群，煙酒群……各種物資通過各種渠道源源不斷進入，臨街店鋪從后窗戶遞，有通行證的車輛往回拉，柵欄，流水通道……能用的都用了。各個單元都積極登記住戶買啥菜，哪種“套餐”并積極配合配送?！跋鲁痢备刹坷霞讌s說，這人們也虛，才兩天就沒得吃了，你要吃多好，還能把你餓死了，沒事找事，閑的蛋疼，超市是為了賣貨掙錢，咱們圖啥？他喝了一口茶水，接著說。你別看這門把的緊緊的，乙局長也就是嚇唬嚇唬咱們，見了大官他嚇得屁股溝子連脈也沒了，退了休的那個啥副縣長出去自由，想多乎出就多乎出，想多乎回就多乎回，每天大包小包地往回轉東西。你看看這個帳篷，國家就缺這幾個錢，涼哇哇的，走風漏氣。他每天來的最遲也走的最早，視察視察不知道啥時候就不見了。 帳篷確實很冷，做核酸的大白也是幾個小女女，做一個用消毒液洗洗手，做一個噴噴，一個鄰居別看是個男人，大老粗，看見大白冷的手抖，讓老婆子從家里拿來了閨女的熱貼，滿滿一大袋子，感動得幾個女女不知道說啥是好。下沉干部老乙也不像個干部，穿個舊羽絨服來的早也走的晚，眼里總有干不完的活，把帳篷走風處用鐵絲捆捆，地上的垃圾收拾收拾。用他的話說，咱出來就活動活動，要不冷的，站著也是站著。 群里有人說，別的物業免費送水果蔬菜，要么物業咋哩啥也不給，就會收物業費。電廠的暖氣降溫了也不會多添點煤，煤貴了就不管老百姓的死活了？ 有個人說，我三天啥也沒吃，快餓死了。 樓長說，這叫啥事，吃飯的時候你就過來，俺們有盒飯，有哥吃的就有你吃的。 過了一會他又說，我家里沒有水了，你們也不管管？ 樓長說，自來水沒有停水?。?lt;/p> 我不喝那水，我喝的是純凈水。 樓長說，咱們院有純凈水，你過來接吧！ 他說，我沒有水卡！ 樓長說，你過來接就行了，我用手機給你掃！ 他說，我沒有家什，平時送水的連壺帶水都來了。 啊呀！兄弟，哥不是說，過去吃冰凌塊子也沒有把你渴死，你不能太浮躁了！這也不行，那也不行，要咋哩！ 你們是啥組織？還讓老百姓說話不了？你們就這態度？你們這干部是咋當的？我要告，我要向上邊反應！ 我負責的藥品來了，打了電話后住戶們自己過來取藥。只剩下一戶，我打了電話，接電話的聽聲音是個年輕女人。天這么冷，我出不去，你送過來吧！我說我還有事，顧不上。她說那就讓物業送過來吧！我說物業的人忙得很，打掃衛生，噴藥。她說，咋了，俺們花錢雇的他，這點事也不給辦？自行車丟了也不管，單元門壞了也不給修，電梯每天填表消毒一點藥味也沒有，就哄人。黑夜回來按喇叭也不給開門。別的物業給的東西都是好東西，你看看他給的那點肉還不夠半斤，喂貓也不夠……靜默（3） 有人翻墻頭出去，出去就出去，其實啥也干不成，店鋪關了，街上沒人。他逛達一會就又翻回來了。你怎么說他都不聽?！捌珠L”嚇唬他說，再跳墻頭讓GA拘留你。不過說說就罷了，最后不了了之。非常時期，拘留一個人據說也很費勁，手續繁瑣。 下沉干部和那幾個老志愿者在帳篷的功夫少，在外邊的功夫多，不管寒風凜冽。當然不包括那個“水杯”局長。 配發的盒飯很香，也不是因為餓了的緣故。其實我也沒有干多少活。吃飯的時候大家都是你推我，我讓你。最后還是“片局長”說了話，咱們飯來了就趁熱吃，吃了就干活。他的話很有威信。昨天有住戶說能不能讓孩子先做核酸。他說行，并立刻在群里說，以后院子里的學生做核酸不用排隊，隨到隨做。大家沒有一個不擁護的。 樓上的鄰居見我這幾天在外邊忙乎，其實我也沒做了點啥。每天晚上都給我送來熱乎乎的飯菜，而且每天不重復。她安頓我，晚飯就別吃盒飯了，省下讓別人吃。寒冷的冬季里的溫暖總是讓人熱淚盈眶，該說什么好呢？一切話語都有點蒼白？平凡的人總是給我們最多的感動。 我總是認為讓人徹底安靜下來，好好思考，讀讀書，聽聽音樂，讓自己的靈魂有所安生。物欲橫流的世界紛紛擾擾，打打坐，讓自己好好沉淀，總結過去，意圖未來。好多人，好多事，都有好多面。那句話怎么說，唯有滄海橫流，方能顯英雄本色。大疫當前，人的美與丑可以盡顯無疑。 我們的醫務人員，公安干警，社區工作者，志愿者連續幾天幾夜不回家。吃盒飯，困了在帳篷，車上，隨便就能睡著。也有人核酸不排隊，還大聲叫嚷，破壞秩序。一個認識的公安干警也在這里住，女的。做完核酸后和我說，那個苦慫捅了我九下，捅得她奶奶好疼，我要是明天再來做核酸我就不是人！我說人家是規范動作，九下。 面對災難，我們都有恐懼，依賴的心理。當社會真正需要的話好多觀望，說風涼話，挑毛病的人也會挺身而出。這或許就是人性中善的那面。比如那個“水杯”局長，前天的盒飯不夠了，立馬打電話讓他老婆把剛蒸的一屜包子全端了過來，還有讓她老婆打個一鍋蛋湯送下來。片局長趁機表揚了他，關鍵時候還得俺三哥哩，有了三哥啥也有了！要是要有點腌菜就更好了！“水杯”局長掏出手機就要給老婆打電話。不用了，不用了，想凍壞嫂子？ 一個領導是啥性格，他的團隊就是啥性格。一個領導是啥做派，他的團隊就是啥做派。他們每天累并快樂著，忠于職守，迎著寒風，成了疫情中最美的風景。 名家評論(王福全) 認真讀了康普寫的八篇靜默日記，沉思良久，感慨頗多，這才是最佳的散文，真實，活潑，詼諧，蘊意深邃，既真實地寫出了自己的所見所聞所思所想，又不折不扣地反映出大政社會的現實的方方面面，棉見藏針，揣而銳之。談笑中幾多譏諷，正氣多多。如他開篇對靜默的詮釋，真乃高手中的高手，誰不佩服?也只有極聰慧的康普有這樣的慧眼和有如此高的駕馭文字能力，才能準確恰當的講清楚。由此可見他已經具備了大師級人物的文筆。如那篇最終結尾用的四個字“外邊很冷”。真是大家手筆。他寫得生活氣息極濃，若沒有豐富的生活積累，咋能寫出，“你問領導去，我有那水平還用耍鐵鍬頭子”;“那里是減肥最好的地方"。讓人看了禁不住的笑。最近看了不少有關疫情的詩文，只有康普的靜默文章在我腦子里留下了深深的印象。別人的，包括我寫的都是看完就完了，無非是好好好……真好假好，好念的多遍了，就變味了。老子的哲學物極必反。不過也有小瑕，如“腫脹”、“焦頭爛額”、“犯迷煞”等，也是他玩文字，玩文學，不嚴肅的地方。 “陽"了個陽 陽，與陰相對，陽光溫熱，陽光燦爛，陽春白雪，總是讓人想到美好的事情。日出光芒萬丈，陽氣蓬發，是早晨也是一天新生活的開始?？善衲辍瓣枴弊志痛砹嘶逇猓踔翚w罪于羊，好像是羊給人間帶來了災難，羊真是冤死了。 花圈漲價了，棺材緊張了，鼓匠的，抬材打墓的忙不過來，殯儀館的逝者排隊等著發落，關于新冠死人的消息一個接一個。村里負責白事的陰陽先生看慣了死亡，略有欣喜地逢人就說，咱們村幾個了，鄰村幾個了，讓人渾身都緊張，下一個不會是我吧？ 放開，也就是改變防控政策后，人們一度時間特別高興，“久在樊籠里”，這下可自由了，不用做核酸，場所碼，隔離，靜默。咱想去哪就去哪，想吃啥就吃啥，疫情有啥可怕的？專家就說了，多數人很輕，最多一個禮拜就過去了。高三的學生上了一周課就讓孩子們回家網課，小城的大規模感染據說從那時悄悄拉開了序幕。以前管的緊，人們也參加宴會，辦紅白喜事也聚餐，啥事也沒有，沒聽誰說過因為大伙吃了一頓飯就“陽”了?；仡櫲陙淼囊咔榉揽毓ぷ鞔_確實實做的不錯，盡管我們都抱怨過。 這下好了，新聞每天說啥癥狀吃啥藥。大家朋友圈里，微信群里轉了又轉，發了又發，幾乎識字的人都成了內行。說起新冠來大家都有一套?？墒抢莵砹?，喊了三年都好像是彩排，這下來真格的了。高燒，咳嗽，身子疼，噦，各種癥狀的都有。怎么辦？吃藥吧！學來的招數這下肯定能派上用場，藥到病除，大家都有信心?？墒撬幍瓴唤o力，你需要的藥問啥也沒有，早就賣完了。 這不由得讓人想起以前的國營大藥店，就是大，在里邊來會走個圈腿還有點困，高高的貨架，滿兜兜的各種藥品。你要幾顆去痛片，要幾個安乃近，售貨員就會從一個大大的玻璃瓶子給你抖幾顆，用一張不大不小的灰色紙給你包好，幾毛錢。人們看不慣的是售貨員的臉色，總是冷冰冰的，要是你運氣不好碰見人家正和熟人拉呱，或者正織毛衣在興頭上呵斥你也是常有的事，尤其是快下班盤點，要上護板關門的時候，那臉色真的不好看。人們也想，多乎大藥店禱告了，讓你們也嘗嘗下崗的滋味。 世事無常，變化真快，大藥店開始賣家電了，不買藥了。華佗，啥藥工，益壽堂，益康，各種名字的藥店紛至沓來，賣藥的女女頭頂好看的手絹，穿著白大褂，笑容可掬，人們仿佛看到了懸壺濟世的華佗和李時珍，這心情那個舒暢，終于不用看售貨員的頭頭臉臉了。藥品廣告到處都是，喇叭哇哇的響，藥品打折還要積分，很漂亮的大盒子里邊是好看的塑料瓶子，揭開瓶蓋是雪白的一團棉花或者一團白紙，里邊的的藥還不到瓶子容積的一半。女女的態度特好，能滿足你的一切需要，扛過敏的氯雷他定同樣一盒就有三塊的，五塊的，八塊的，還有十五塊的。取藥的同時她還會和你說，過敏都是因為維生素短缺，然后給你遞上每瓶三百八的多種維生素組合。你要是嫌貴還有一百六一瓶的。醫保卡的錢取不出來，俺們還有衛生紙，洗手液，紅棗以及各種香煙，只不過沒有擺著。這么好的藥店，怎么關鍵時候就掉鏈子呢？有人說進價七八塊的連花清瘟膠囊有的藥店買到三四十，還要看人，一般人不賣給。新藥特藥層出不窮，便宜的，能治病的，但是利潤小的藥沒人賣，廠家也不生產了。社會資本進入藥品銷售市場的好處大家有目共睹，但是把這項很嚴肅，還有很大社會公益性質的工作完全交給他們總是讓人有靠不住，不放心的感覺。 那可是藥，吃好了治病，吃不好了，要的可是命！ 各種藥品齊上場，大家是自己的醫生，吃藥先緊家里有的。頂事的，開的快的好藥大人舍不得吃，就給孩子。老人難受厲害了醫院人多滴排隊。找個醫生去家里輸液，人家說不敢攬，治不好怕“跌皮”。有退休金的老人兒女們忙前忙后，村里的老人多數是“咱盡量了攔，人哪有不死的？” 干活的工人和小包工頭要工錢，從年初就開始拿疫情說事，我管錢的妹夫這幾天隔離，過幾天吧。過了幾天又說去了市里靜默了，解封后第一時間就給你。這次的借口是，咱們縣城不是剛剛靜默了，啥也蘭不成，剛解除靜默連財政局的都陽了，撥不出錢來。就差說俄羅斯和烏克蘭交火影響咱們拿不到錢了。 過戶的車牌平時兩三天就到了，老子虛說這人們咋掙國家的錢哩，半個月一個牌子從市里也拿不來，路口的攝像頭可是一個也不會“陽”，買了車不能開。他二年級的兒子“小子虛”說，你不是一個多月了不上班，今天陽了，明天說還不好。 快遞的小哥從早上七點忙到晚上十幾點，貨物堆積如山，陽了兩三天后就開始加班加點工作。街上的快餐店，飯店都沒有開門，連個吃飯的地方都沒有。中午他們買了面包就著冰冷的盒奶，累并快樂著！ 小學和初中的老師讓學生在家網課都要穿著校服并且要認真做好廣播體操。最后一個家長會有個老師提議學生抱一抱長期陪自己上網課的家長，并說，你們幸苦了，謝謝你們！ 人類發展前行的歷史本身就是一部和疾病斗爭的歷史。 還好，冬天過了一多半了，春天不會太遠了。 兔年春節 兔年春節如期而至。時間啊，永遠不會等人，不會因為你的心情愉悅多給你幾秒，也不會因為你情緒低落而縮短多少。貼上春聯，買上年貨，稀里糊涂的這年就來了。 年雖到，疫情卻未走遠，好多家庭并沒有從失去親人的悲痛中走出來，然而陽過的自己身體還沒有完全恢復?；橐霆q如穿鞋子，舒服不舒服，只有腳知道。疫情也是?！胺砰_”前專家學者的話猶如法寶傳來傳去。按照他們的說法，新冠甚至比流感還要輕，事實上確是要的是命。據抬材打墓的人不可靠統計，短短兩個月時間一個小縣城“走了”大約四千多人，是正規渠道統計數字的三倍。他們的話真實與否確不可考，但是朋友說他一個月參與十六個白事是真真切切。好多人目前還在輸液中，初一休息一天。 大疫三年，老年人留下的話看來是有科學道理的。病毒在人與人的傳播過程中呈逐漸減弱趨勢。這過程猶如臺風從沿海地區的十二級臺風加暴雨演變成內陸地區的小雨一樣。做一個CT排隊三四個小時，免費的布洛芬不知道吃到肚子里的占多大比例。小診所這個階段功不可沒。沒有名氣的村醫，“黑醫生”因為態度好，收費低，好用，關鍵時候及時挽救了好多人的生命。一切工作在收尾的時候，藥店的藥不缺了。 撒過融雪劑的馬路一坨一坨的白，有點像河畔的鹽堿灘，陽光照射下有點晃眼。汽車像從腌菜甕撈出來晾干一樣，車底，輪胎上都是白，讓人想起田間勞動者夏日的帽子，挨頭發的總是有“汗堿”。 苦難再多，生活依然熱氣騰騰。菜市場人頭攢動，一派繁華，路堵的過不去人，白色的泡沫箱子，黑色的塑料框堆踢開挪去，最后在路邊成了一個又一個小山。賣魚的現場辦公后的棄物，賣水果的包裝紙和塑料袋被人無數次踩踏后最終沒有“零落成泥”。或許，菜市場就該是這個樣子，臟亂差，人又不得不去。 四十年的春晚讓人期待又讓人失望。和家人團聚，吃年夜飯，看春晚，還有比這更重要，更愜意的事嗎？盛名之下，其實確是難符。相聲把老一輩留下的傳統幾乎丟失殆盡，除了口齒還算伶俐，實在說不出他們有啥好。主持人在節目演出后“謝謝他們的精彩演出”真的有點自吹自擂，夸大其實，讓人懷疑他們的話語有多少真實性。一起墮落的還有小品，演了半天卻不知道他們要表達什么。照個相非的和陌生人搭話，未免社交能力也太強了吧？插話就插話，攪和就攪和吧，老夫妻的問題似乎也沒有解決就收場了。演員很賣力，表情很到位，主題讓人搞不懂。還是武術表演好，看的孩子們都跳起來了。 煙花爆竹的禁令讓最重要的節日在氣氛上大大縮水，大大折扣。過大年，響大炮，有人說，不響炮還是過年嗎？除夕夜還是聽到有人響炮，是真的響炮，不是電子禮炮。私下里大家都在打問，誰響的？怎么搞到的？ 一個有名氣的，口碑不錯的民營廠子四個月沒有給工人開資，年除前一天說等看明天能不能從信用社貸款到位。工人們抱怨廠子過年不但不發工資，啥福利也不發。有個大哥樂呵呵地說，沒給你發？發啥了？發了通知，放假五天。和他們一樣沒有及時拿到薪酬的人據說還有好多好多。疫情的影響遠遠超出了人們的心里預期。賣東西的人說，今年不行，人們沒錢，不是核酸就是靜默，盡打蘭了！賣豆腐卻說，有多少也不夠賣，來多少搶多少。豬肉十二塊錢一斤，解除靜默一個月時間降了整整十塊錢，只有排骨依然堅挺，二十塊錢一斤。賣肉的說，掙錢就指望這點排骨了，不知道是不是真話。 苦難雖多，并未阻礙人類前行的腳步。新的一年開始了我們依舊信心滿滿。堅冰下春潮已開始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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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情小記(康普)

歸去來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