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三線建設”,是中國工業史上一次極大規模的轉移與遷徙,是一段值得永遠銘記的珍貴歷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1965年5月,中央批準建設的核武器研制基地代號“九〇二工程”,選址在四川綿陽和廣元的山區,二機部的建筑、安裝公司以及相關單位的大批人馬云集九〇二,開始了基地建設,數萬職工攜家帶口舉家搬遷到偏僻山區。分散、靠山、隱蔽是基地的特點,用張愛萍將軍的話說,分散的就“像羊拉屎一樣”。</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家是三線建設者的一份子,一九六五年從青海搬到四川,我家老爺子先到綿陽,然后是我,我是跟著學校整年級搬遷的,老師帶著我們20多個孩子乘火車到綿陽,我到綿陽一個多月后,我媽帶著弟弟妹妹們才從青海遷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1965年我11歲,我們小孩不知道什么是九〇二,更不知道什么三線建設,這些詞都是長大后才知道的。幾十年來,那場大遷徙的印象太深刻了,以致腦海中總是浮出一種若隱若現的幻影:一列老式的綠皮火車,載著建設大軍、載著物資,冒著白煙穿云破霧翻山越嶺,咣鐺鐺咣鐺鐺地駛進了綠意盎然的群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年近七旬的我,總是不能忘記初入蜀地的那些青蔥歲月,常常想起少年時代住過的地方、上過的學校、親密的小伙伴和那些經歷過的趣事。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三線建設者搬家是常有的事,不斷地搬家,不斷地轉學,我家到九〇二搬過好多次家,記憶中最刻骨銘心的,是在一個叫開封的小鎮度過的一段美好時光,年代片段是公元一九六六至一九六七年。</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小鎮的風土人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開封,是四川廣元劍閣縣所屬的一個山區小鎮,當地人稱“開封場”,就一條街,南北走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小鎮的歷史相當悠久,在蜀漢、西晉時就有了,明清時期最發達,形成通商的商埠,有一些古建筑,如商務會館、文廟之類的。民國元年,即1912年設開封鄉。小鎮因入口地勢開闊開放,出口地勢封閉封鎖,呈首開尾封的態勢,故此得名開封,并沿用至今。1935年,中國工農紅軍第四方面軍進入劍閣縣,建立縣、區、鄉、村蘇維埃,開封鄉也設了蘇維埃,這給小鎮賦予了紅色印記。</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小鎮氣候溫和,四季分明。她不像青海高原的小鎮那么貧瘠、荒涼,也不像江南小鎮那么溫婉靈秀、煙雨迷蒙,她是一座充滿川西北風情、帶著鄉土氣息的小街,她淳樸的人情世故,散發著一種別具的氣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小鎮被背后算不上巍峨的玉蘭山俯視著,鎮邊有一條河叫西河,屬嘉陵江支流,流淌不息的河水清澈干凈,無私地養育著小鎮的生靈,滋潤著小鎮的萬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小鎮一年四季都不缺綠色,春天,麥苗翠綠菜花明黃,農家房屋周圍盛開著桃花杏花,小蜜蜂嗡嗡地飛來飛去。鶯歌燕舞、姹紫嫣紅就是描寫小鎮春天模樣的詞。夏季常有大雨,西河里漲滿渾濁的水,玉蘭山上云遮霧罩,遇暴雨時,山澗有瀑布奔瀉而下;秋天,一片片稻田金燦燦的,豐收的景象盡收眼底。冬天的小鎮也不蕭瑟,一叢叢翠竹沿屋而生,環屋而長。竹是小鎮居民重要的生產生活資料,編背篼,編籮筐,編筲箕,做竹扒子,做脫粒農具連枷等等,都離不開竹,生活中無所不在的竹制品和浸透著現實主義的竹文化,是竹子對小鎮養育之恩的報答。</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一九六六年的小鎮,就是一溜小小的街,分上街子、中街子、下街子,從這頭走到那頭十分鐘足矣。小鎮的路由青石板鋪就,窄窄的,攏共三四米寬,人車混用。鎮上的房屋為典型的川北民居,木質的卯榫結構,黑瓦蓋頂,顯得很古樸,屋檐下常有燕子的泥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小鎮雖小,但功能像麻雀一樣五臟俱全,醫院、學校、糧站、供銷社、郵局、農具社,反正啥啥都有。學校嘛,不但有小學,還有中學。鎮上一家挨一家的店鋪,豎的門板都是天然的原木色,裝上就是一堵墻,卸下來就是敞開的店鋪,透著一股濃濃的遠古韻味。店鋪有賣燒餅的,賣日雜的,有茶館、小面館、小飯館,有照相館、理發店,還有裁縫社。</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開封小鎮,原本是一個安安靜靜的農耕小鎮。因為國防建設的需要,由沉寂變得熱鬧、由安靜變得沸騰,由封閉走向開放。溫情而善良的她,無私地張開了她那并不寬敞的臂膀,接納了三線建設者的家屬和孩子們在這里生活、讀書。</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九〇二基地的建設者們先工作后生活,剛到基地都沒有住房,職工們住在工地上的干打壘平房里,家屬們臨時安置在小鎮的居民家里,每月給房東交房租,居住條件相當簡陋,沒有自來水,吃水要到小鎮邊上的西河里去挑,燒的燃料是街上買來的松柏樹枝,干柴等,一做飯灶臺上四處冒煙,嗆死個人。我家房東姓唐,那時我家弟弟妹妹小不懂事,沒少給人家添亂。</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初到小鎮,感覺新鮮事挺多,讓我們青海來的孩子最感嘆的是小鎮上神奇的壓面條鋪子,那里整日都會掛著細細長長的面條。從沒見過的壓面機,能把面粉變成一排排整齊的、長短一致、白白光光的掛面。我經常傻呆呆地站在壓面條機子旁邊觀看。還特別稀奇的發現,小鎮的人很抗凍,冬天再冷,他們上面穿棉襖,腿上穿一條褲子就能過冬,不像我們從外地來的人,棉襖棉褲穿的鼓鼓囊囊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小鎮的孩子早先對我們這些來自外地的孩子也感到很詫異,語言、裝束和小鎮氛圍很不相符,常常目不轉睛地看,后來時間長了習慣了,也就不看了。他們稱我們這些外來的小孩為“工人娃兒”,稱他們自己“農民娃兒”。“工人娃兒”最大的特點是比較靈氣,招人喜歡,但“工人娃兒”也皮,調皮搗蛋的事也沒少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小鎮逢三六九的日子為趕場日,到了這一天,鄉下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提著自己家產的糧食、蔬菜、家禽、家畜、柴火等五花八門的物品到小鎮上擺售交易。趕集老農或壯漢衣著款式比較古舊,就像四十年代那種大襟長衫式的,頭上纏著藏青色長帕子,婦女、姑娘們則換上漂亮的大襟花衣服,頭上裹著毛巾,講究的姑娘,把印有花朵的那段纏在前額處,用別針固定。女人們趕完場、交換了物資急忙回家了,男人們賣完了物品要到館子里吃一頓,喝點小酒。</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小鎮的物資供應比較充足,農民自家種的蔬菜總是水靈靈的,蘿卜是紅皮的,新鮮的黃瓜綠綠的,頂花帶刺;豇豆長長的彎彎的,有綠的有紫紅的。在青海看不到的蔬菜小鎮都有,白菜、萵筍、韭菜、蒜苗、芋頭、紅苕啥啥都有。一九六六年初的小鎮,物價便宜的令人發指,豬肉六毛六一斤,大米一毛三分八一斤,一等面粉一毛七一斤,二等面粉一毛三一斤,一斤多重的小公雞賣兩毛錢,一毛錢可以買十個雞蛋,燒餅鋪做的像草鞋一樣的餅子,三分錢一個,飯館里的素面條放點豬油、蔥花和醬油醋,一碗二兩八分錢,肉絲面一毛二一碗,好吃的不得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類似于百貨商店的供銷社,算是鎮上最有吸引力的地方了,也是我們小孩常愛光顧的地方,各式各樣的花布,搪瓷洗臉盆、痰盂,熱水瓶,塑料花等色彩鮮艷的貨品,特別讓人興奮、愉悅,放學路過時總要到里面逛一下,看看熱鬧,過過眼癮。</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小鎮有一個不大的茶館,竹椅竹桌,到了下午茶館總是滿滿的人,小鎮的老人很喜歡茶館,空閑時經常上茶館喝茶,抽著旱煙,擺上一陣龍門陣。茶館里泡茶的茶具是蓋碗,我從未見過這種喝茶的碗,稀奇的不得了。后來才知道,川人的蓋碗茶很講究,它由茶蓋、茶碗、茶船三部分構成,據說其寓意為“天蓋之,茶蓋;地載之,茶船;人育之,茶碗。喝茶擺龍門陣吹殼子是小鎮中最愜意的生活之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小鎮上有個婆婆,靠賣瓜子維持生計,婆婆頭上圍著一塊毛巾,腰里系著一條圍裙,一把竹椅一只背兜,里面裝著一布袋一布袋的葵花籽、南瓜子,背兜上放一只和背兜口直徑相同的篩子,便是一個自成系統的攤子。篩子里有一只瓷質小酒盅,是用來量瓜子的,一分錢一小盅。婆婆坐在竹椅上,把舊報紙裁成十公分見方,然后再把報紙疊成漏斗狀,買客來了把量好的瓜子倒進漏斗紙袋,交給買客,我常常買婆婆的瓜子吃,香。</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一九六六年整整一年,是我一生中最快樂最開心最無拘無束的時光,時常笑著跳著,在小鎮上自由自在地生活。不但我,所有的孩子們過得都簡單快樂,男孩們玩彈弓、扇煙盒、看小人書;女孩們跳皮筋、丟沙包、踢毽子。夏天,男孩在小鎮的河里隨意撲騰,從“狗刨”開始,嗆上幾口水就學會了游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小鎮周圍就是農村,孩子們見慣了莊稼,不會把麥苗認成韭菜,知道怎樣割麥子,怎樣挖紅苕,知道什么時候去農家地里撿花生。慢慢地,我們像紅細胞一樣,融進了小鎮涓涓流淌的血液中。</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輕松愉快的學習生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小鎮的小學校坐落在下街子端頭拐彎處,她創建于1905年,是一所有著悠久歷史的學校,和小鎮一樣悠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小學的教學質量杠杠的,師資力量杠杠的,老師們百分百具有中師及以上學歷。小學是由一座客家人修的商務會館“南華宮”改建的,建筑古樸典雅,教學樓、辦公室、老師寢室、食堂,都在一個四合院里,有舞臺,音樂教室有腳踏風琴。房屋全部是木質結構,木制的樓梯,木制的地板,跑起來發出咚咚咚的聲音,特別好聽。老師們在一個很大的辦公室里辦公,一面墻上掛著馬恩列斯的畫像,一面墻上掛著毛主席和劉少奇主席的畫像。四合院左后方有一個大操場,可以打籃球,練單雙杠,學校的體育課都在那里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和歐陽華好像是第一批到開封小學讀書的,不久來了梁鐵梅、陳文英、周秀蘭、高秀英、尚愛蘭、修艷茹、賀艷玲、姜春香、王保靈,再后來,來了裴志紅、李光英、戴靜華、戴靜敏、林學敏、彩鳳、玲玲……,越來越多的職工子弟轉到開封小學讀書。</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學校后門操場周圍種了一排桃樹,據說我們沒來之前,每年小學畢業典禮上,成熟的桃子便是歡送會的最誘人的景,自從“工人娃兒”來了,尤其那些調皮的男娃兒,在青海高原沒見過桃子,稀奇的很,沒等人家的桃子熟透就偷了吃了,引得小鎮的人很惱怒,“這些工人娃兒太匪咯,生的果子辣么酸,有啥子好吃的嘛”!從此,小鎮的學校畢業典禮上沒了桃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剛到小鎮的學校,老師講的話聽不大懂,和地方同學的交流也比較少,只和職工子弟玩。慢慢的,我們熟悉了“啥子、哦豁、安逸、往年家(去年或以往)、拐拐(麻雀)、二天(以后)、鬼米日眼的(難看)、溝子(屁股)等具有鮮明地方特色的方言。小鎮人說話語音很清晰,語調也不高,但很長一段時間我都喜歡不起來,覺得不好聽,土得很。記得有一次上音樂課,老師教我們唱歌,他們把“王杰的槍我們扛”唱成“王杰的槍我們鋼”,反復的唱,煩的我愣是一節課沒張嘴。再后來,小鎮的人也學說普通話,發音很怪,更不喜歡了。俗話說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四川人說普通話!真的。</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六十年代初,國家的教育方針是使受教育者在德育、智育、體育幾方面都得到發展,成為有社會主義覺悟的有文化的勞動者。小鎮的學校緊密結合實際,學生既學文化,又做農活。學校一年要放三次假,農忙一次,暑假一次,寒假一次。放農忙假不是讓你玩的,要在老師的帶領下到農村去,住在老鄉家里,幫助老鄉收麥子,十二三歲的孩子,沒干過農活,割麥子的時候經常把手割破,鮮血直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熱愛祖國、崇尚英雄、熱愛勞動、勞動光榮是那時候教育的主旋律,我們的課本中有黃繼光、邱少云、董存瑞、羅盛教的英雄事跡。那時候上學,我們的書包很輕,沒有課業負擔,沒有基礎訓練課,沒見過輔導材料,也沒有那么多的考試。老師不逼迫學,家長更不管,作業很少,通常是沒有作業。放假了,除了幫大人做家務活,就是開開心心地玩,風風火火地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在小鎮讀書時,有好幾個語文老師教過我,印象最深的算梁文獻老師了。那時候,梁老師在我眼里很高大、英俊,他走路總是一顛一顛的,有時候,我們幾個女孩嘻嘻哈哈地跟在他的后面學他走路,他也不生氣。梁老師既是語文老師又是班主任老師,他的語文課很生動,用四川話讀的課文頗有情感,他用通俗的語言引導學生理解課文,分析段落大意和中心思想。他很會管學生,有調皮同學上課愛說話,梁老師只需轉過頭來看一眼,竊竊私語立刻停止,立馬坐得端端正正的。在梁老師的教導下,每周一次作文課我一點也不怵,寫的還可以,有時被當做范文在班上念。農忙期間,梁老師帶領我們去農村割麥子;業余時間帶領我們排練文藝節目,去鄉下演出。那時我們跳藏舞,沒有服裝,梁老師想了一個辦法,在硬紙殼上站上棉花,裁成長條狀,圍在頭上,看上去就跟像戴著白色羊毛帽子一樣,下面的藏裙是用家里的被面疊起來,中間穿一根帶子圍在腰上,前面的邦典橫條用彩紙一條一條貼上去,很好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最崇敬的老師是數學老師徐家庸,他對我們這些“工人娃兒”特別親切,我們常常愛到他的寢室玩。徐老師溫文爾雅,說話不慌不忙,臉上常掛著微笑。那年月,他好像身體一直不太好,消瘦,走路老是捂著心口部分,寢室里也常常飄出中藥的味道。我天生不喜歡學數學,但徐老師的課我喜歡,他講課邏輯性很強,有趣味,聽的通透明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有一個叫劉必新的老師,長得像老外,表情特別嚴肅,愛板著個臉,會拉手風琴,同學們都說他教書教的特別好,都愿意做他的學生,可惜我沒有在他的班上上過課,還聽說他早早就去世了,很是惋惜。學校的教導主任是杜永廉老師,一個和藹可親的老師。黃文懷老師是開封小學教師中持有大學學歷的老師,黃老師的兒子黃丁和我同班,是一個大眼睛白皮膚的男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六十年代,小鎮的教學條件很艱苦,老師們的收入微薄,盡管日子苦,但老師們對學生很負責任,教學是他們圣神的事業。校園里,學生尊敬老師,老師關心學生,有的學生家里困難交不起課本費,老師幫著想辦法或者幫著墊付。小鎮的老師教給了我們很多很多,醍醐灌頂終身難忘。</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快樂無憂的美好時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在小鎮讀書的時光,大部分“工人娃兒”來自青海、蘭州,也有來自全國各地的,都是懵懂少年,緣分把我們聚攏在一起,經常約著一起去上學,放了學一起玩,課余時間排練文藝節目,純真的友誼把我們在小鎮的少年生活點綴得五彩斑斕。</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們排練的文藝節目都是自編自演,記得陳文英、周秀蘭、鐵梅等八個女孩排練過一個《碟子舞》,代表學校參加過鎮上的演出,特別受歡迎,臺下掌聲雷動。《碟子舞》就是拿著一個小瓷碟子,中指戴個頂針,隨著音樂的節拍打擊出好聽的聲音,節奏很明快,又富有韻律,挺好看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們還編演過表演唱《五好紅花寄回家》,裴志紅因為個子高,只能演爸爸,在嘴上貼上胡子,我演媽媽,頭上系一根毛巾,腰上系一根圍裙,梁鐵梅長得漂亮,演大姐,兩個妹妹分別由周秀蘭和陳文英扮演。《五好紅花寄回家》是六十年代廣泛流傳的一首擁軍歌曲,大意是小伙要參軍了,臨走時家人送行,說一些囑咐的話,爸爸說到了部隊要聽首長的話,叫你干啥你就干啥,媽媽說到了部隊別想家,帶上針線包,縫縫補補用的著它,大姐送一本雷鋒日記,囑咐弟弟把青春獻給國家,兩個小妹妹要求哥哥寄一朵五好紅花回家。這個節目還被學校選送到隔壁的劍閣縣第二中學去表演。</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那時候男孩和女孩各玩各的,互相不理不睬。我們這些女孩子都是好朋友,有時候斗個嘴生個氣啥的過兩天又好了。鐵梅是我最要好的伙伴之一,她家和我家挨著。那時生活環境差,但我們懂事很早,大人們在外面工作,家里的活兒都落在我們的肩上,要做家務,帶弟弟妹妹。鐵梅和我小小年紀就到河里挑水,河邊的泥巴地濕滑,一次取水的時候,鐵梅不小心滑到河里了,幸虧河邊水淺,沒出人命。鐵梅比我能干,春天,學校要求每個同學積肥,就是利用早早晚晚的時間去野地里檢那些可以當肥料的植物交給學校,鐵梅背著背篼,鉆進油菜花地里檢黃掉的油菜葉子,一會兒弄出一背篼,看到她頭上落了黃色菜花的樣子,可愛極了。我干這些活不行,每次學校布置的積肥任務我只能勉強完成。</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生活在小鎮的職工子女們,雖然年紀不大,可家務活兒樣樣都會,洗衣做飯這些活兒不在話下。周秀蘭少年時代很幸福,她的媽媽從不讓她干家務活,是家里的寵兒,她看到小伙伴們都干家務,她也想干,就把家里的被子拆了重新縫一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陳文英從小就厲害,愛跳舞,說話嗓門大,能量也大,全校開大會她上臺發言,聲高氣足,特自信特拽。戴靜華,一個文文靜靜的女孩,話不多,學習成績非常好,人家不像我們瞎玩,一天到晚嘰嘰喳喳的,人家該玩的時候好好玩,該學習的時候認真學習,完成作業非常自覺,我仰慕她,常常以她為榜樣。</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小伙伴裴志紅,比我大一歲,很有主見,膽子大,有號召力,她嗓子特別亮,歌唱的好聽極了,我常常愛跟著她屁股后面轉。裴志紅的大哥裴煥文,年齡比我們大一些,在小學旁邊的劍二中讀書,身高一米八幾,站在操場上鶴立雞群,小鎮上從未有過長這么高的人,他大哥走哪都招來驚奇的目光,后來解放軍來小鎮招兵,他大哥去當了傘兵,把我們這些小屁孩羨慕的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在小鎮,結識了不少地方的同學,并成為好朋友。小鎮的女孩子都長得水靈,有個同學叫歐文貴,皮膚白白嫩嫩的,她家住在縫紉社的隔壁,她和她的姐姐經常幫著店里鎖扣眼,姐姐的手極巧,扣眼鎖鎖飛針走線的。唐曉萍家就在小鎮入口處一棟房子里,房子大極了,唐曉萍人長的漂亮,大眼小嘴瓜子臉,你說她長的漂亮也就算了,辮子還特別長,一直拖到大腿根,走起路來一擺一擺的,那樣子真是迷死個人。我和曉萍后來成了同事,在一個單位工作了好幾年,她是護士,參加工作后很多年,依然拖著她那心愛的大辮子,也不知道是那年那月才剪掉的。還有一個小名叫“Bi子”同學,我們不在一個班,經常聽同學喊“Bi子,快來一起耍;Bi子,作業做完了沒得?”心生好奇,這個世界還有叫“鼻子”的人?后來認識了才知道,“Bi子”的大名叫劉明碧,小名叫“碧子”。“碧子”可是個大美人,那臉蛋不知道咋長的,咋看咋順眼,那雙晶亮的眸子,明凈清澈,靈韻溢出,小時候特別喜歡看她,后來,她也成了我的同事,在一個單位工作。我曾經的同桌陳國榮,同學們都叫她“云女子”,四川人把“榮”念成“云”,我們也跟著這么叫,云女子長得嬌小玲瓏,特別愛笑,說話聲音柔柔的美美的。</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到了一九六七年,文革走向深入,小鎮也未能逃過厄運,小鎮亂了,大標語、大字報到處都是,小鎮的人好像也沒之前那么和藹了,學校里不上課了。對于我們這些孩子來說,啥也不懂,覺得越亂越好玩,趕場天,我們拿著鐵皮做的喇叭,爬到茶館的樓上,對著大街念毛主席語錄。再后來,聽大人們說,武斗的戰火要蔓延到小鎮了,小鎮上人心慌慌,我家為了躲避武斗,搬到離小鎮好幾里的白兔寺附近住了一年多。</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上不了課,待在家里,認識了我家附近的一位小學女老師,老師姓啥忘記了,她家的書架上裝滿了各種書籍,小說也多,那段日子,我從她家的書架上吸取了不少營養,借讀了她家的《青春之歌》、《歐陽海之歌》、《林海雪原》、《紅巖》、《紅旗譜》等長篇小說。還有一本《苦戀》,她不讓我看,說我太小,不能看,等長大了再看。讀過的小說中,《林海雪原》印象最深,203首長少劍波、小白鴿、楊子榮,孫達得、座山雕,許大馬棒,蝴蝶迷,小爐匠等等……栩栩如生的人物造型,動人心弦的故事情節引人入勝,尤其是漂亮的小白鴿,看的我神魂顛倒的。書中有一句“萬綠叢中一點紅”記的牢牢的,在遇到相應的場景時,這句話便脫口而出。也是從那時起,心中燃起了當女兵的愿望,遺憾的是一輩子也沒實現。</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結語</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一晃離開小鎮50多年了,小鎮賦予的記憶,是刻在生命里的符號,無論走多遠,不會消失。近幾年回去過兩次,去找找小時候的感覺,感受一下久違了的情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六十年代,多么艱苦的年代,三線建設者白手起家,艱苦創業,遍及川西北山山水水之間的基地所屬各單位,千千萬萬名職工和家屬的吃飯穿衣、休生養息,得益于當地人民的支援與支持,小鎮的人民,把祖國的需要當作使命,在建材生產、生活供應、組織勞動力以及提供商業服務方面做出了巨大努力,對三線建設做出了重要貢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不可置否,小鎮的山、小鎮的水養育了我們,小鎮的田野鍛煉了我們,小鎮的學校接納、培育了我們,小鎮給了我們很多恩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在小鎮度過了寶貴的豆蔻年華,結識了很多小伙伴,大部分成為一生的好朋友,即便少年時代沒在一起玩過瘋過,只要提到在小鎮的小學讀過書,就覺得很親,就有一種異樣的感覺。在寫這篇稿子的過程中,和在小鎮土生土長的王建平同學做了交流,請他談談被他們稱為“工人娃兒”的看法。他坦率地說,“工人娃兒”來了,帶了一個新的世界,同學們對外面世界有了新的認識和了解,眼界打開了,人也靈氣了很多。他還說,過去,我們常說“九院來了,把開封人整‘廣’了”,意思就是見識多了,眼界寬廣了。他自豪地認為,我們小鎮的人和別的區鎮的人相比,言談舉止確實“廣”的多。</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宏大的三線建設工程,無形中帶動了小鎮,興旺了小鎮,古老的小鎮換發了青春,小鎮在經濟、文化等各方面都得到長足的發展,如今成為劍閣縣軍民融合集中發展重點區域,是劍閣縣確定的“一城八鎮”重點城鎮之一。2017年3月,劍閣縣人民政府與中國工程物理研究院化工材料研究所簽訂協議,正式合作共建劍閣縣軍民融合產業園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祝福小鎮,愿你永葆青春,愿你越來越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昨晚做了一個夢,夢到了小鎮的老街,窄窄的石板路;夢到了八分錢一碗的素面,面上飄著一層碧綠的蔥花;夢到了小鎮的小學,那個跑起來咚咚咚響的木制樓板,夢到了講臺上的老師,但面容有些模糊;還夢到了一群少小無猜的伙伴,在一起跳《北京的金山上》。</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二〇二二年十二月五日</span></p><p class="ql-block"><br></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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