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七.最后通諜</div>史秀英離開屯留后,許多人認為孫書記這是做了一件放虎歸山的錯事,覺得他的心太善良了,總是不想治人于死地,不想把人往絕路上逼。但對于那些不識好歹的人,善良和憐憫就是錯誤。你不愿意傷害她,很可能就要受到她的傷害。所以,許多人覺得這件事不一定能到此為止。既然史秀英是被人利用,受人指使,被人操縱,那就更說明她是小巫遇見了大巫,小妖遇上了大妖,小魔遇上大魔了。就算史秀英有心拉倒,只怕操縱她的那些人還不肯罷休。這世界就這么一回事,有正義就有邪惡,而且邪惡每時每刻都想戰勝正義。正義與邪惡的斗爭在人還有私欲的情況下,就永遠存在,不會停止。只是,無論大家怎么說,孫書記都頗不以為然。再說,史秀英這一次離開屯留后,確實也有好一陣子整個屯留縣都風和日麗,政通人和。時間一長,人們也就慢慢地把史秀英這顆曾經掉進屯留人飯碗里的老鼠屎給淡忘了。<br>倒是,大家一天天地為孫書記的身體擔憂起來。因為這時候孫書記的身體已經非常非常的不好了。在他到屯留也就是一年多一點的時候,他已經于剛來屯留那時候的他判若二人。他剛到屯留那時候,也盡管說臉色蒼白得就象農家窗戶上糊了一年的窗戶紙,滿臉黑罩,可那身子骨里還能夠透出一股子豪氣來,走進了縣委大樓,那步子依然穩健有力,不慌不忙。也盡管說,那時候他一屁股坐下來開上幾個小時的會議,總顯得坐立不安,魂不守舍,常常一身身地冒汗,但他無論怎么痛苦,都堅持著忍受過來了。而現在,他那一張蒼白的臉上象冬天刮了一場大風,寡得只剩下一張縐縐巴巴沒一點水分的干皮了。當然也不只是臉上枯瘦得幾乎讓人認不出他來。那一米八幾的大個子也仿佛一下子矮了許多,原來穿著非常合體的衣服,現在穿在身上竟然寬大了許多,讓人覺得有點兒象莊稼人嚇唬麻雀扎在地里穿了衣服的假人兒,身子瘦得只剩下一把骨頭,領不起寬大的衣服了。當然,也盡管這樣,他仍然堅持上班,堅持下鄉。只是,一屁股坐下來開上幾個小時的會議,對他來說,簡直如坐針氈。因為他的身體確實太瘦了,在那干硬的座椅上坐得時間一長,骨頭都發痛了。以至他后來開會的時候,實在是坐不住了,不得不站起來。而這一段時間,縣里正準備召開剛剛恢復的人民代表大會,縣委的工作非常繁重,千頭萬緒。他作為縣委書記,可想肩上的擔子該有多重。更何況現在剛剛吹響了以經濟建設為中心的號角,縣里也正式把蠶桑作為屯留農村經濟騰飛的支柱產業,提出了“以蠶桑為龍頭,帶動屯留經濟全面騰飛”的奮斗目標,一定要在很短的幾年內,使屯留的經濟翻上幾翻。對于這一點,孫書記本人是很有信心的。畢竟他已經作了幾十年的經濟文章,對搞經濟應該說已經是輕車熟路。再說,他一到屯留就為屯留樹起了一面蠶桑旗幟——五里莊村。他的這個示范非常成功,僅一年時間,五里莊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從一個中下游的村子走到了全縣的最前面。現在的五里莊已經由第一戰場轉入第二戰場,一方面繼續鞏固蠶桑,另一方面已經準備上繅絲,要在蠶繭深加工上作大文章,使農業向工業化,商品化轉移。這在屯留認真說還是前所未有的奮進。就孫書記本人,在他到屯留之前,也沒有想到過要這樣搞。他雖然在陽城時就想到了走蠶繭深加工的路子,并且辦起了繅絲廠。但那時候由于政策的限制,主動權仍然在國家手里,所以,陽城的那個繅絲廠屬于國家所有。他后來在武鄉也搞了個繅絲廠,雖然比起陽城的繅絲廠有所不同,屬于縣辦企業,但性質也是全民所有制,主動權仍然不在農民手中。農民仍然只是生產原材料的單位,加工就沒有權利了。這就是說,農民生產的東西只能讓國營企業去加工,讓國營企業去賺大錢,而農民卻只能掙一點兒土里刨食的力氣錢。無形中,就限制了農村的經濟發展。當然,孫書記早就看出了這個問題,所以,他在武鄉那時候就已經想實現這個戰略性轉移了。只是,他還沒有來得及把自己的這一想法實施,落實在行動中,讓它在武鄉開花結果,就因為那接連不斷的告狀,迫害得不得不離開武鄉。因而,孫書記在武鄉沒能實現的舉措,最終給了屯留,給了五里莊,給屯留帶來了一個美麗而豐厚的未來。所以,孫書記來到屯留,就一改以往的那種做法,不是立即鋪開戰場,大打殲滅戰,而是樹樣板抓典型,讓一個村子先富起來,然后帶動全縣的蠶桑發展。這樣就避免了許多人為的沖突,避免了過去那種總是縣里強制命令,而老百姓一下子接受不了,給工作造成了諸多痛苦和麻煩。更何況他是單槍匹馬來到屯留。對于搞蠶桑,縣委班子里幾乎沒有幾個人熟悉,不象他在陽城,先是從一個公社抓起,回到縣里后就有了一定的基礎。也不象他去武鄉,為了配合他抓蠶桑,地委還給他派了一個專管蠶桑的縣革委副主任。他在屯留沒有幫手,就完全只有靠他自己了。可想,一旦在全縣鋪開興桑養蠶,要以蠶桑為屯留農村經濟的突破口,把蠶桑作為屯留農村經濟的主導產業來抓,他肩上的擔子有多重,怎么還有心思去考慮自己的病。他把自己的全部心思都給了富裕屯留人民的事業,在他心里,沒有再比人民富裕更大的事情。何況這時候偏偏趕上了全國性的大選舉,他就是有病,也必須咬著牙往過挺。因此,在這一段時間里大會小會特別的多,他妻子知道他那皮包骨頭的身子已經不能長時間坐那種硬座椅了,就讓通訊員在家里給他拿了一床被子,塾在了他辦公室的座椅上。后來常委開會,大家為了照顧他,便讓通訊員把那床被子拿來鋪在了會議室的座位上。也盡管這樣,那沒有一絲肉的尖屁股還是坐不了多長時候,孫書記就得站起身來,立一會兒。大家便知道,這時候的每一分鐘,對于孫書記來說,都是一種再殘酷不過的折磨。為了工作,為了屯留人民的富裕,他在忍受著巨大的病痛折磨,一分鐘一分鐘地堅持著,走向自己人生的盡頭。 現在的孫書記完全是在靠著那股堅韌不拔的毅力和勇氣在完善自己的人生。他活著的每一天,都已經非常艱難。在這一段時間里,病痛幾乎每天都要發作一二次,每一次都要持續二個小時以上。而且他走路也開始發喘了,甚至那兩條腿似乎也開始不聽使喚,總是無緣無故地抖顫,從一樓走上二樓,必須歇三次,才能完成。而即使是走平路,身子也總有一種搖晃的感覺,仿佛每時每刻都有可能栽倒。以至每一次看見孫書記爬樓梯的時候,總有人想過去攙他一把,可每一次都被他堅決地拒絕了。他一定要自己完成自己要走的路。在這期間,地委柏琛財書記到中央黨校學習去了,地委第一副書記,行署專員晁悅曾來過屯留一次,看見他瘦得不成個樣子,就勸他上醫院去看一看。而他卻向晁專員艱難地笑著搖了搖頭。他說,過一段時間再說吧。晁悅專員當然也心里清楚,這時候面臨著即將召開的人民代表大會,為了確保停止15年之久才恢復的人民代表大會代表選舉成功,以及順利召開,他這個縣委書記責任重大,萬一進醫院后就出不來了,讓誰在這關鍵的時候為選舉負責呢?因為這選舉人民代表畢竟是告別了15年之久的新鮮事,是中國走向民主的標志。中國的改革能不能成功,國家能不能全面開放,能不能由過去的人治變為法制,就全看這一次全國性的大選舉了。選舉如果獲得成功,中國就將順利邁步改革,實現民主。晁悅專員當然深知這一步棋的重要性,盡管說他也同樣為孫文龍的身體擔憂,但在這種時候,為了保證選舉不出差錯,就只有讓他拖著病體堅守崗位了。晁悅專員想,等過了選舉,開過人民代表大會,大家的心都穩定下來后,再說送他到北京看病吧。晁悅專員當時還想著只要有一線希望,無論付出多大的代價,也要給孫文龍治病。所以,晁悅專員在離開屯留的時候,特意交代了高縣長一些任務,那就是讓他在選舉之后,一定要說服孫書記,送他到北京去看病。高縣長自然沒什么好說,他認為,只要孫書記能熬到那一天,莫說是上北京,就是出國去看病,只要孫書記愿意,他也沒什么不同意。問題是孫書記能不能熬到那一天?就算能熬到那一天,他是不是就會上北京去看病呢?高縣長不敢保證。因為孫書記一到屯留就身體不好,那時候大家就沒有少勸他上醫院檢查,可一年過去了,他始終也沒有去過醫院。現在人們已經越來越對孫書記搞不懂了,不明白他為什么病得那么厲害,卻就是不愿意上醫院。<br>當時,恐怕全屯留就只有他柴永明老漢知道孫書記不愿意上醫院的原因。而愈是心里明白,他就愈感到痛苦,為孫書記只有五十歲的生命難過。因為孫書記這時候已經在面對死亡了。在這個世界上,柴永明老漢還是第一次看到能夠如此冷靜看待死亡的人。面對死亡,孫書記不僅是不慌不忙,而且還滿不在乎,不象有些人,還沒有給螞蟻踢一蹄,就要去住醫院,小病大養。孫書記在死亡面前非常無畏,知道自己的病沒有希望了,就不想再到醫院里去浪費時間。只想在自己倒下去之前,盡量多地干一些工作,讓自己的生命去發揮更多的價值。當然,病情一天天的加重,也使他受盡了折磨。再接近選舉的那些天里,就孫書記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否在早上起來能不能堅持到天黑。他在和病痛做著最后的斗爭。為了防治病痛的突然襲擊,梁瀟渙說,孫書記讀了許多病理學方面的書,他知道該怎么控制自己的病情。因為他的身體非常虛弱,肝臟受到了疾病的浸害,已經不能正常運行,在這種的情況下,身體最易上火,最易感冒。一旦上火,就將導致病情嚴重惡化;一旦感冒,也將導致病情迅速惡化。在那樣的情況下,病情就會象泛濫的洪水那樣無法阻擋。為了預防上火和感冒,孫書記象個老練的醫生一樣,自己為自己配置了敗火和預防感冒的中草藥,這樣,才扼治住了病痛對他的突然襲擊,一天天地堅持了下來。<br>可他防得住自身的疾病,又怎么能防得住來到社會上的那些疾病呢?,F在我們已經知道,武鄉那些對孫書記心懷不滿的人,不僅是容不得孫書記為武鄉人民造福,就是孫書記來到了屯留,為屯留人民造福,他們也不能容忍。他們覺得,只要他還活著,還是縣委書記,手中還有造福人民的權利,那就對他們是一種威脅。所以這些人千方百計要治孫文龍于死地,不管他到了哪里,只要他還活著,就要想盡一切辦法治害于他。所以,史秀英被公安局放走后,回到武鄉沒有幾天,就給那些人發現了。也盡管說史秀英頗費心機地和他們捉迷藏似的周旋了近兩個多月,可她的名聲在武鄉已經壞透了。她非常的孤立無緩,最后還是沒能跑出那些人的魔掌,被他們捉住了。她實在是沒有辦法,只得老實地告訴那些人,她已經在屯留被公安局抓起來過,她再不愿意到屯留了。可那些人卻冷笑,說這么說你是想還我們的錢了?你不愿意害孫文龍,不愿意參加工作可以,那你馬上把花我們的七千多塊錢還清,我們就不逼你。史秀英自然拿不出那么多的錢??伤貌怀鲥X來,就得聽他們的話,到長治去地委上訪,敗壞孫書記。到屯留去貼小字報,砸孫書記的招牌。讓孫書記在屯留工作得也不能心安。當然,這些還不是最絕的辦法。眼下不正是搞全國性的大選舉嘛。如果能在這時把屯留的工作搞亂,孫文龍也就完了。即使這個目的得不到,在開人民代表大會的時候,讓史秀英到大會上去亂一下,最好是沖到臺子上,抓住孫文龍的衣服說,孫文龍是個大流氓。面對人民代表大會,面對那么多的人民代表,就不信他孫文龍還能不在乎。這害人的辦法可真生絕了。他們料定,這一次孫文龍必死無疑??墒沸阌⒙犃怂麄兊挠媱澓?,心里卻直打鼓。她知道他們不會放過她,也不會放過開人民代表大會那個機會。但他實在是不愿意再做這種喪盡天良的事了。她思來想去,總覺得要想避免這一次行動,她還得求孫文龍。所以,她給那些人說,讓我再到地委去上訪一次,如果地委還不開除他,我就聽你們的。那些人當然支持她到地委上訪,并且只要是禍害孫文龍的行動,一切開支都由他們負擔。所以,他們又讓她給他們打了一張借條,給了她五百塊錢,史秀英便去了一趟長治。<br>史秀英這一次到長治,名譽上是來地委上訪,其實是想避開那些人,和孫書記通一次話。孫書記的電話號碼她也是在那些人那里得到的。那些人神通廣大,也盡管說孫書記去了屯留,他們仍然能夠對他的情況了如指掌。這一點應該說非常令史秀英害怕。再說,那些人的毒辣手段也是舉世無雙的,史秀英也深知,明白自己只要還是一天武鄉人,就永遠也甭想逃出他們的魔掌。所以,她只有求助于孫書記了。她覺得自己要想不害孫書記,唯一的辦法就是離開武鄉,在屯留落戶。這樣,那些人就把她沒有辦法了,而孫書記也就免受其害了。她覺得這對孫書記是有好處的。但這一次她覺得還是不能直接給孫書記打電話,最好是在他上班的時候,把電話給他打到家里邊,告訴他的妻子,如果她還想讓孫書記再多活幾年,就答應了她的條件,給她在屯留落了戶,安排了工作。這樣,那些人想逼她害孫書記也辦不到了。她相信,孫書記的家里一定不會無動于衷。只是,電話剛打通,還沒有說上幾句話,梁瀟渙知道是她了,立即就將電話掛了。梁瀟渙不想理睬她,這自然也很正常,史秀英并不氣餒,你可以一次不理睬,總不至于十次不理睬吧。因此,她又第二次第三次打通了電話。終于在第五次的時候,梁瀟渙怒火地喊了起來,你到底想干什么呢?你還嫌把我們家害的不夠。史秀英說,梁阿姨,我這可是為了你們好哇。我確實不想再害孫書記了??蓪O書記也得給我一條出路吧?,F在他們又逼著我去屯留了。他們不把孫書記害死就不會甘休。你說我該怎么辦呢?我是武鄉人,我活在了人家的手底下。梁瀟渙怒火說,怨誰呢?誰讓你花他們的錢了?你以為什么錢也能花。史秀英說,梁阿姨,我知道我錯了,可我現在是知錯難改呀。你就跟孫書記說一下,讓他在屯留把戶口給我落了,安排個工作,我不就從那些人手底脫出來了。梁瀟渙說,你這是癡心妄想。史秀英說,梁阿姨,我可現在是被你們逼到絕路上了。如果孫書記也不管我,我可就沒有退路了。梁瀟渙說,你到底想干什么?史秀英說,我不是跟你說了嘛。他們不害死孫書記就不甘休。他們還要逼著我到屯留去鬧,并且是去大會上鬧了。你想想,我也是沒辦法,才給你打電話的。這可是最后一次機會了。梁瀟渙一定感到事情的嚴重性了,所以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史秀英說,你就做做孫書記的工作吧。為了他好,也為了我好,我在長治地區賓館北四樓428房間等著你的消息呢。說完,史秀英心里就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心里一陣子喜洋洋。<br>但她還是沒有想到,晚上孫書記回到家里,梁瀟渙把她打電話的情況告訴了他,孫書記竟然不把她的威脅放在心上。他說,想怎么敗我的興,就由他們敗去。想以此威脅我,辦不到。梁瀟渙說,這些人可是啥事也做得出來的。孫書記說,隨他們去吧。我還不至于給他們威脅一下,就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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