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我的父親

墨蘭

當淅淅瀝瀝的小雨和著清冷的風吹拂著面頰時，又恰逢一年一度的清明節來臨。想到自己已離世八年的父親，帶上一架包封，三根香燭和一束鑲著紅帶的白親來到了父親的墳冢前祭奠…… 天上落下的雨如我的思念，雨時大時小，就象我此時悲傷的心情一般如泣如訴。看著父親的生前照，回味昔日與父親相處的時光，思念的潮水恣意翻涌著，仿佛您的離去是昨天才發生的事一般刻骨銘心，那些歡聲笑語，諄諄教誨仍在耳邊回響…… 父親的愛深沉不易察覺，曾記得小時候，我坐在您肩上，享受舉高高的快樂，那時候的父親，是我快樂的童年源泉，也是我幸福的童年時光的精神支柱！ 上了小學，成績不理想，父親說不出寬慰的話，卻一直陪伴在我的身邊，那時候的父親，是我的靠山！每次寒暑假成績冊發下來，要家長簽字，您的話語簡潔明了:“在校好好學習，在家愛勞動。”質樸的話語中透著您對女兒滿滿的期冀——做一個愛學習，愛勞動的人！ 記得我七，八歲時，一個嚴冬的夜晚，跟著大姐去那時的小學操場壩看露天電影，片名叫《拉下河的秘密》，可待看完電影，年幼的我早已經不住瞌睡蟲地侵襲，變得睡意朦朧。只是高一腳，淺一腳地跟著大姐走路回家，路過一塊冬耕的水田的田埂時，大姐的叮嚀:“莫走邊上”，讓睡意迷糊的我全然聽不見，一下就掉進了冬耕的水田，身上敷滿了稀泥，連扎著的兩個羊角辮也沒能幸免，象打了發膠似的擰成一柱，冷水地刺激讓狼狽的我睡意全無，傷心地哭著回到了家。 回到家后，父親連忙吩咐大姐脫掉我身上的臟衣服，并急忙找來干柴，把火坑的火燒得大大的，讓我感覺不到濕意侵襲的寒涼，接著端來冒著熱氣的溫水叫大姐幫忙擦洗，還玩笑似地說:“今晚的電影不是叫《拉下河的秘密》，而是叫拉下田的秘密”，這樣既化解了當時母親對大姐的責備，又緩和了我當時尷尬的場面。時過境遷，這事過了許多年，那種貼心的溫暖如一抹冬日的暖陽照耀著心田，舒適而溫馨，愜意而甜蜜！ 父親疼愛子女，但從不溺愛。記得小時侯，有次二姐用自己削的竹針，想學織襪子，把自己穿在腳上的一只襪子拆了來重織，被母親知道了，狠狠地教育了一頓，用竹條子打二姐的手，那時父親就坐在邊上，狠心地一言不發……長大后我才明白，子女做錯了事，不能一邊在教育，一邊又偏袒，那樣會慣壞孩子的。 但后來他對外孫的疼愛，卻忘了這一“戒律”。記得那是一九九三年的七月份，鄰居的院壩上晾曬著從地里收回的落花生，我兒子就順手抓了一把揣在衣服的荷包里，回來后被我知道了，我要罰跪他，并告訴他不能隨便拿別人家的東西時，母親在旁邊也搭話，起初坐在邊上一言不發的父親開腔了:“又不是過去斗地主開批判會搞群言堂”，撂下這句話，父親就開門出去了，實際上是父親不忍心看我罰跪兒子的場面，心疼極了。難怪人家說“隔輩親”，看來就是這理了。以致于后來每逢趕集，父親都要牽著他的外孫去溜達，不僅買上自己喜歡喝的小酒，抽的旱煙，還要給外孫買上好吃的小零食。 二零零零年的一個冬天，我們一家人圍坐在火爐邊吃晚飯，兒子坐在角落里，父親因視力模糊沒能看見，就關切地詢問:“林林哪去了？”，后來因火力大，鍋里面的菜要糊，我們就用擋火板把火蓋住，鍋子就挪到了邊上，沒想到父親伸手夾菜時卻沒有夠著，這時我才發現父親的視力不好了，經醫院確診為白內障。想到眼睛不好給父親帶來的諸多不便，我毅然決然地拿出五千元錢去恩施中心醫院為他治療，當拆開繃帶時，他試著睜開眼睛，看清守候在他身邊的女兒女婿時，父親的臉上露出了久違而開心的笑容…… 這一路走來，我肆意地揮霍父親的愛，嗔怪過父親，埋怨過父親。記得我和二姐上初中時，大姐也還在讀高中。三個孩子都在上學，對于那時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農村父母該有多么的艱難啊！記得班主任叫我回來跟父母說:“要住校學習”時，父親面對三個孩子都在上學的沉重壓力，只說了一句“我把旱煙和酒戒了”，其實旱煙和小酒是父親生前的最愛，可為了兒女，父親寧可忍痛割愛，勒緊褲腰帶也要送我們三姊妹讀書。雖然我們沒能進入大學之門，但許多年后仍是我們那里女孩子中的驕傲！送子女入學的那份艱辛，現如今我也嘗試到了，也才真正理解到了那時父母的那份不易，由然而然地在心底肅然起敬父親那時的偉岸！ 雖然我的父親識字不多，只有小學文化，但他生性耿直，辦事公道，不藏私心，為此不僅曾當過生產隊隊長，大隊黨支部書記，而且還出席過縣人代會，多次榮獲“優秀共產黨員”的榮譽勛章和獎品，以致于后來離世時，身上都蓋著黨旗。現在許多活著的人仍在念叨他的好，稱贊他的大公無私！ 曾記得您躺在醫院病床上的日子，因糖尿病而引起的蜂窩組織炎，臉頰上和頭上冒起的包，有的潰爛，有的隔著老遠就感到要化膿時的那股熱氣，可盡管如此，您都強忍著病痛，一聲不哼，生怕守護在病床前的您的女兒女婿們擔心。可每到這時，我總忍不住用碘酒和棉簽擦試您的傷口，讓膿包里的惡膿排出，減輕調膿時的痛楚……也不知是您大限將至還是怎么的，在醫院住了二十天，您執意要回家，當時河里漲了水，您想坐自己家的車回來都沒能入愿，后來是用滑桿抬著您從鋼絲橋上回家的，出了醫院，您不時環看四周，呼吸著外面自由的空氣，好象病態全無，殊不知這是離世前的看路…… 回到家中后，白天我為了忙農活，總是擠出時間給您擦洗身子，扶著您坐起來，然后一勺一勺地喂您喝粥，您怕耽誤我時間，吞咽神經早已退化的您，每吃上一小口粥都要咳嗽的您，還不忘催促我快些喂，殊不知這是您即將倒下的前兆…… 當別人來探望您時，您或許早已知道大限將至，把別人遞到您手中的錢看一眼后，轉手就交到了我手中，并且還囑咐道:“這些人情你應該記著，以后記得償還”。每每此時，我總是對父親這樣說:“爸爸，您快點好起來吧，好起來后，拿著這些錢去趕場，去買您喜歡抽的旱煙和愛喝的小酒”。殊不知您說過的這些話語卻成了您交代后世的遺言……人這一輩子最心痛莫過于:“你以為的天長地久，轉眼間卻成了曾經擁有”！ 如今我已在社會上摸爬滾打多年，嘗遍了人情冷暖，弄懂了世態炎涼，我認識了很多人，也交了許多朋友，可再也沒有一個人如您一樣，做我靠山，疼我入骨，毫無怨言。卻始料不及那偉岸如山的父親，有一天會倒下……在二零一四年六月二十二日上午九點多鐘，您永遠地離開了我們…… 父親，您知道嗎？我記得您生前總愛去觀看那時建設中的河壩，后來在病中都還記掛著，并遺憾地說出“可惜我看不到以后河壩的變化了。”為了彌補您生前無緣親眼目睹的遺憾，我們把您的墳冢建在可以看見這些變化的高坡上的茶園內，讓您感受著家鄉每天日新月異的變化:如今已高樓林立，一條小村大道從沙坡直抵昔日豬行，路燈矗立大道兩邊，高大的香樟樹生機盎然地美化著大道兩旁，昔日的大河壩也高樓林立，那是黨和政府給貧困戶，無房戶修的安置房，菜市場也挪了地，昔日關中壩的爛包田成了規范化的菜市場，老街和新街時刻干干凈凈，有人打掃。每到過年，年味濃濃地掛上喜氣洋洋的紅燈籠，五彩繽紛的彩燈快活地眨著眼睛，訴說著變化的喜悅…… 父親，您知道嗎？雖然您離開整整八年了，要不是回家晚了，看不見您熟悉的身影，再聽不見您關切詢問我回家的聲音，看見埋在我家茶園里高高的墳冢，我實在是難以相信父女倆早已陰陽相隔……您的離去，帶走了我所有的淚水，至今想起您，心里仍如刀割一般地疼，可不管怎么努力，卻再也見不到您了——我的父親！ 父親您知道嗎？您在的時候，我享受著您的關懷和厚愛，即使天黑了，我也無所畏懼，因為家中總有一盞牽掛的燈，照亮著回家的路。如今您不在了，我走到哪里都像漂泊，因為我知道，這個世界唯有您和母親，一直把我當孩子寵著慣著！ 父親，您知道嗎？我多想再聽您說說話，哪怕是責備也好呀！我多想再聽您嘮叨幾句，就幾句就夠了。因為您在，在您眼中我永遠是個孩子！我羨慕天下那些拽著父親衣角，恣意撒歡的孩子，和父親相伴多么幸福！ 又是一年清明節，在家的孩子可以和父親團圓，甚至去郊外踏青，放風箏，在外的孩子可以聽父親說說話，而我呢？只能云淡風輕地陪伴著母親，明明對您思念至極，卻為了照顧因失去您，也同樣深感孤寂的母親的情緒，絕口不提…… 父親，若有來世，我能不能還做您的孩子？希望我的虔誠能感動上蒼，給我一次機會，把今生的緣分繼續！父親，您在天堂還好嗎？若天堂有電話，記得打一個回家，您可知道，我想您了嗎？此時，天上的雨如我的心情一樣印景，“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 謹以此文，獻給已經遠行的父親，讓這份積壓在心頭的思念在回憶中傾訴，祝您在比遠方更遠的地方，依然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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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憶我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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