緬懷敬愛的父親- 黃志

阿卓

我敬愛的父親大人 - 黃志老先生不幸于2022年11月30日下午5時許在廣西柳州仙逝，享年89有余。遠在大洋彼岸的不孝之子突然覺得回鄉奔喪的路是那么的曲折而漫長，無奈之下以此圖此文緬懷我那吃苦耐勞、任勞任怨一生的老爸，從我的內心深處回故和他老人家在一起的點點滴滴，甘甜苦辣，回憶那令人難忘的人生時光… 1933年4月25日老爸出生在山水甲天下的桂林城遠郊猴山背的道觀村。按當年的某劃分算是中農家庭。家里有許多房產田產，但全部依靠大家族的自力更生，未曾雇傭過任何長工短工，逃過了成為剝削階級的一劫。全家六名兄弟妹中排名老三，是家里文化水平最高者。 　　日本鬼子撤離桂林后，老爸開始了他人生的求學之路，從背米離鄉陡步到桂林城中開始。幾年后李宗仁部撤離大陸，一個百孔千瘡的社會充滿了勃勃生機。正逢共和國建國初年，作為一個有知識的進步青年，老爸報名參加了抗美援朝的志愿軍 - 幸虧出發前朝鮮半島停戰了，否則今天我還不知道在何方！但到桂林市郊參加土改運動的老爸卻有緣和年青的老媽認識了，可見參加運動也不能被說得是一無是處！ 之后老爸去了廣西大學求學，院系調整那陣去了華中工學院（現在的華中理工）大學畢業后進京在北京航空學院（現北京航空航天大學）教書。數年后遇到大躍進后的荒災歲月，學機械的老爸被調整到東北工業重鎮沈陽機床廠當技術員。當年從東北到廣西可沒有什么高鐵，三天三夜的火車沒準還是站票！過年過節回家一趟著實不易。無奈之下，老爸只能曲線回鄉：頂替一位不愿南下支邊的同事，來到了廣西的工業城市柳州。你知道湘桂鐵路在李宗仁當朝的時候就已經建成了，柳州到桂林慢車六小時，直快不過四小時，回家返鄉一趟曲線直接變成了直線！ 話說當年老爸在京城里的時候，老媽卻在貴州銅仁的醫專苦苦求學，一心想穿上白大褂。那時手機不知是何物，電話基本不通，電報按字算錢，談情說愛太貴，老爸硬是隔三差五地從京城往云貴高原鴻雁不斷……哦，我是怎么知道的？小時候偷翻過老爸老媽的書柜無數次，那個筆記本寫的啥事我都略知一二…這是老爸老媽在北京拍的結婚照。 在老爸調回廣西后，老媽也結束了在貴州的求學及實習，于是之后才有了我… 　　我的童年是在柳州市郊的大鵝山背后的柳州工程機械廠家屬區度過的。在那缺衣少食還要勒緊褲腰帶支援世界革命的年代，老爸老媽不僅要維持我們這個家，還要顧及桂林老家的家人。但無論如何，老爸每周都會從他那微薄的錢包里拿出2分錢或5分鐘給我作零花錢。2分錢能買什么？一杯爆米花，一條酸甜籮卜或看一本小人書……對我來說已經足矣！ 這是老爸在天津工業研究所的同行朋友來柳州出差時為我們照的一張全家福，圖片左側是最疼愛我的外婆，大家背倚著的大魚塘可是我們逢年過年過節的加菜來源 - 工程廠（當年的稱呼，現柳工集團）主業工程機械裝載機-可挖魚塘，副業養魚種菜。全廠每個車間都有自己的小漁塘，這是屬于所有職工的大漁塘兼游泳池…崢嶸而蹉跎的歲月！ 老爸性情耿直為人厚道，這是近在柳州工程廠遠到青海格爾木皆為人所知的。在格爾木做工程機械高原測試的老爸，回柳后常常收到當地工程兵的來信，信末通常一句“致以革命的敬禮”。當年我讀時覺得好笑，現在回顧起來，覺得那才是人與人之間最真誠的問候！老爸若干次地上高原，高反已對自己身體造成了潛在的傷害，并在晚年迸發出來，這是后話。 同樣，老爸對我從未有過打罵，唯一一次的動怒是我與妹妹吵架，扔鞋子過去時正中碗柜玻璃。老爸下班得知此事，正想扇我一下屁股時，我穿著襪子直接沖出了家門，在外面浪蕩了一個中午，餓著肚子挺到了晩上才回家…… 　　初中畢業后我離開了廠子弟學校，在柳州高中讀了三年（那屆開始三年制高中）之后順利考上了大學了，老爸不遠千里地從柳州一路送我到南京。一年后的秋季，與老媽一起來看我們，我們飽覽了紫金山的秋色，并在中山陵下留影。 黃家人豈有不上黃山的道理？在我大二的時候，老爸利用出差機會來南京，我跟著老爸他們的隊伍到黃山旅游了一次。高山勁松、云海日出、溫泉飛瀑，讓我領略了祖國壯麗的山河，也拉近了我和老爸的距離，更讓我感覺到了他純純的愛子之心… 和老爸在著名的“夢筆生花”景點前留影 　　大學畢業后我放棄去北京水利部的機會，回到了家鄉柳州。1995年是我人生重大轉折的一年。從澳洲回來后順利地拿到了美簽，準備年底圣誕節前出國留學。匆匆完成了多年的戀愛“馬拉松”，我新婚的洞房就是我在家里原來的臥房，相當簡陋，唯一上的了臺面的就是公司龍經理親自駕著柳州市唯一的一部豪華林肯車來接親。但我知道：老爸內心是高興的、自豪的！當年他苦攻俄文，但最終功虧一簣，未能踏上赴蘇聯進修之路。 　　由于我打算乘直通車去香港再飛洛杉磯，老爸便一直送我到廣州火車站。這是行前在柳工集團大廈前全家合影（工程廠在九十年代轉成上市的柳工集團） 　　30年前的1992年5月，老爸有機會赴美參觀培訓。在芝加哥郊外的卡特彼勒公司總部，一住半個多月。當年的中國你還能想像不？代表團成員各個行李箱里都裝著泡面和餅干，一來西餐吃不慣，二來可省下能夠自己支配的美元。我的第一雙進口耐克高幫運動鞋、第一塊金色的精工手表…都是從老爸的牙縫里省下來的錢換來的。30年前一百多美元一雙的耐克鞋是這樣子的，我最后穿到了美國！ 在我畢業站穩腳跟后，力邀老爸老媽訪美。那時的紐約，世貿大廈還鶴立雞群般高高聳立在曼哈頓；那時的我們可是血氣方剛，在美國剛安家立業，正劃過著小家庭的五年、十年計劃… 圖片是老爸時隔七年后老爸與老媽赴美，我們在華盛頓國會山的留影。 柳江邊上的老爸懷抱著二歲多的孫女高興地合不攏嘴，小孫女也高興地拿著爺爺給的紙幣，心想比我爹當年只能得到爺爺的硬幣強多了！ 我給爺爺跳個舞吧…… 二十年前柳州家人的合家大照 2003年夏我們在夏威夷迎接遠道而來的老爸老媽和女兒，戴著夏威夷特色的花環，老爸在瓦胡島上的post不輸給我們！ 為了迎接老爸的造訪，平日狂風大作的大風口今兒平靜多了 在瓦胡島波利尼西亞文化中心與土著部落的演員一拍即合 老爸燦爛的笑容遠勝過夏威夷的花朵 大家正望而興嘆藍色大海時，小孫女尿褲了，老爸的背心臨時成了孫女的長袍… 在夏威夷大島上火山國家公園前留影。背后這座火山在沉寂了40年之后近日爆發了，難道這是某種惻隱？天意不可測！ 老爸老媽第一次走進我們的新家 我映象中老爸沒有什么業余愛好，也許年青時候有，有了三個孩子的拖累后便消失殆盡了！當年我們宿舍樓正對著廠區的露天電影放映場，周六看電影是我每周的夢想。然而，每次電影都放映了近一半老爸才出現。后來得知，忙完一天工作的老爸，家里還有許多的工作等著呢！（老媽是醫生，常值夜班。職工家屬有病痛也是隨喊隨到…）等我們都長大了，在老媽的勸說下，老爸開始學釣魚，之后便漸漸地喜歡上了。我們生活在北美五大湖區，大小湖泊無數，這是爺孫倆在公園湖邊切磋垂釣經驗，如何用中式的風格讓西洋的魚上鉤… 2007年在老爸第三次到訪我們時，他唯一的孫子已有一歲了，老爸也知道，這回沒有理由不長駐了！ 我們每年春天都會在門前的這顆日本垂櫻前照一張全家福 2008年帶老爸去美國西部一游，這是大峽谷 這是紀念谷，地貌景觀有火星表面的特征 老爸沒有機會去歐洲，這是在賭城拉斯維加斯的小艾菲爾鐵塔前留影 這是威尼斯風格的里雅都橋 在古羅馬裝飾的凱撒宮賭場內 雖然在老虎機上失了小錢，老爸還是開心地笑了！ 在仿羅馬城著名的許愿噴泉前留影 老爸有機會見證了美國最著名的不夜城-拉斯維加斯 花開花落又一年 2012年夏，全家人在桂林及柳州團聚 　　雖然是土生土長的桂林人，我可以肯定這是老爸第一次乘船暢游漓江 老爸又一次來到了美國和我們團聚 2013年老爸和我們一同出海，乘“嘉年華號”游輪在加勒比海巡游，并上岸造訪了巴哈馬群島。 2013年夏，老爸與我們一同前往加拿大，從加拿大方向再次欣賞了世界三大瀑布之一的美加尼亞加拉大瀑布，上一次我們一同直踏瀑布底是在1999年的美國境內，一晃十四年過去了…… 刺激的探險老爸也行！ 老爸老媽移民到了美國，但是好山好水好寂寞，多虧了教會的多位兄弟姐妹相助，主在無神論的老爸心中已占有了一席之地！ 2014年5月，在老爸老媽即將返回國內之際，我們全家來到了密西根湖東岸的荷蘭城，共同游覽了荷蘭移民后裔開發的小城，欣賞了他們培育多年的郁金香。 2015年12月，我們爺孫仨來到了養育老爸的桂林市郊道觀村，村里面貌早已改頭換面。當年飄著稻花香的水田已不可見，老爸少年時游泳摸魚、全村人賴以生存的門前小河已被截流，到處是房地產業的天下，公司的村民的亳無規劃，傳統的東西已基本消失。這幢新建的文化室成了老爸少年時代的唯一寄托物，雖然內心深處知道這是假的… 在這里，我有幸為爺孫倆和我的小叔拍下了這最后一張照片，他哥倆六兄弟姐妹，已陸續走了四位。今年元月，我的小叔亦走了…… 2019年5月初，回國參加外甥女的婚禮，沒想到這競是與老爸最后一次見面。之后肆虐的新冠，使得我們彼此變得那么的遙不可測… 還差一個月，老爸就會和我們一同歡慶新的一年 - 2023年！但老爸的身體告訴我們 - 他挺不住了，他太疲憊了，他要歇息了，他要先我們而去了……我身在萬里之外無法挽留他，老媽及姐妹家人也都無法挽留他……我無助地遙望星空，我想要尋找地……再隔5小時，他的肉體將隨著一縷青煙而去……再見了，我永遠永遠的老爸！我永遠永遠地敬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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