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開飯了。大姐把奶奶炒好的韭菜炒雞蛋,麥菜,通菜和紅燒豆角端上了桌子,隨后大姐又拿起一個大瓷碗,在那個被煙熏火燎烤得黑不溜秋的瓷煨鍋里,舀出一碗番茄雞蛋湯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說實話,今天要不是父親帶回這個女人,我們一家人是很難吃到雞蛋的。平時,家里的幾只老母雞下的雞,不是被拿去換幾瓶醬油醋,就是給大姐二姐換幾個作業本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父親和那個女人并排坐在桌子上方,我和大姐坐在一起,二姐趴在另一方,奶奶則坐在那個竹椅子上,望著我們吃飯。</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阿媽您來吃吧!一起。”父親招呼著奶奶。</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沒什么菜,隨便吃了。”奶奶有些抱歉地對那個女人說。</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父親不再說話,他拿起筷子,不住地往那個女人碗里夾菜。</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那個女人顯然對此不以為然。這些鄉下人最普通不過的青菜蘿卜,粗茶淡飯,對她來說,幾乎毫無食欲。父親則很有興致地吃著奶奶做的飯菜,還一個勁地稱贊道:“好吃好吃。”</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那個女人瞅了父親一眼,蔑視地笑了笑,又搖了搖頭。</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看到這一切,大姐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她忽然把碗筷往桌子上一扔,“哇”的一聲哭起來。她扭過身子,朝廚房跑去。二姐則拿起筷子,把碗里的雞蛋炒韭菜使勁往我的碗里夾。</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父親意識到了什么,他忙不迭地說:“看看我,只顧自己吃,都忘了你們姐妹幾個了。我該死我該死。”父親說著直用手拍打著自己的腦殼。</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大姐后來告訴我和二姐,其實那天她根本不是因為父親沒有招呼我們幾個而生氣哭泣。她是看到父親對那個女人那副諂媚相,不但沒有得到那個女人的歡心,反倒讓她鄙夷不屑。想到平時母親總是小心翼翼地伺候父親,不但很少得到父親的歡心,反而經常遭到父親的冷言冷語,她一時心里難過,所以才忍不住哭了起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這頓飯就這樣不歡而散了。</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父親和那個我們后來稱之謂繼母的女人,在縣城里過著他們的優雅生活。我和大姐二姐則在奶奶的庇護下,艱難地過著我們的小日子。</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每天放學后,大姐和二姐就要到后山去砍柴草,我則跟著奶奶在菜地里澆水,扯草,弄些豬草回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天快黑的時候,奶奶趕緊到廚房里去做飯,大姐和二姐則在大門口,迎著夕陽的余輝,認真地寫起作業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飯做好了,簡簡單單的幾個菜。沒有肉,也沒有魚,充其量只有兩個雞蛋,或者是摻番茄,或者是摻湯菜打點湯,我們的生活過得拮據而又無味。</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最讓我們姐妹仨人難過的是,曾經與我們朝夕相處的母親,如今卻不知漂泊何方,是死是活。母親啊,我日思夜想的母親。人都說,媽媽在,家就在。如今,除了唯一疼痛我們的奶奶外,這個家,還剩下什么啊?</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就這樣,在苦苦的煎熬中,我們姐妹仨度日如年。我們不知道什么是快樂,什么是開心。我們受盡了外人的欺辱和委屈,可是卻無處去訴說。除了對母親的思念,心里更多了一份對父親的怨恨。少了母親的呵護,我們時時處處謹小慎微,說話也怕大聲,生怕哪兒不好被人責罵。我們是一群真正無娘愛撫的孩子。</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奶奶的離世,讓我們姐妹仨的生活幾乎陷入了絕境。</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那是快過年的時候了。一連幾天的陰天,給人有些沉悶的感覺。為了幫我們置辦些年貨,奶奶和大姐一起到市場上去購買。當她們買好了年貨,走到村口那棵大榕樹下的時候,天忽然下起了大雨。奶奶一拐一顛地走著。這時,村子里駛出來一輛手扶拖拉機,奶奶急忙避讓,一不小心,滑落在路旁邊的一個小坑塘里。可憐我的奶奶,身體彎成那樣,又不會游泳。在并不是很深的水塘里拼命掙扎幾下后,還是沉了下去。幸虧村子里的福祥叔剛從城里買東西回家路過,救起了奶奶。</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奶奶在床上躺了幾天,她發著高燒,神志時而清醒,時而迷糊,我們仨姐妹嚇得哇哇大哭。奶奶把我們叫到身邊,用微弱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對我們說:“去找……你阿……媽……找……你……阿爹……”奶奶話還沒有說完,就兩眼一閉,撒手人寰了。奶奶的眼里滲著淚水。我可憐的奶奶啊,就以這樣一種方式跟我們作了永訣。</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打我記事起,就沒見到過我的爺爺。只知道,是我的奶奶,用她那彎曲的身體,一直支撐著我們這個貧困不堪的家。奶奶給了我們無盡的愛,是她的關愛,才讓我們姐妹仨感受到了一絲人間的溫暖。</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奶奶是我們的頂梁柱!如今,這根頂梁柱坍塌了,我們內心的悲傷該用怎樣的語言來形容啊!</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父親回來了,那個女人也回來了。不過,今天她已沒有了苗條的身段,而是腆著一個大肚子。</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父親在奶奶的靈前哭得死去活來。他揪打著自己的頭,他說他恨自己。恨自己貪圖榮華富貴,恨自己是個不孝子孫,恨自己一錯再錯。</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那個大肚子女人,則被人攙扶著。或許是這悲愴的場面感染了她吧?她竟然也流下了傷心的淚水。奶奶走了,我們的心兒也被帶走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或許是父親真的覺得對不起我們姐妹仨,他把我們接到城里,接到他們的那個家。</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其實他們的家,離我們的家不過幾公里遠。可這幾公里的路,卻像隔著一座大山,我們始終無法逾越。</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總感覺到,那個大肚子女人,時時用她那鄙夷的目光審視著我們。時時在父親的面前,摔東摔西,指桑罵槐。我們姐妹既不聾也不傻,我們本來也沒有在此居住的打算。</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在大姐的帶領下,我們回到了我們的土坯房,回到了那個屬于我們的家。</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font-size:22px;">未完待續</span></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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