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你相信不相信,一句話就能讓你穿越時光隧道,去“次密接”回憶的滔滔閘門,去“密接”洶涌澎湃往事的浪花。讓你一瞬間從“富起來、強起來”切換到“物價穩定,市場繁榮”、“三級所有,隊為基礎”的年代。</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2011年11、12月的一天,早早下班,穿過大半個被寒冷裹挾的鄭州,馬不停蹄往父母家趕。</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推開虛掩的屋門,屋里燈火通明,父親自燒的煤爐驅散了家里的寒氣。父親、母親和一個人在客廳說話。從背影和聲音就能知道,母親50多年的朋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范姨,您來了?”“嗯,回來了!聽你媽說,做一天生意還忙著跑回來做飯,住著這里照顧你媽你爸!”我邊嗯邊急急忙忙拿著買來的肉、菜鉆進了廚房。捯飭答應父母晚上一葷一素一干一稀營養均衡的晚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三人有一句沒一句地閑聊著院里誰誰家的房子給了誰?誰誰家的孩子不照顧老人,誰誰家的父母把兒女告上了法庭……人間煙火氣的家長里短閑聊出了社會上最敏感、最爆屏、最沒有標準答案的話題?!爸д咴诓菀埃萋┱咴谟钕拢ㄖ婪课萋┯甑娜嗽诜课菹?,知道政治過失的人在民間)”,還真是這么個回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那個時候咱們撿麥子,早上2.3點就走,你光著腳,提著鞋,到樓底下才穿上,害怕出聲,那個日子都是那樣過的……哎!”范姨忽閃著眼感觸地說。</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三人在客廳不知怎么聊到了過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雖說人在廚房,有時也到客廳冰箱拿東西,父母們一聲高一聲低的話不時傳到廚房。 切菜、抽油煙機的聲響過濾和屏蔽掉了與我無關的閑人碎語,倒是范姨的這句話從客廳飄到廚房,卻獨獨停在了腦子的過濾網上,在濾網上閃著亮、耀著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閃著亮,耀著光”的話與我有關,與母親有關,說這話的范姨與我也有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父母年事已高后,往父母家跑的次數也多了起來。范姨和母親同住一個院,經常碰見。不管在遠處還是在近處,看見她的身影,立刻想到的不是改革開放之初范姨在鄭州辦得最早的裁縫培訓班;也不是勞動路(勤勞街)最早的電視有影、廣播有聲、報紙有名艷羨的萬元戶;更不是在我們這個有著4、5千人號稱“寡婦大院”技壓群芳、心靈手巧、遠近聞名的裁縫師。</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第一時間闖到腦子的是在那個特殊的年代、特殊的歲月、特殊的季節,因為困苦、因為生存、因為家庭、因為子女而和范姨一家維系著的一種特殊條件下的特殊關系:她和我的母親共同撿過麥子,他也和我共同撿過麥子。她還經常黎明時分準時的、幽靈般的輕輕砸過、敲過……</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看著廚房窗臺父親用圓口瓶盛的粒粒飽滿的麥仁,我停下切菜的刀,關掉煮得開花麥仁粥咝咝冒火的氣灶,走了出來……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不怕,讓母親說吧:“別光嗨話(母親語,意不要一直說話),把啥活都耽誤清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70多歲、高挑的范姨還是站在那里,兩手插在做工考究的對襟盤扣棉衣兜里。不亂的發型,飽飽的臉盤,嘴角嚅動著,看著母親和父親意猶未盡、欲說還休……袖筒套袖筒揣著手的母親,坐在床上,沒有表情地看著有表情的范姨,一直看著,卻一直沒有表情。若有所思的父親眨巴著不自然的眼睛,不自然地若有所思看著他認為自然而然、自以為然的地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范姨,您說的我小時候您們撿麥子的事,我經常跟俺媽和您到很遠的小李莊、黃崗寺、候寨去撿過。那個時候您也輕手輕腳上樓到俺家,敲門聲可小可小。俺媽為什么提著鞋、光著腳下樓,那是為啥?您給我說說!”我嘻皮笑臉地說,仿佛剎那間變成了當年和她撿麥子的怪模怪樣。我急欲想從當年的親歷者和當事人的口中,知道我一直想知道的卻一直不知道的,始終在心底有個不知道的疑惑,希冀由知道的人親口“揭秘”我不知道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不錯,向范姨了解母親知道卻一直不想說的、范姨知道、而我不知道的,母親沒有說我“嗨話”,也不怕“耽誤清了”做飯了。大智者,掌控的是適時和語境,大愚者計較的是“沒鹽沒醋、少皮沒毛(母親語,意沒有意義、前言不搭后語)”的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總是穿著雖不時髦,但絕對得體;雖不時尚,但絕對免俗;雖不款式新穎,但絕對不落窠臼,色調永遠跟著時令走的衣服、個頭足足高母親一頭的范姨。斜看了母親一眼,用極富夸張的嘴角朝父親努努,心平氣和娓娓地說:“那還不是害怕影響你爸,你爸在學校是個領導,害怕別人說你爸,在院里影響不好。是不是?卞嫂!有這回事沒?卞書記!”</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母親苦笑地把手從袖筒掏出來,似有難為情地用雙手在臉上從下往上速度很慢地抹了上去。是那種能掩飾著什么的“慢動作”,停在了“心靈的窗戶”。上下慢慢揉搓,揉搓似乎遮掩了沒有答出或不想答出的話。已掩飾不了自然的父親,看看“慢慢揉搓”的母親,又將眼睛落在了沒有一點掩飾隨口說出了答案、卻沒掩飾出落落大方的范姨身上。然后咳—咳兩聲,逃出窘境般快步走到小屋里,擺弄起放在煤爐上噗噗冒著氣的水壺。不一會兒,父親端著兩個水杯,一杯放在范姨旁邊,一杯親自遞到母親手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母親年紀大以后,像變了個人一樣,說話明顯地少了。似乎都在用眼睛說話,都在用臉部表達情感。幸許是年齡大經見得多的緣故,我每次看見母親,總能一過兒想起母親曾經給我講過或跟著母親經歷過的事情的片斷。總能想到以前不曾和母親有聯系或與母親不搭邊的詞語:深邃,豁達,通透、示弱。特別是母親的一雙大眼,似乎洞穿了一切人世間的花開花落、云卷云舒、潮起潮落、滄海桑田。真如母親說她母親的話“就玩那兩只眼”。</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太了解母親了,我能讀懂母親那一雙大眼蘊涵得博大胸懷的深意和所要表達真情實感的流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收藏、江湖大家馬未都說:“一個人最好的狀態是眼睛里寫滿了故事,但臉上卻不見風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母親年輕的時候,可不是這樣?!澳樕蠈憹M了故事,眼睛還見風霜、還見陰睛、還見雷雨”。每每說起家務事如數家珍,說不完的愛恨、道不完的苦辣。雖不是口若懸河卻也是聲情并茂,娓娓道來。特別是說起老家的一些陳谷子爛芝麻的事,那簡直就像把事情搬到你的眼前,大把老家的土形容詞、土名詞、土象聲詞把時間地點人物情節和結果渲染得有眉有眼的。說得我們都倒背如流,哈哧連天,母親卻說的津津有味、樂此不疲。害得我們經常邊聽邊在腦子迅速切換母親說的土話照應的是普通話什么詞?直呼大雅之堂的普通話語言的乏力,而扎根民間貼進鄉野的土話卻能將一個人、一件事情既簡煉又準確,還形象逼真、繪聲繪色、入木三分地精煉表達。像普通話的:“她在背后一天到晚天天說我的壞話”,長長得15個字。土話簡潔明了:“賣賴”。短短2個字精辟概括。蘊涵的信息含量大到能讓你展開想象的翅膀去充分地維妙維肖地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母親說到節點,能讓“備忘錄”、記事本扔掉。何時辰?何天氣?何場所?誰在場?手里拿著什么東西?誰插了一句不該插的話,一件小事可以追述到很遠、很遠,甚至母親未嫁到奶奶家的時候。拿著錄音筆、描寫情節見長的小說家在場都有可能被忽略記錯的細節,母親都“記錯,天打五雷轟”得門清。事情主次、脈絡分支分得真真切切。特別是說到母親認為的關鍵點和動情處。母親進入了“最好的狀態”。邊掉眼淚邊擤鼻子,淚一把,一把淚,能把你“請君入甕”般快速帶進到他設計的情景里,溶入其中。恍如事情活生生發生在眼前,讓你哭你就哭,讓你笑你就笑。按現在說,說話絕對帶著“節奏”,氣場絕對“加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到現在,我的眼前還時常浮現出母親那又大、又濃、又重、又急、又愛、又恨的淚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還保留著母親讓干親戚執筆她口述的奶奶家發生的事情經過的信件。不用潤色,手寫變電腦體,就是一篇中學生三要素記敘文的范文,就是一篇法庭上“以事實為根據”論點論據論證齊全、邏輯思維脈絡清晰、證據鏈條環環相扣的優秀答辯詞。我想信中母親鞭撻的人看后也會無言以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大姐姐、小姐姐、我好像都有過這個“書記員”的經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說句公道話,既便站在公正主審法官和旁觀者清即拋開子女的角度來實事求是評判母親說的做的。不得不說母親說的是“真實的歷史”,做的是“歷史的真實”。后來知情者、當事者訴說以及接連發生的后果,都證實了母親“手按在心口”說的話和不“壞良心”做的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在官場上的小姐姐和在生意上拆騰的我曾多次私下“妄議”父母的不同說:“咱媽要有文化,可不得了。是個有智慧的人!”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了不得的沒文化,了得的有文化。上天在看,俯視蒼生,左拿秤砣,右拿秤桿秤盤,注定平均分配“要有”、“可不”。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沒文化不可怕,可怕的是有文化的人沒覺得沒文化的人沒文化,有文化的人甘愿替沒文化的人干有文化的事,哪怕不是子女。母親沒有文化卻有著有文化的人沒有的智慧。有文化的母親未必有沒有文化母親的智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智慧、認知、格局與學歷高低,文憑軟硬,官位大小一毛錢關系沒有。智慧、認知、格局與出身、苦難、經歷、歷練、思考有關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母親沒文化,又有文化,光做有文化的事。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們姊妹四人誰沒文化?我有文化,拚命升高學歷,拚命擠進干部序列,卻沒有母親有智慧、有認知、有格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現在母親只是瞽曠之耳傾聽,豐富的肢體語言表達,心靈之窗的眼睛闡疑,濃縮的精練的一言以蔽之作答。洞如觀火的悟性彰顯了然如胸,大徹大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可以現身說法,可以“表功”、“大徹大悟”的母親沒有說出來,“落落大方”、萬元戶的“裁縫師”的范姨卻說出來了。說出來的對她們來說不是全部的生活答案,卻是生活的全部答案。不是應景的必答選擇題,也不是秘不可宣的秘密,更不是不著邊際的不可啟齒的“烏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對我來說這是答案,這是個久而不知心酸的答案;這是那個時候理解不了、現在仍然不會想到、也不會做到的心酸的答案;這是一個母親情愿自己忍辱負重而絕不讓家人“蒙羞”,默默承受著精神壓力和身體重負,無法訴說、無怨無悔的答案;這是一個懵懂的少年在可以推鐵環、打面包、玩彈蛋、過家家的大好時光,卻跟著母親黎明時分偷偷摸摸躡手躡腳,去干一件現在完全可以光明正大、完全可以大說特說、完全可以引以為礪志,而那個時候卻迷迷糊糊、不明事理,既便摸黑下樓梯,既便迎著黎明,既便彎腰撿麥子,既便挑燈回家,確如行尸走肉,和尚撞鐘,沒有理解同去的母親承受著難以言表的、巨大的、不可示人的酸楚苦心和只能自已艱難咽下的答案。</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這是一個可以讓天下子女為之動容的答案。</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極致縱深思考,答案是沉重的,得到答案卻是輕而易舉的。瞬間我不淡定了,默默地走進廚房,看著升騰的火苗和翻滾的麥仁粥,想著范姨先答后問,母親未答未說,卻用肢體語言告訴了范姨、告訴了我、告訴了父親。范姨沒有說錯,母親那個時候就是這樣做的,甚至做得天衣無縫,鬼神不知。說得滴水不漏,無縫銜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能想起來“五黃綠月間(母親語,意收割麥子最熱的時候)”那一個個乍涼還熱的黎明時分、那誠惶誠恐的神情、那悄悄的腳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多少次從睡夢中醒來,摸摸空蕩蕩、溫溫的床鋪,母親的汗味體溫遠未散去,已人起床空。正是一天人體生物鐘最遲緩、機體最弱、睡眠最困乏的時候,母親已經不知不覺、悄無聲息地起床了。每每都是那樣漆黑的黎明時分,月亮都困倦地低下了頭,隱在云朵里。星星也眨巴著眼,躲在黑云里。屋里屋外死一般的寂靜。聽到輕微的敲門聲,或者小石頭砸向大屋玻璃的聲響,那是范姨、蔣媽媽們即黎明的守望者、麥田里的拾麥者啟程撿麥多年不變的暗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母親輕輕的嗯一聲或在窗戶上無聲的擺擺手,唯恐驚著熟睡的兒女。然后借著月色輕手輕腳摸黑穿上厚厚的長袖衣服,那是再熱的天,割麥人、撿麥人都要穿的“鎧甲”。母親卻穿了兩件厚厚的衣服,光著腳躡手躡腳地走到廚房,一切都在黑暗進行。隨隨便便、手腳麻利地快節奏“抹扯(母親語,意隨便洗下臉)下臉,“腳不沾地(母親語,意特別忙)拿著早已準備好得足以支撐一天的啃一口亂掉渣的黃饃,掰一塊石頭般硬得紅薯饃的干糧,灌得滿滿水的軍用水壺、遮陽擋風擋雨的草帽和既可以擦汗、纏在頭上還可以……的毛巾。順手拿起大中小能套在一起、可能裝得滿載而歸、可能顆粒無收、可能無功而返的用五顏六色打包帶、麥秸辮做的本應買米買菜的草編籃子。一幅標標準準讓人心酸得拾荒者的行頭。一切停當,臨抬腳走還不忘推推睡意正濃的最大的孩子,貼著耳朵、聲帶不振輕呼出幾口那種氣音:“我走了,別亂跑著玩,干點活”,將重要的一二三四五的家務活鋪排停當。然后掂著腳尖走著太空步般的輕輕地將門虛虛掩上。</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沒有書上寫得戀戀不舍一步一回頭深情凝望子女情景的出現,沒有電影上演得溫馨地親吻一口熟睡的孩子情節的再現。母親不覺得愧疚,缺吃少穿的生活沒有那么多的浪漫。子女不覺得缺愛,有吃有穿的生活勝過虛妄的甜言蜜語。生活的艱辛鍛造了堅忍,堅忍隱匿著大愛,大愛突顯著決絕,決絕彰明著情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魯迅說“無毒未必真豪情,憐子如何不丈夫。知否興風狂嘯者,回哞時看小於菟”。母親沒有“興風狂嘯”,母親也沒有“回哞時看小於莬(小老虎)”</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走得如此決絕。這是母親們不覺得不該受的苦,“過日子比樹葉不稠(母親語)”;這是母親們不覺得不該受的難,來到世上“披上一張人皮最難(母親語)”;這是母親們順理成章、本能天性應該去做的,“誰都不是梅豆,扶著墻長大的(母親語)”。有能力懷胎十月,有能力一朝分娩,就有能力一尺八寸長,糊涂麻纏(母親語,意稀里糊涂)、吃糠咽菜、砸鍋賣鐵養大他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對于子女,暇不暖席、水米沒打牙的母親僅僅睡了幾個小時,就披星戴月慌忙離開,又頂著繁星點點匆匆而歸。這是一件多么再正常不過、天下的母親都能做的事情呀!是一件多么可以不需要理解、不需要思考,甚至從來沒有考慮、從來不需要考慮的事情。一切都在情理之中,一切都在理所當然之中,一切都在心安理得之中,一切都在冥冥她是我們的媽媽,生下我們就該養我們的自我平衡、自我安慰之中,一切都在夢酣的囈語之中,一切都在嗯一聲又一呼嚕翻身進入夢鄉之中。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哪有什么春眠不曉,那是母親在為你添衣加被;哪有什么飽食終日,那是母親在為你銜食叼草;哪有什么歲月靜好,那是母親在為你負重前行;哪有什么詩和遠方,那是母親在為你披荊開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一切一切都沒有發生,一切一切都在發生。至今想起,一切一切的愛都是不聲不響,都是于無聲處,都是悄無聲息。既便是熟睡也是被愛包裹著,被愛簇擁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窗外的黎明靜悄悄;窗內的腳步靜悄悄;窗內的聲音靜悄悄;床上的兒女們也靜悄悄。</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多少個不眠之夜的黎明時辰,剛從悶熱難耐的空氣解脫。在既擋住了蚊子又屏蔽了微風的蚊帳里,肚子上放著搧累的芭蕉扇,在嘟囔著熱中好不容易睡著。就在夢中被母親不忍“無情”喚醒,過早地品嘗了艱辛,分擔了生活的苦衷,幼小的肩膀也有不該的擔當。我揉揉睡不醒的雙眼,托著因缺覺略疼的腦袋,機械木訥呆呆地亦步亦趨前腳跟著母親后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從屋里穿過走廊,從走廊走下樓梯,從樓梯下到樓門口,將是母親走的最用心、最小心、最操心、最提心吊膽的一段路;也是母親走的最舒心、最開心、最歡心、最心甘情愿的一段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母親從子女鼾聲四起的屋子走出,就要穿過走廊和樓道。說起樓道想起了居住的樓房,想起居住的大院,想起了那是我出生的大院和樓房。有必要忍痛讓文章中的母親在屋門外稍停片刻,再想想看有沒落下的東西,再想想怎樣過“千山萬水”的走廊和樓梯。讓我“嗨一會兒話”,說說我兒時記憶的大院和樓房。既是文章鋪墊需要,也是留下文字成為兒孫按圖索驥追憶歷史、追憶時代、回溯家庭的變遷。況母親早已與大院、樓房溶為一體,血脈相溶。既不沖淡主題,又可升華母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現在大院還在,雖然四分五裂;高樓還高,雖然出生的樓房杳無。卻是我在那里度過的兩小無猜的童年、無憂無慮的少年、張揚個性的青少年、揚帆起航的青年、浪漫婚姻的成年。那里的紅磚、紅瓦、木窗、木門、參天大樹、鳥語花香隨便拉出一個,都能引出一串串、一串串的故事,一嘟嚕、一嘟嚕的趣事,一沓啦、一沓啦的糗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那是我的記憶,那是一代人的記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記得2004年7、8月的一天,承載著我的童年,伴隨我的成長,不,承載著我們姊妹四人的童年,伴隨我們姊妹四人成長的樓房拆遷。我提前下班專門跑到那里,以行注目禮的姿勢,站在遠遠的地方以難以言表、復雜的心情靜靜眺望,目睹著樓房被冰冷的建筑隔板圍攔,歡快的童年之樂被消散;“張牙舞爪”的工人們爬上爬下,掀磚扒瓦,挑梁卸椽,靜坐書桌少年之悅被肢解;倔犟的挖鉤機無情地怒吼和抓狂,柔美的青年之心被撕裂;甚囂塵上的建筑垃圾沙土飛揚,瓦礫遍地,一片狼藉,浪漫的成年之夢被驅散。父母、我,不,我們居住的樓房被一鉤一鉤地夷為平地,成為廢墟。感慨酸澀,眼眶潮濕,心潮難平。每每從那里路過都情不自禁、不由自主地站在那里久久地張望,然后再悻悻惆悵離去。一路上都是兒時推鐵環、摔面包、玩彈彈、樓道滑滑梯的物件;一路上都是簡陋的居委會、打針的醫務所、能打乒乓球的石案,能打長途電話的配件站的影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人們說念舊就是老了,而當時我才40多點,父母也就70多歲,父母在,不言老。只能說有懷舊感、節點感的癖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再見,我出生的樓房!父母可以作證!再見,見證我魂牽夢繞的童年、少年、青年、成年的樓房!姊妹可以作證!不日,再見高樓林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勞動路(勤勞街)鐵路家屬院(俗稱寡婦大院)始建于第一、二個五年計劃銜接即50年代末。它南依民風古樸的路寨村,北靠排水溝、爐渣鋪設、又短又窄的隴海路。鄭州水利學校和鄭州煤炭干部學校、鄭州郊委隔路相望。整個家屬院的東、西、北半部,是一望無際廣袤的良田,周邊環繞著鄭州鐵路局福民街家屬院(汝河路交通路口)小李莊村(現大學南路)曹寨村(現民安路)齊禮閆村(現淮河路)和鄭州商業學校(現鄭州24中分校)、34124部隊(現鄭州電信公司)耿河村(現嵩山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據十分了解并對鄭州歷史有研究的同學講,省會從開封搬至鄭州后,就將隴海路與大學路附近作為鄭州文化區域布局。稍遠還有鄭州大學、河南醫學院、鄭州糧食學院、鄭州航空學院、鄭州鐵路司機學校(現鄭州鐵路機械運輸學院)等。文化氛圍濃厚,人們素質較高。按現在講屬于當時的大學城。</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小的時候,曾在勞動路(勤勞街)東見過很大很大的藕塘(現北京飯莊),印象藕葉像喇叭口朝天怒放,風吹搖擺,晚上蛙鳴陣陣,還見過農民穿著橡膠衣跳進污穢的塘中挖蓮藕,攪得穢氣飄得很遠;西去過父親聯系學校學農基地的路寨溫室大棚(興華街)隨便釆摘過黃瓜、番茄、西葫蘆等,有點“李剛,是我爸”的感覺;南騎自行車帶母親到過靜寂得人怕、等待抽穗的麥田。那是母親宣泄情緒的絕佳場所;北隨著“文革”撒傳單的飛機奔跑在無際的麥田里(原鳳凰電影院),認準了天上的一張傳單,仰臉拚命跑,真得是飛機天女散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6.70年代就已經置身于田園風光旖旎的風景中。踏青就在眼前,郊游也在眼前,釆摘也在眼前,釣魚還在眼前。城市中的農村人,穿著工裝去上班。農村中的城市人,哪有一畝三分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現在的我們,現在的人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勞動路(勤勞街)鐵路家屬院應該是當時火車站以西一道亮麗的城市樓裙的風景線。外部借鑒傳統的檐脊構建,內部借鑒蘇聯老大哥建筑的風格。按隴海路東西一字排開,呈“乚乚”字型。遙相呼應的是間距很大的南邊四棟一字排開的樓房,將樓房以南的平房隔開,形成相對獨立的樓房區域。南部就是排列有序間距適中的平房。平房屋頂仍和樓房相照應,也是五脊兩坡灰磚紅瓦木質結構,形成平房區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樓房紅磚紅瓦、平房灰磚紅瓦,檐脊屋頂。樓房雄踞在隴海路之北,似一道堅不可摧的天然屏障,護佑整齊有序朝陽的平房,陰陽相合,南北相間,相得益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狹義講勞動路是一條狹窄的內部土路,過勞動路后往南曲曲彎彎通向路寨民居小路上。當時地圖上沒有標記,查找不到。廣義講勞動路泛指、特指家屬院(寡婦大院),誰問哪里的?勞動路的!便知是說勞動路家屬院的。我記事時候,依稀記得隴海路上有一個漂亮的雕梁畫棟的大門,算是勞動路對外醒目地標式建筑,也算是鐵路與地方“井水不犯河水”,涇渭分明。后來隨著路的擴寬又建了一個更大的門,卻不是雕梁畫棟的。再后來勞動路變成了勤勞街。勤勞街吸納很多單位入住,形成了眾多獨門獨院的小區。隨著城市擴容改造,勤勞街徹底溶入到了城市建設中來,勤勞街作為路名赫然標在了百度高徳騰訊地圖上了。“雕梁畫棟”不復存在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作為地理中軸線的勞動路將大院一分為二,曰路東、曰路西。雖現在的大院已舊貌換新顏,但院里的老人和子弟問起哪個人,仍沿襲過去路東路西的叫法。不管現在住著哪里,當張口路東閉口路西,腦海中清晰勾勒出6.70年代勞動路鱗次節比的棟棟樓房,錯落有致的排排平房,以及誰家挨誰家、誰家門對門、誰家錯幾排等等。已成為縮小記憶、瞄其點位的模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家屬院的棟棟樓房,按照建筑學原理屬五脊兩坡單檐三層紅磚紅瓦硬山頂樣式,體現了傳統和蘇式結合的風格。房頂每個通風口上都有個小的五脊單檐房頂造型。檐連檐,大檐有小檐,大房檐頂有小房檐,十分洋氣和別致。據同在院里居住60年的同學講,能在那個年代建如此新穎別具一格的樓房堪比省委大院辦公樓,在二七區也獨樹一幟。遠遠望去,頗像《列寧在十月》出現的洋氣的小樓以及現在的聯排式別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樓院很大,樓與樓間距寬大,雖沒有現在小區花團錦簇卻也綠樹成蔭。種有楊樹、柏樹、槐樹、桃樹、梧桐樹等,一到季節整個院花香四溢,桃花盛開,梧桐開花。上樹擼槐花的、摘柏樹籽的、爬樹打鬧的等等。一年四季兩樹一扯繩晾曬被子。搶占繩子,誰早誰曬。母親黑咕隆咚叫醒我曬被子的“三部曲”養成了我早起和從不睡懶覺的習慣,對我以后工作和打拚雖不能起決定因素,卻是絕對不能忽略的,終生受益。終生取其不竭的紅利,永遠花不完的原始資本積累。到放學和暑假,大大小小的小孩不論年級年齡,都集中在這里推鐵環,打彈彈,跳繩,跳房。玩尿泥。說回家吃飯或有事,大人們推開寬闊的大窗戶喊一嗓子,再伸伸頭到窗戶外,半個院也了然入目。</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1975年駐馬店洪澇災害,大學路辦事處組織各居委會(社區)居民支援災區。迅速集中辦事處所轄7.8個居委會在偌大寬敞的勞動路樓房院、平房院支起了200多個烙餅攤點。家家出人,人人出鏊。男人燒火,女人烙餅。男孩揀柴,女孩包裝。一時攤攤炊煙,點點火苗。放眼望去,星火燎原,場面蔚為壯觀。我第一次知道直升機不僅可以載人還可以用降落傘向災民投擲食品。第一次知道“一方有難,八方支援”的強大力量??矗?4歲的小孩,認知”馬上到了“格局”層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院大,樓闊,大門也寬。我們小時候把單元叫門,顯然比現在形單影只的單元更大氣。透出了廣開大門接納五湖四海之胸懷,也契合了居住的鐵路職工、家屬來自于全國20多個省、市,“為了一個共同的目標‘住’到一起來了”。大門裝有兩扇很寬的門扉,不夸張說小型轎車直接開進去。可惜當時進得都是自行車,轎車只是個夢想。后來居住得人多、風吹日曬門扉也就棄而不用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相匹配的走廊也寬廣。屋大、廚房大、窗戶也大,樓梯寬闊。外立面、承重為混磚結構,內部設施為木質結構。樓道設施齊全,每個樓層都設有吸頂路燈,樓道每個樓梯轉彎處設有通風透氣進光寬敞明亮的方形玻璃大窗戶。樓梯臺階鋼筋鑲嵌水泥鋪地。樓梯扶手架鋼筋圈圍,木質扶手弧形圓潤而藝術,紅漆涂色而滑潤。扶手轉彎處設計得既嚴絲方正又圓滑合縫。那年代少有滑滑梯,小孩都是從三層或二層抱著扶梯出溜溜滑到樓下,既得意又快捷。進到屋里頂部都是半弧形,最后才知道樓板沒用預石板,都是工人用精湛技術一塊塊磚拱券形成一弧一弧,煞是美觀。小孩子常躺在床上一弧一弧查,查過來查過去。我就是,母親吵我打我,這耳朵進那耳朵出,一遍一遍查弧。記得我家的大屋是5個弧度。最為眼熱的是三樓每家還有頗為時髦當時不多見的陽臺,真可謂《空城計》唱得“我站在城樓觀風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那個時候單從樓房的質量和條件,已經提前達到了“小康”水平。樓上樓下,電燈“電話”。雖家沒有電話,但卻在院里醫務室、留守處和各工程局駐鄭辦事處以及學校等5.6個單位都有鐵路長途免費電話。都能往全國各地只要是鐵路單位或窮鄉僻壤的工地直撥通話,十分方便。參加工作后才知道電話還分長途電話和市內電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完全和梁曉聲在《人世間》描繪的同時代居住的破敗的房子、惡劣的居住環境以及周邊幾無配套設施不一樣。也正因為此,院里沒有出現梁曉聲式人物。但《人世間》故事情節里各色人物的所作所為倒在現實的勤勞街里有過之而無不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被溫馨籠罩著卻不知溫馨,溫馨在籠罩著你;被幸福包圍著卻不知幸福,幸福在包圍著你;被小康提升著卻不知小康,小康在提升著你。</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只有被苦難煎熬后才知溫馨、幸福、提升?人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后來、后來、再后來,一切都發生了變化。隨著每個門人員增多等說不清的原因。樓道被擠占,窗戶挪作他用,路燈無人修理。本來寬而敞的走廊和樓道,卻因越來越多的家庭和越來越多的物品無法堆放,都推挪到了走廊的“中立國” 了。樓道、樓梯成了每個家庭的“公攤面積”和“駐外使館”即家庭的延伸“領土”,誰不放點諸如煤球磚塊等雜物簡至就像放棄了領土所有權,“喪權辱國”。擁堵成了狹窄走廊,進而成了萬國破爛博覽長廊,甚至樓梯轉彎的四方透氣窗戶也成了眾多家庭爭先恐后晾曬衣服和拖把、鐵鍬等的天然“公共區域”,廁所的各種穢物放到了最陽光的地方,最陽光的地方放著最不應該見陽光的東西。走廊、樓道、樓梯真是母親說的“下腳的地都沒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嗨話”終于嗨完了,文章中的母親也該閃亮登場了,也應該往走廊和樓梯走了,去和樓下“黎明的守望者”、“麥田里的拾穗者”匯合了。我也該隨母親“萬水千山”了。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在漆黑的夜晚,在萬籟俱寂的走廊,在每個屋子發出均勻的鼾聲,不能碰撞到任何一樣東西。任何一種聲響都能讓大大的秘密昭示于天下;任何一種響動,都能讓睜著眼睡覺、好打聽事的的鄰居“聞風而起”;任何一種響聲,都能危機到屹立在眾人面前的大人或子女的尊嚴和自尊。連腳步的聲音都不能發生聲響,母親必須神不知鬼不覺地悄然下樓,她必須小心、小心、再小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母親必須臨睡前“踩點”好“駐外使館”,不能有任何的閃失和誤判。</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站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屋門外,走廊憋悶和燥熱,凝固得窒息。母親挨個推推屋門,然后挎著“扯咕郎當(母親語,意亂七八糟)”的東西,掂著絆帶鞋的手順摸著墻邊,邊走邊噔大眼睛朝前胡亂劃拉著。柔軟的腳觸著堅硬乍涼的水泥地上,一趨一趨朝前慢慢走。趨一步,劃拉一下,看一步,劃拉一下,看一步,趨一步。走到轉彎抹角處,更是小心翼翼,生怕“扯咕郎當”碰到各個家庭的“固定資產”和伸到“駐外使館”。借著樓梯窗戶被各種長短不齊雜物堵得僅能透出的一絲月光,伸著頭,緊靠樓梯扶手,大氣不出地默查著早已爛熟于心的臺階數,近乎于盲走地趨一個臺階下一個臺階。一個樓梯轉彎心驚肉跳地悄悄過去了,又一個樓梯拐彎膽戰心驚又悄悄過去了。橫亙在樓門棟內最后一道封鎖線,胡亂放著橫七豎八的大小自行車,堵得白天只能側身才能過的樓道在若明若暗的光線下,更是險象環生。稍不注意就“火燒連營”“多米諾骨牌”“一圈三連”。一切“悄悄地干活”都將前功盡棄,大白于天下。母親隔著顛倒歪斜的自行車向“樓外的守望者”擺手,勉強遞過去“扯咕郎當”卻把鞋留下。側身、縮肚、左推、右扶、前移、后擋,生怕發出不該發出的聲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漆黑寂靜的走廊,處處險象的樓梯。汗水濕透了雙層“鎧甲”,額頭閃出了汗水,手心沁出了汗滴。短短的樓道走出了千年的小心,萬年的謹慎,走出了驚心動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母親走路輕盈。輕,舉輕若重;盈,盈量知歸。母親輕盈不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樓外的黎明靜悄悄,走廊的腳步靜悄悄,鄰居從屋里發出均勻的呼吸聲還是均勻呼吸著,一切都靜悄悄地沒有發生,一切都在靜悄悄地發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多少個朦朦朧朧、似醒非醒跟著母親輕手輕腳下到樓門口的時刻,看到母親彎腰麻利地穿上掂著的絆帶鞋,重重地扣上絆帶上的暗扣的時候,我看到了如釋重負的母親看著黎明前的遠方,沒有遠方,還看著黎明前的遠方。露出不易察覺的輕松感和自豪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遠方有黎明前黑暗既將過去的東方欲曉;遠方有跳出地平線冉冉升起的金黃色的太陽;遠方有明天托起的希望;遠方有碧波萬頃的良田;遠方有翻滾如波的麥浪;遠方有飄灑四溢的麥香;遠方有顆粒飽滿等待收割的麥穗;遠方有家的尊嚴、家的展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昂首挺胸走向遠方。鏗鏘有力的大腳,走出靜謐的大院,走進崎嶇的小路,走進空氣清新的曠野,走進麥浪滾滾的田間,消失在黎明中的遠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樓外的黎明靜悄悄,天上的月亮高懸著,母親急促的腳步,留下一串串凌亂的腳印,留下長長的變形晃動的身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多少個月明星稀萬家燈火的時候,母親拖著疲憊的身體,整理凌亂的頭發和被汗漬打濕的衣服,拍打沾著泥土的絆帶鞋??嬷?.5個不知彎了多少次腰、受多少農民白眼、挨了多少男人推攆、說了多少好聽話、走了多少里路、忍饑挨餓了多長時間才“虎口奪食”辛苦攢下裝著“粒粒皆辛苦”的麥穗的籃子,強打精神,沒事人似地避開人多的時候,躲開消暑納涼的人群,專走不被人注意的黑暗處。那些被母親用毛巾或用衣服捂得嚴嚴實實裝得滿滿當當麥穗的籃子,牢牢地挎在布滿道道血痕的胳膊上。而多穿的一件衣服正好派上用場。只見鼓鼓囊囊,不見裝得什么。只見風塵仆仆,不見面露難色。似是買菜晚回,又似從老家匆匆。不聲不響、悄悄地回到了家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起五更,搭黃昏(母親語)” 整整一個麥季,整整20多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做得天衣無縫,鬼神不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那個時候,不流行恨不得什么洋相都能出的“直播帶貨”,有“貨”也不敢“直播”,只流行“隔布袋買貓”。不然,非“破防”不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輕輕的母親悄悄地來了,正如母親輕輕的悄悄地走;迎著高高的繁星地來了,正如迎著高高的繁星地走。母親沒變,繁星沒變,“月亮還是那個月亮”。一切好像都沒有變,一切好像都在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母親的臉悄悄地變瘦了,母親的臉悄悄地變黑了,母親的頭發悄悄地變白了,母親的皺紋悄悄地變多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兒女的臉龐悄悄變“油紅似白”了,家中的飯桌悄悄由“黑”逐漸變“白”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父親的身姿變高大了,父親的腰板變得更直了,父親開會的聲音變得更響亮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母親也悄悄地變會說“謊話”了?!霸趺茨敲春?,好長時間沒見你了,去哪里了?”好打聽事的鄰居睜著好事的眼睛好事地問。</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老家有事,回老家了幾天” 。生于斯長于斯的老家成了母親“遮風擋雨”的“躲病洞”?!爸e話”里有酸楚,“謊話”里沒謊話。母親本就“農轉非”,現在“非轉農”了。農村就是母親的家,家就是“廣闊天地”,可以“大有作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做得滴水不漏,無縫銜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70年代,在我無縫銜接的印象中,沒有餓得前心貼后心的記憶,也沒有吃了這頓沒下頓的印象,只有吃好吃不好的回味。印象最深的是每星期還可以吃到豬肉、羊肉的餃子,改善生活。除了父親70年代工資每月82.5元后來漲到87.5元,養活了六口還有爺爺奶奶外??峙乱湍赣H勤儉持家,精打細算,開源節流、量入為出、合理調劑分不開的。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母親常說:“男人是耙,女人是匣”。母親也是“耙”。先開源后節流的最佳注解。</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母親還常說:“吃不窮,穿不窮,不會計劃就受窮”。母親會“計劃”。先精打后細算、先量入再為出的絕妙闡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母親還還常說:“自己不哭,眼里沒淚”。女子本弱,為母則剛。女子本水,為母則濤。</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母親本弱,為兒則剛。這一生要操多少該操的、不該操的,別人都操不到的心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母親用一生的辛苦操勞詮釋著一個母親的堅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媽媽!您不用操心了,該您這個“你就不是鋼,你就是塊鐵”的大兒子操心了。我一直在操心,我一直在“密接”“次密接”您人生豐富多彩的“盲盒”。每每打開,每每凝神靜思,都能給我多彩絢麗奪目的驚喜。我在探秘您博大精深的智慧之源,我在尋找您點點滴滴對我的教育之本,我在咀嚼您對我多重身教重于言教潛移默化的影響。也在為您悄悄地“立傳”,悄悄地“樹碑”,悄悄地散發于……</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梁曉聲說: “為一個兒子保存將來獻給兒子的記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草稿于2022年11月11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終稿于2022年11月23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發朋友圈于2023年7月10日(陰歷5月23日)母親誕辰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span><span style="font-size:18px;">后記:這篇文章是伴隨著鄭州疫情自10月15日再度發生,連續一個月的“靜默管理”情況下寫就的。感染數字顯示為3-5人,鄭州莫名其妙地全市“靜默管理”,“@千萬人”莫名其妙地無“鄭州發布”,鄭州再次沖上網絡熱搜。鄭州—北京全部火車連續一個月“該車次票已售完”,想必鄭州人到北京旅游爆棚。但長沙、武漢、石家莊、太原等城市卻“該車次票充足”,費解。</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該文本應11月11日—21日10天完成。因臨時添加介紹勞動路概貌,推遲2天,也增加了較多文字,比《溫軟的手》多5000字。也是寫得勞力勞神的,沒有愛好,打發時日??偛荒艿綍r裝專柜看身段,到大街上看美臉,權當一種消遣。</span></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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