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道虎溝北山三大寶,蝎子、蘑菇、中草藥。蝎子一般都生長在陽坡,隨便翻開一塊石頭就會發現下邊蠢蠢欲動的蝎子,拿兩根小棍順勢夾住它,放到已準備好的小瓶里,由于蝎子有很高的藥用價值,交到供銷社一個蝎子可賣三分錢。而蘑菇生長在陰坡松樹林里,主要是松蘑、肉蘑、榛蘑等,到了夏秋之季是釆蘑菇的最好時機,我們這些知青常常利用上工休息時侯鉆進林子釆蘑菇,一會兒功夫就能釆很多,收工回到駐地用針線把它串起來掛到房檐下風干,過年回家做為當地特產帶回去。當地的野生藥材很多,如柴胡、遠志、丹參、防風等,尤以黃芪品質為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1970年6月26日,這天和往常一樣,吃過早飯我們就上山干活去了。上午10點多鐘勞動休息間,北山頂上突然熱鬧起來,原來是在公社小學當民辦老師的知青李瑞津帶著幾十個學生也來到山上,因為這天是毛主席發出大力發展農村醫療衛生事業重要指示的紀念日,他們是野外實踐活動還是游玩,當時不得而知。而我們是干活休息時間的自由活動,有抓蝎子的,有辯別中草藥的,我撥起了一棵小草,這是遠志,有鎮靜之功效,也叫小雞草,草籽形同辣椒籽,把草籽放在一張紙上,大聲呼叫小雞!小雞!由于受到聲音震動,草籽在紙上蹦跶,好像無數個小雞在歡快的跑動。</span></p> <p class="ql-block"> 當年我們村當民辦老師的一張合影照,后排(中)為知青李瑞津。</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們正在休息時,不知何時從后山突然冒出四五個民兵,其中一人指著我大喊,就是他們,天津的小流氓,上來兩個民兵一人扭住我的一只胳膊,為首的是雙洞子大隊民兵連長李某,大聲叫道,你們破壞封山育林,把人帶走。他們對我是連推帶搡,這時我沖著旁邊的趙寶亮大喊,你趕快下山回咱們大隊報告情況。</span></p> <p class="ql-block"> 曾經一起插隊的老同學在津聚會時合影。從左至右分別為姚釗、本文作者、左文群、趙寶亮。2018年4月攝</p><p class="ql-block"> 在下山的路上,幾個民兵對我一直是推推搡搡,走到半山腰再看我穿的衣服,上身的白色跨欄背心,在扭打過程中已經出現了好幾個窟窿眼,下身穿的蘭色褲子,一條褲腿已經撕開了一個很長的囗子,就這樣,他們一直把我押送到雙洞子公社駐地。</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進了公社辦公室,接待我的是公社武裝部長,讓我寫交待材料,我說我不會,他說不寫就別想回去。我說,憑什么讓我寫,我犯了哪家的法?他說,你破壞封山育林,我說,我們是響應偉大領袖毛主席6、26重要指示到山上找中草藥的,這怎么叫犯法。唇槍舌劍,幾個來回下來,這位武裝部長氣急敗壞,指著我的鼻子大聲吼道,”你是石灰子摻沙子頑固不化”。后來聽說,我被雙洞子公社扣押后,大隊支書盧恒速向公社做了報告,公社黨委書記孫秉銀又向縣里做了報告,當時縣革委會主任是張丙寅,又指示雙洞子公社立即放人。就這樣我很快被釋放了。這次釆藥風波事過多年,想起來讓人哭笑不得,百思不得其解,這種荒唐事畢竟在縣里是少數的個案。</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插隊期間,我們大都是十七、八歲的青年學生,閑時最想的就是父母和家鄉,有時站在山上,兩眼凝視著西南方向的小寺溝,因為那里有通往承德、北京、天津的火車。一年365天的勞作最盼的就是過年,離年越近,回家的期望就越迫切。</span></p> <p class="ql-block">紅色箭頭所指方向就是小寺溝火車站,在道虎溝插隊的知青每年都要從這里乘火車回家。2006年10月8日在北山拍攝</p><p class="ql-block"> 第一次回家探親是1970年過了元旦不久的一天凌晨,那時女生都回了天津,只剩下我們幾個男生,因為要回家了,大家都特別興奮,晚上誰也不敢睡覺,怕睡過頭趕不上火車,所以同學們老早就把自己的被褥用行軍繩梱好打包。天氣很冷,沒有電燈,屋內只有煤油燈陪伴,大伙圍著火盆,不停地往盆里添加高梁撓子,一邊聊天,一邊取暖,真可以說是夜伴三更盼天明。</p><p class="ql-block"> 零晨4點到了,塞北山區最寒冷的時刻,大家熄滅火盆里的炭火,吹滅煤油燈,迅速帶上行裝出發。走在路上,村里顯得異常安靜,除了偶爾聽到幾聲狗的叫聲,就是我們的腳步聲。當時我的心情既高興又沉重,高興的是第一次回家靠自己的辛勤付出獲得了勞動果實,那年我參加六隊分紅,除了分得一年囗糧之外,還掙了200多元。沉重的是我離家后,全靠母親一人帶著弟弟妹妹支撐著這個家庭,老人家只是一個普通的家庭婦女,生活的艱辛可想而知。</p><p class="ql-block"> 長途跋涉,幾經轉輾,我們終于到了天津東站,出了站上96路無軌電車,坐三站地就到了家門囗。那時,大家身上還帶著塞北山區泥土氣息,而我是頭帶棉帽子,兩個大旅行包搭在肩膀上,恨不得再插上兩個翅膀馬上飛到家里。然而,當我剛踏進259號大院的大門洞,就被一個持槍的海軍警衛戰士攔住,問明情況后,我才被放行。一種不詳之兆在我腦子閃過,到家后進一步印證了我的判斷,原來是海軍某部已經整建制占據了大院,我們住在這座大樓的所有地方人員都得搬離這個院子,把現住房騰空,聽到這個消息,人們就像大海里的一片小舟,以后究竟飄向哪里誰也不得而知。那個年代部隊侵犯地方群眾利益的事時有發生,沒想到這種事這么快落到我們頭上。當時那種壓抑的心情真讓人喘不過氣來。但由于我的到來,家里還是增添了不少歡樂氣氛,母親說我身體長的結實了,問我在農村苦不苦,我說一點也不苦,老鄉們對我們可好了。我鉿大家拿出從農村帶來的蘋果、蘑菇、小米、粘米、黃豆等新鮮的土特產,還將自己第一次掙到的200塊錢交給母親,母親說家里不需要你的錢,你將來還要在農村成家立業,用這個錢自己買塊手表吧。后來我花120元買了一塊天津產的東風牌手表。</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北宋詩人蘇軾在江神子、冬景一詩寫道:”相蓬不覺又初寒。路漫漫,玉花翻”。這好像是對我們第二次回家探親的真實寫照。那是1970年12月下旬的一天清晨,離過年的時間很近了,我和楊曉東、左文群三人帶著收秋后的勞動果實,又踏上了漫漫長路,剛出村不久天上就飄起了雪花,走在路上雪越下越大,加上每人身上負重幾十斤的行裝,越走越感到吃力,汗水、雪水交織在一起,當進入劉家店地域時,大家不得坐在路邊的石頭上歇息,這時大地銀裝素裹,不遠的地方突然有人趕著驢漸漸向我們走來,不知誰說了一句這要是送我們的就好了,另一位同學說真是大白天做夢娶媳婦,哪有這樣好事。說話間,來人已經進入了我們的視野,原來是我們沈杖子村(六隊)的馬瑞卿大嬸,她頭上系著一條圍巾,混身上下都是雪,她說我來晚了,大家趕快收拾行李,我送你們到火車站。真是雪中送碳,大伙把大包小包梱在一起,搭在驢背上,跟在大嬸的身后,一步一個腳印,順利到達到火車站。我們上了火車,而大嬸還要徒步返回,這來回就是60里路。此事一晃50多年過去了,但大嬸冒著紛飛大雪,手拿韁繩牽著驢,頭上圍著圍巾,走在漫漫長路上的情景卻經常浮現在我的眼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馬瑞卿大嬸個子不高,言語很少,丈夫常年在外當干部,她帶著唯一的小女兒在家經營農活,實屬不易。她長的精干漂亮,干活麻利,是全大隊為數不多的黨員之一。我們叫她大嬸并不是因為她年齡大,其實她比我們才大十一、二歲,更主要的是按農村風俗輩份高一點突顯對大嬸的敬重,我們進村時住前后院,她沒少給知青們幫忙,所以大家都親切地叫她大嬸。</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在我離開三家大隊以后,我曾兩次回當年插隊的地方,想看望一下這位可敬的大嬸,然而都失望而歸。聽鄉親們說,她在知青們被選調后,也離開了這個山溝,在外邊參加了工作,不幸的是她唯一的女兒被害,老伴也去世了,這對她的精神打擊很大, 現在她本人落腳何處很多人都不清楚。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轉眼到了2021年夏天,同學們陸續走向奔八的道路,由天津的崔麗生發起,想組織能動的同學回鄉看看。村里的陳淑蘭知道情況后非常高興,說鄉親們非常想你們,盼你們回來看看村里的新變化,并著手為我們騰出了兩個院子,分別做為男女生住宿的地方。后來我才知道,當年隨著知青的陸續選調,村里剩下進城較晚的女知青都是由她陪同做伴,她心地善良,純樸能干,用自己的無聲行動幫助知青們度過了那段最后的艱難歲月。 </span></p> <p class="ql-block"> 照片左邊為韋淑民、中為陳淑蘭、右邊為盧秀云。</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然而,天有不測風云。正當我們緊鑼密鼓按計劃準備時,疫情防控形勢又緊張了,加上燕北山區有的縣市發大水,我們不得不終止這次回鄉計劃。有的同學買了車票只好又辦理了退票,而我提前買的由深圳保安機場到河北正定機場,然后再由正定機場到承德機場的機票已經出發了。當陳淑蘭聽到計劃取消的消息感到特別遺憾,說你們年紀越來越大,疫情這樣嚴重,以后再想回來的機會不多了。就在集體回鄉計劃受挫,我下了飛機卻得到了一條讓人意想不到的消息。村里馬民告知馬瑞卿就在承德居住,地點在頭道排樓二子飯店后邊。7月15日上午,烈日當頭,我冒著投石問路試試看的想法,找到了二子飯店,它的后身是承德北山,山坡上建有很多樓房,大嬸究竟住在哪里如同大海撈針,我就一座一座樓的打聽,所問到的人沒有一個認識馬瑞卿的,就在我走到一個兩樓之間建的一座簡易倉庫時,對面樓上有人突然大喊你找誰啊!我說,師傅我打聽一個人,這兒附近有一個叫馬瑞卿的嗎?我們是一個村的。對方聽到我的回答,忙說就在這兒住。結果到了樓上,我說明來意,核實情況,在床上躺著的人果然是馬瑞卿大嬸。此時的大嬸,年齡82歲,年輕時的容顏早已被無情歲月帶走,她基本喪失了生活自理能力,語言也出現了障礙。</span></p> <p class="ql-block"> 馬瑞卿大嬸坐在床上吃飯時的照片。2021年7月15日攝</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這次尋找馬瑞卿大嬸,事先估計找到的希望不大,所以什么禮物也沒準備,因此,我又二次下樓給大嬸買了點禮品。再上來時,大嬸已經開始用餐了,她坐在床上,腰間圍著棉被,吃的半流食,護理人員很有耐心。在聊天中,我知道兩個護理員是夫妻倆,當年是在隆化縣插隊的天津老知青,早已下崗。從房間收拾的干凈利索沒有一點異味,就可以看出他們的護理工作很到位。我跟大嬸聊了很長時間,開始我先自我介紹,說代表當年在村里下鄉的18個天津知青來看你來了,你還認識我嗎?她搖搖頭,我說我們剛進村時,你常幫我們貼玉米餅子、推碾子、漬酸菜還有印象嗎?她還是搖搖頭。我還不斷念叨我們每個知青的名子,她的面部表情仍然沒有反應。后來我又講起當年她趕著驢,冒著鵝毛大雪送我們到小寺溝火車站的故事,講著講著她突然叫出了我的名字,還說出了天津知青四個字,緊接著只見大嬸的兩行熱淚順著臉頰流了下來。這時我的鼻子一酸,強忍著將頭轉到身后,呆了好長時間,激動的心情才逐漸平靜下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見到大嬸,了結了藏在我心里多年來一個愿望。隨著時間的流逝,我們這代人將漸漸老去,但當年鄉親們對插隊知青的深情厚義,會永遠留在我們的記憶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們忘不了剛到農村,為了解決知青們吃不上青菜的問題,村里專門給我們分了二分二的菜地,大隊長劉民、創業隊指導員王國政怕我們耽誤了種菜時機,幾乎每天早晨天剛亮,就把熟睡的知青們叫醒,教我們怎樣種菜,地里長的綠油油的生菜、小白菜等,里邊飽含著他們的心血和汗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記得有一次我感冒發燒,頭痛的厲害,躺在炕上沒有出工,劉民知道后,用針在我腦門扎了幾下,擠出幾滴黑血,第二天就奇跡般的好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還有一次過粽子節,大隊民兵連長李凌發把我叫到家里,說你們出門在外不容易,嘗嘗我們自己包的粽子,我一囗氣吃了四五個,吃完后,回到宿舍又喝了點缸里的涼水,這一喝不要緊,拉起了肚子,李凌發知道后告訴我,記住以后吃粘米粽子不能喝涼水,不用怕,不吃藥也能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1971年8月26日,我是村里第二個被選調的知青,這天大隊專門給派了一輛馬車,裝上我的箱子和行李,送到火車站。第三生產隊有個叫趙風閣的,跟著馬車送我,一直走出一里多地,分別時緊緊拉著我的手,說你們走后別忘了我們,有機會常回來看看。沒想到這一別就是35年。(未完待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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