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江城秋天的夜晚天黑得總是很快。</p><p class="ql-block"> 一個老舊的城區里，久年失修的路燈稀稀落落地亮起，敷衍地照亮灰白色的水泥路面。</p><p class="ql-block"> 一只瘦小的狗拖著長長的影子，在街上慢慢爬行。</p><p class="ql-block"> 它的左腿，在和一只大狗爭奪面包的時候被咬傷，此刻傷口處已經凝結了一團黑色血塊。</p><p class="ql-block"> 走不了路，只能用三條腿拖著，在地上匍匐前進，路面粗礫時不時摩擦著創口。</p><p class="ql-block"> 但小狗忍著劇痛，低頭用鼻子搜尋著附近的氣味，期望能找到用來填肚子的食物。</p><p class="ql-block"> 它已經兩天沒吃過東西了，排山倒海的饑餓幾乎要把它淹沒。它甚至能感受到，每移動一下身，那個空蕩蕩的胃囊就晃動一下。</p><p class="ql-block"> 這附近的垃圾桶今天已經被它翻了個遍，新的垃圾明天才會來。</p><p class="ql-block"> 它的鼻子貼著地面走了很久，直到渾身實在餓得發軟，無力地倒攤在地上。</p><p class="ql-block"> 黑色的天幕高高掛著一輪白色月亮，映照著小狗眼里那點將熄未熄的瞳光。</p><p class="ql-block"> 秋風乍起，幾片落葉被送到小狗的身邊，發出沙沙的聲音。它的耳朵動了一下，與此同時，一股來自遠方的氣味靜悄悄地涌來。</p><p class="ql-block"> 極其敏銳的嗅覺讓它時常能感知到一些特殊的味道。</p><p class="ql-block"> 比如說此時，涼風帶來了面包店特有的奶油烘焙的香氣。它能判斷這個氣味來源在八百米之內。</p><p class="ql-block"> 它知道在隔壁的那條老街的角落里開著一家蛋糕店。</p><p class="ql-block"> 每當月亮越過這條街的第十一根路燈桿的時候，西邊那個方向里總會飄來香甜的味道。</p><p class="ql-block"> 前天是酥皮牛角面包和檸檬糖醬，昨天是奶油曲奇和蜂蜜焦糖，今天是……</p><p class="ql-block"> 它聳了聳鼻子，仔細辨別，那是一股從來沒有聞到過的氣味。</p><p class="ql-block"> 冰爽甜潤的，好像是冰糖雪梨滑過喉嚨的觸感；又很醇厚，聞起來有種被軟糖黏住牙齒的的柔膩。</p><p class="ql-block"> 要是以往，小狗是不敢去那家蛋糕店的，因為知道那些食物店老板最痛恨又臟又臭的流浪貓狗在店外徘徊的。它背上有一道疤，就是被一家飯館老板用磚頭打傷留下的。</p><p class="ql-block"> 但是今天它實在太餓太餓了，幾乎是僅靠著本能驅動，循著那股甜甜的味道一路爬到那家蛋糕店旁邊。</p><p class="ql-block"> 店面很小，招牌很舊，有一扇亮著桔黃色光的玻璃櫥窗。那香氣愈發濃郁，從門縫里洶涌地流瀉出來。</p><p class="ql-block"> 它局促不安地在店門前轉了幾圈，正想著怎么偷偷溜進去的時候，店門突然打開了。</p><p class="ql-block"> 小狗立刻躲到陰暗的角落里。黑暗里一雙亮晶的眼緊緊地盯著那里。</p><p class="ql-block"> 出來一個人，接著是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不一會兒又聽到進去的腳步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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