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光如禪

燕

《蔣勛說宋詞》差不多已經看完，再讀《蔣勛說唐詩》。 唐詩與宋詞，兩個文學創作的頂峰，至今難以超越。 蔣勛說唐詩，帶著厚重的歷史感，將唐詩置于一個時代的大背景下，清晰明了，才發現詩歌的創作，可以追根溯源，一直回到生命的本真。 《春江花月夜》在文章里占了極大的篇幅。一直喜歡這首詩，曾多次手書。《春江花月夜》極具宇宙意識，讓生命個體沖突時間、空間的限制，是生命個體的孤獨體驗，生命體驗因詩歌而得以無限放大。 唐詩意境空曠而遼闊，陳子昂《登幽州臺歌》便具有了這種氣象，“前不見古人，后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詩歌發遠古之幽思，于今天而言，仍有啟發意義。 當歷史的車輪滾滾向前，惟有清醒認識當下的定位，才不會被繚亂萬象所迷惑。 詩人的生命體驗都是敏感而孤獨的，因其孤獨，才得以反省，反省自身，反省個體生命體驗，因而產生超越時空的宇宙意識。 “江畔何年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也許，當一個人孤獨地站在江邊遙望孤月，亦會發此疑問？初唐之詩人，其實早已具備現代意識。 反倒是現代人，亦麻木了，生活的重壓已令人只追求眼前的享受，只為活著而活著。 喜歡蔣勛對《春江花月夜》的解讀，讓人清醒獨立而自知。 夜讀，所獲甚多！ 8.7 立秋之后，炎熱依舊。 周末，彈琴寫字，一個人的時光，靜到了塵埃里。 黃昏如約而至，天空蒙了一層淡淡的靄，估計還是悶熱，酷暑悠長，長得好像沒有盡頭。 練琴練到脖子酸手痛，停下來，躺著發一會呆。 感冒未好，還是咳嗽，夜晚咳得更厲害，估計一時半會好不了。 《說唐詩》約略看得差不多了，從初唐寫到晚唐，寫《春江花月夜》，寫王維、李白、杜甫、白居易、李商隱，王維應該是自己最喜歡的詩人，“晚年惟好靜，萬事不關心”，生命的狀態，由絢爛歸于平靜，大概就是如此的吧。 或許因為經歷過極致的繁華，才會將一切看淡，以至碧海無波、水闊山遠。 詩歌里有生命的狂喜，亦有生命的大悲與哀傷，有深刻而孤獨的生命體驗。 李白率性而豪放，“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自傲又自負，“明月出天山，蒼茫云海間”，廣闊雄渾，大筆一揮，繡成大唐半壁江山。 以前看電視廣告，總會想起一些詩歌，詩歌的畫面，便有如廣告一般，瞬間切換，隨意揮灑，意象無窮。 唐詩的畫面感很強，是流動的，包羅萬象，將語言文字之美，發揮到極致。 宋詞的時光是慢的，是小家碧玉情懷，舉止言談端莊優雅；唐詩是大家閨秀，所到之處，掀起大風大浪，讓人意猶未盡之時，早已拂袖飄然而去。 幼時，那些讀不懂的詩歌總會在生命的某個時刻，與人不期而遇，那一瞬間，好像忽然懂了。 讀著《說唐詩》，天色又暗了，忽然有了秋之感，“忽有故人心上過，回首山河已是秋”。8.13 周末，是一個人的安靜時光，練琴、習字，不知不覺又到黃昏。 頭微脹。 處暑將近，卻依然是酷暑。 林間的蟬噪，不知疲憊，大概要等到夏盡才竭。 高樓上，一切都是遠的，與草木、與人事，無糾纏，亦無瓜葛。 練琴習字完畢，大概只有文字入心了。 夜間做夢，總有一詞縈繞于心，“砌下落梅如雪亂，拂了一身還滿”，明明已經是秋天了，卻還在懷念春天。 這個特殊的春天，是看著花開到花落的，悄無聲息。 好想去遠行，哪怕是去看田野、山川、河流…… “人生天地間，忽如遠行客”，人生短暫，天地永恒，就做個匆匆的旅人，也罷！ 8.20 午后的心情，如天空一樣陰霾。 聽說有雨。 雨還沒有下，遠方有雷聲。 灰色而陰霾的天空，看不見一只飛鳥。 還不到黃昏，我以為便是黃昏了。 黃昏也是這般的，毫無生機，“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像行走破敗、陳舊、荒涼的荒村遠郊，盡是頹唐。 有一個詞，“耽溺”，耽溺之美，用得真是好，像李商隱，“莊生曉夢”，“滄海月明”，亦像秦觀，“霧失樓臺，月迷津渡”。 樓上的敲擊聲，如打更聲，聲聲嗚咽，都在空城……8.21 夜涼如水。 聽得見樓底下秋蟲的聲音。 許久沒有聽到蟲鳴聲了，記得春夜里浩瀚的蟲聲，如今秋蟲已作悲音。 秋夜最靜，浮躁的心漸漸平靜下來，目之所及，皆含秋意。 歐陽修在《秋聲賦》中寫：蓋夫秋之為狀也：其色慘淡，煙霏云斂；其容清明，天高日晶；其氣栗冽，砭人肌骨；其意蕭條，山川寂寥。故其為聲也，凄凄切切，呼號憤發。豐草綠縟而爭茂，佳木蔥蘢而可悅；草拂之而色變，木遭之而葉脫。其所以摧敗零落者，乃其一氣之余烈。 讀畢，令人想起故鄉的秋天，秋風蕭瑟，草木凋零，漫山皆秋色，一片肅殺之氣，望之，心生悲意。 多少年沒有看到故鄉的秋天了，只記得某年國慶假期回家，帶孩子們游山觀瀑，山間藏別墅，庭院處亦種梅蘭竹菊，倒有隱士之風，行走于山間小徑，時見老人耕作于田間，又見幾頭黃牛悠然吃草，石橋遍布，溪水潺潺，令人心生陶潛隱居之意，“采菊東籬，見悠然南山”。 幼時多與山川草木相伴，如今依然融不進這繁華，心中永遠是一片清風明月。 南山之秋，依然在否？ 8.28 晨，天色陰沉。 雨霏霏，小城染秋色。 算來，這是真正入秋來的第一場秋雨了。 有涼風從窗外透入，秋一來，仿佛生活的節奏一瞬間慢了下來，“秋窗秋雨秋不盡”。 站在窗戶邊，看滿城風雨，薄霧朦朧。 一位老人，穿了長袖，站在樓梯口張望著，也許是在看雨，或是望秋吧。 也有老人搬了凳子，坐在門口，還有幾人站著，攏著手，或許是在閑談吧。 “天真涼了！” “是的，天真的涼了！” 江南的秋總來得緩一些，慢一些，悠悠閑閑的，如絲般滲入。 紫薇花開了一夏，到了秋天，尚無凋零之意。 凌霄花在墻頭搖曳生姿。 無邊絲雨，只是秋天里的一點詩意的點綴。 晨醒的時候，腦海里冒出一句，“不知秋思落誰家”，想來昨夜讀《說唐詩》入迷，唐詩不經意就冒了出來。 “秋陰不散霜飛晚，留得枯荷聽雨聲”，有多久未去觀荷了呢？想必“殘荷聽雨”還不到時候。 隔簾聽雨又何嘗不可？ 8.31 秋風乍起。 半夜涼初透。 晨，出門，拾得木槿花數朵。 花亦能給人帶來別樣的情懷。 一個人，靜靜地收拾洗刷，想著：如果有一個小院子，定會種一院子的花草，養幾只雞，看雞如地上啄食追逐，或養一犬一貓，看它們在陽光下或嬉戲或打盹。初秋，瓜架上的喇叭花也凋零了，只剩一兩朵在秋風中零亂。黃昏，坐在院子里看日落，看月升。雨天，坐在檐下聽雨，一聽，就是一整天…… 茶爐上煮著新茶，翻滾、蒸騰…… 好像在夢中！9.2 臺風過境，前日昨日時晴時雨，今日說還有雨，雨未至，倒是悶熱。 晨四時醒，聽見樓底下都是秋蟲聲，此起彼伏，像大自然交響曲，聽了一會，思緒萬千，難以入睡，便看有關宇宙星辰的直播，浩渺宇宙，地球尚是微塵，人更渺若塵埃了，看著看著，睡意即來，直睡至七時半。 晨起做核酸，收拾，盡是些瑣碎的小事，習慣了收拾，礙眼的物件一定不能見到，想起小時候，也是這般，家里所有收拾的事兒都是我一個人做，最后還要擺上一束花，常被老爸老媽埋怨我不知道又把他們的東西藏到哪兒了。 書包里從來不零亂，書從不卷角，除了筆記，沒有多余的一個字，且沒有折痕，臨期末時，書依然如新，作業本也是，布局排版跟書上一樣，且基本上是仿宋體，強迫癥到了極點。 這么多年來，已慢慢降低要求。 收拾完，看書，讀二冬的《一天很短》，“生命中大部分的時間都是，一整天很無趣，單調、乏味，且沒有意義。”的確如此，即便是“對一張琴，一壺酒、一溪云”，也有虛無的時候。 許多積極與消極的碎片，拼湊在一起，有煙火氣，也偶有詩意。 今日是農歷生日，往年基本會忘記，今年亦是老媽打電話過來才會想起。 每一天都是一樣的，生日亦可有可無了，就這樣吧！ 9.4 初秋，微涼。 練琴畢，看書。因諸事繁多，夜未能安睡，困倦不已。 許久不讀落梅的文章，翻開書，其文字如一盞清茶，摒棄凡塵。 文字自有撼人的力量。 看蔣勛說唐詩宋詞，唐詩側重于外在，宋詞更側重于內心，落梅的唯美散文亦側重于內心狀態，將浮躁與繁華隔在了心門之外。 靜亦難得！ 最喜這秋天，不冷不熱，風拂簾，簾外是繁華都市，煙火人間。 去歲之時，居于老小區，煙火氣更濃，常有“回收舊家電，舊冰箱、舊電腦、舊手機……”的聲音從樓底下傳上來，也偶有“磨剪子嘞，戧菜（才）刀”的吆喝聲飄來，令人恍惚，像舊電影里的片斷，也像極了張愛玲小說里的場景。 如今居于高樓，目之所及，皆是水泥鋼筋的森林。北面，是繁華的都市，屋宇連綿。夜幕初臨之時，月上高樓，燈火闌珊，一片繁華。 高樓上聽犬吠，有時疑以為在鄉間，卻沒有鄉下靜謐。 每日騎車所經之地，有一片菜園子，四時果蔬不斷，如今已被圍起來了，要見到滿園綠意已是很難了。 以往，總是秋天的文字最多，常常蒔花弄草，如今，綠植皆無。想念那一陽臺的月季花，也想念那一盆銅錢草，草木與人，心意亦相通。 忽然想起明日將是中秋，親人在千里之外，月圓人不圓，惟有將一片憂思，寄于明月，但愿人長久…… 9.10 秋光如禪。 一個人靜靜地聽音樂、習字、練琴、看書。 越來越習慣安靜，聽優雅舒緩的鋼琴曲，一首曲子，可以無限循環一整天。 秋涼之后，一切都靜了下來，天空疏淡、高遠。 秋蟲的寂寥聲只有夜半才能聽到，一聲聲，直透窗紗，一輪滿月，高掛夜空，縹緲幽遠。 中秋的月亮，大而圓，照徹大地，月色下的小城，溫柔如水。 夜半聽蟲聲，看秋月慢慢移過窗欞，直至西沉。 白露已過，秋月更明。 秋天適合賞月賞桂，“風動桂花香”，該是賞桂的時節了吧，桂子花開，滿城飄香，秋風拂過，灑落一地桂花雨。 老家后院有一株桂花，二十余載，如今已亭亭如蓋，滿院飄香。秋夜，寂靜的小院里，野薔薇爬滿了籬笆，有山月，有犬吠，有夜半的桂子清香。 午后的天空，越發陰沉。 聽市聲，誰家又放起了煙花？ 看書，不知不覺睡著了。 醒來已是黃昏，下起了大雨，一片風雨琳瑯。 “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這次第，怎一個愁字了得”，想起了李清照的詞，冷風凄雨，倒是有此意境了。 躺著聽雨，頭微脹，渾身倦怠無力。 每次小睡醒來，情緒低落，精神皆不濟，更是懶得不想動。 黃昏聽雨，更是愁上添愁了…… 9.12 晨，微雨，醒遲。 邊洗漱，邊聽《赤壁賦》直播講解。昨夜書《洛神賦》，極丑，毛筆未洗，墨汁已干，筆枯不成形。 撐傘去做核酸，歸來，提青菜絲瓜大棗各一袋，見雨中紫薇，楚楚可憐。 練琴，試配和弦，懸腕搖稍長進，入歧途，興致驟減。 習行書《洛神賦》，皆不滿意，廢紙扔了一簍。 雨初停，天色漸明朗。看書，《楚辭》一章，有隱逸出塵之風。 饑腸轆轆，該是做飯時間了！9.13 昨夜，臺風過境，聽一夜風兼雨，不曾安睡。 今夜，草叢間秋蟲呢喃，時聞犬吠聲。 月已缺，大概要半夜才能看到了。 看書，隱隱有夜哭郎的聲音傳來，憶起自家的夜哭郎，哄也哄不好，自己跟著也想哭，有時候，就那樣一直抱著他，動也不敢動。 好像都是從前的事情了！ 十年八年即是一瞬！ 秋夜涼，讀李煜詞，“深院靜，小庭空，斷續寒砧斷續風。無奈夜長人不寐，數聲和月到簾櫳。”后主之詞，哪里像個君王，真是被政治耽誤了的文人。寒砧估計早已無蹤，記得幼時跟隨親戚去看望住在深山里的二姨，常常見到有人在溪水邊洗衣服，拿著搗衣杖不停地敲打衣服，畫面真是美極了，后來讀王維的詩，才真正體味了其中的意境。 夜靜無寐之時，讀一讀宋詞也是美的。 9.15 看著時光在指縫間流走。 書寫的宣紙，零亂堆了一窗臺，任風吹拂。 一素琴、一墨碟，宿墨、宣紙、紫毫，屬于一個人的風雅。 日暮，秋風漸起。 翻開書卷，滿紙素怨，仿佛都是前世今生的糾纏。 困倦，躺著不想動，懶人狀。 輕嘆！ 最是無奈黃昏愁。 每至黃昏時分，心下凄然。 歲已秋，白露過，秋分又將至。 驚時序，又覺歲晚，不免又感傷。 聽孩童嬉鬧，倦鳥輕鳴。 作一首不是詩的小詩： 清秋節 云淡靄輕 秋蟬寂寥 殘荷夕照 梧葉飄零 荻花楓葉瑟瑟 易水寒 倦客思鄉 夢里樓臺依稀 雨打空城 …… 9.18 秋感 1 驟涼，秋天的況味更濃了。 穿了長袖，還是覺得涼。 陽光稀薄。 秋涼而薄，亦如人情，淡淡的，不著痕跡。 秋易感，靜下來，秋恨頓生，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大概與春愁一樣的吧！ 昨日書扇面，寫“每到春天，惆悵還依舊”，倒想還不如寫秋好。 “夜深風竹敲秋韻。萬葉千聲皆是恨。”歐陽修的《木蘭花》被鄧麗君改編成歌曲《萬葉千聲》，每唱一遍，又是另一番滋味。 秋深，丹桂開否？ 2蜷縮起來，讀王安石詞，“別館寒砧，孤城畫角，一派秋聲入寥廓。”文人氣甚足，作為一個政治家，此詞又讓我看到了詞人的另一面，一方面為政治耽擱，多少有些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之感，另一方面詞人亦有隱退之心，“無奈被些名利縛。無奈被他情擔閣。”一直以為，王安石純政治人物，鐵腕強權，卻沒有想到詞人還有這一面。 亦喜歡王安石的另一闕詞，“登臨送目。正故國晚秋，天氣初肅。”王安石真是寫詞的高手，起筆便是雄渾、遼闊的大氣象。此胸懷亦可觀滄海、察民生，政治家的雄才韜略可見一斑。詞有大境界與小境界之分，像秦觀、柳永耽于兒女情長，自是難有此番情懷，不過柳永亦有格調高遠之作，非浪得虛名。柳永詞中亦有秋之詞，“隴首云飛，江邊日晚，煙波滿目憑闌久。立望關河蕭索，千里清秋。忍凝眸。”此詞意象亦開闊，讓我想起游千島湖之時，云霧迷茫、千山疊翠、煙波浩渺，氣象萬丈，那時是在初夏，如今清秋之際，定是“千里清秋，關河蕭索”了，江邊日晚憑闌久，內心又會是何種感慨呢？ 閑來讀宋詞，每次都能讀出不一樣的感覺，思緒悠悠，猶身臨其境。 9.21 今日秋分。 夜醒數次，聽蟲聲入眠。 晨，醒遲，醒來已八時。 核酸歸來，收拾洗刷已漸至十時，練琴一小時，不得法。 停下來，閑愁又生。 攤開紙筆，卻遲遲下不了筆。 看風拂簾兒，靜聽秋聲。 已是做午飯時分，想到讀小禪文字，她對一日三餐倒是深情，筆底全是人間百味，奈何自己懶，最不上心的便是飲食二字，有吃的就好了，何必講究那么多。 不想虛度光陰，偏偏又虛度時光了。 9.23 秋夜，涼初透。 一日平平淡淡，降下帷幕。 都是日常煙火歲月。 午后，出門。疫情之后，再未出過遠門。 至鄉下廠區，一只小黑狗興匆匆跑來，見人好不親昵，在地上連打好幾個滾。 廠區里，有一叢翠竹，還有兩棵棗樹，令人想起老家菜園里的棗樹。棗樹上沒有結棗，秋風吹著，樹葉還是一片深綠，綠得深情。 鄉下的房屋，大多白墻黛瓦，一派徽州特色，村邊的圍墻亦畫著江南水鄉，小橋流水，灼灼桃花。 還未真正入秋，江南仍是夏天的模樣。 午后漸熱，坐在車上看秋天的風景，還能聽到一兩聲蟬鳴。 路旁的圍墻邊仍開著月季花，粉粉嫩嫩的，讓人想起春天爬滿院墻的薔薇。 爬山虎也爬滿了那些老墻，一片深綠，也略有了枯殘之意。 出門，只為看風景，看秋天的街道，房屋，看繁華的都市，朝氣蓬勃，充滿活力。 還是喜歡鄉下的風景多一些，一棵樹、一株草、一朵小花，都是詩意。 人間惟草木，足以動人。 秋日的天空，白云悠悠，散淡，高遠。 天空中還有鳥兒掠過的影子，樹上亦有幾個掛在風中的鳥巢。 黃昏時，坐在車上看日落，看夕陽在高樓間跳躍，直至漸漸消失。 歸來，已是華燈初上。半日浮光掠影，總算，放空了心。 9.26 昨日微雨，臨出門時，雨大，雨中漫步幾十分鐘。 夜尤涼。 晨，陰沉，醒遲，慵懶，躺著看淡灰色天空。 陰雨天，一個人坐在古箏旁，剪纏指甲膠帶，聽著鋼琴曲《成都》，仿佛有一種地老天荒的感覺。 想起幼時看老媽坐在縫紉機上縫制裁剪衣裳，自己則在一旁翻針線包，找玉石瑪瑙色的紐扣，看剪下的布匹邊角料，布匹里藏著一個純凈、明媚的世界…… 秋日遲遲，該沉寂的都沉寂了。 雨天，總會有一種特別的憂郁情緒在蔓延、擴散。 是唐詩宋詞里的古典情懷。 窗外已是冷雨敲窗。 還是最喜歡雨天，倦怠的，慵懶的，可以什么都不做，靜下來，就像是一首詩，流動的，無聲的小詩。 何況是秋雨。 一層秋雨一層涼。 今日，不必練琴習字，只要這樣安靜聽雨就好。 找幾闋宋詞來讀讀，雨天，是最適合讀宋詞的。 “梧桐葉上三更雨，葉葉聲聲是別離”，多少離情別緒，在雨天沖淡，又變濃。 “簾櫳昨夜聽風雨，都不似、登臨時候。一片宋玉情懷，十分衛郎清瘦。”宋玉悲秋，“草木搖落而變衰”。 吳文英寫：“可惜秋宵，亂蛩疏雨里。” 入秋之后，常聞寒蛩空鳴，秋情又多幾分。 臨窗，聽瀟瀟疏雨，寒不勝，又添了一件衣裳。 9.29 假日散記 昨天猶如酷暑，今日已是清秋驟冷時分。 假期過完了一大半，幾日來，步履匆匆，作了一回江南游。 一 假期第一日，午后，赴金山廊下生態園。 沿途多是田園風光。車在鄉間田園里行走，一幢幢青瓦白墻的房子散落在田野上，農家門前屋后或長滿翠竹，或長著幾株高大的水杉，還有月季，在秋天的庭院里搖曳。 車至廊下時，已是傍晚時分，進了大門，是幾幢古典雅致的江南風格建筑，古樸的雕刻，木門，漆柱、游廊、臺階，讓人懷疑又到了明清時期的江南。 高高的馬頭墻，一大片的空白，屋檐用濃墨輕輕勾勒出幾筆，好似水墨畫。 一直喜歡江南古建筑的風格，典雅端莊，走進去，猶如走入詩情畫意之中。 進大門之后，便是望湖樓，望湖樓即是一個茶館，裝修的風格依然是江南式的，石磨、青苔、插花、藍花布、還有精巧別致的小盆景，盆景旁亦有濃縮版小魚池，池中有假山，一池游魚、幾片荷葉，還有潺潺流水，讓人品茗之際，亦能賞景，真是賞心悅目。茶樓的墻壁上亦是江南風格的水墨畫，小橋，流水，人家，詩意盎然。 望湖樓前即是一個小湖，湖畔擺著藤椅，圓座，供游人品茗賞湖上風光。 已是夕陽西下時分，我坐在藤椅上，看湖中小船悠悠蕩漾，湖東邊是一大片荷池，殘荷無邊，只等著游人秋雨聽荷聲了。 坐在湖畔，眺望遠方，夕陽下的湖面金光閃爍，靈動又跳躍。坐了一會，又繞湖轉了半圈，直至夕陽慢慢沉于一片垂柳之中。 彼時，暮色濃，一彎新月早已升上天空。 踏月歸來，只想著，如果在某個飄著秋雨的日子，坐在廓上聽雨觀荷，亦是不勝清雅的。 二 假期第二日，炎熱，秋蟬噪鳴。 至黃昏時分，漸涼，遂準備去上海之魚走走。 上海之魚已去過數次，每行一次，皆令人心曠神怡。 喜歡那里空曠的天空，遼闊的湖水，雖是人工湖，亦是風光無限。 那里有兩座橋，一粉一藍，一直沒去過，想去走走，此次終于如愿。 因愛粉色，尤喜彩虹橋，粉色的橋身，蜿蜒曲折有致，像亭亭的少女，立于小河之上。 過了橋，站在湖邊，看水草，看游魚嬉戲，看遠方，心胸隨著湖面而瞬間開闊起來，又一片茫茫…… 湖邊多草木，草木染了秋色，深沉起來，雜草中，竟然還開著無數的月季，月季雖被蟲蛀，還是生機無限。我蹲下來賞花，拍花。雜草中的花兒，雖憔悴零落，卻也別有一番風韻。 湖畔花壇里，亦有許多雕刻的詩詞書法作品，我沿著湖畔，一邊欣賞，一邊贊嘆，最喜杜牧的《秋夕》，“銀燭秋光冷畫屏，輕羅小扇撲流螢。天階夜色涼如水，坐看牽牛織女星。”幾行行書，飄逸灑脫，清雋秀美。 慢慢行著，月上樹梢。湖光秋月，倒又令人沉醉了。 三 昨日，異常炎熱。 午后，驅車去蘇州。 蘇州，更喜歡把它稱為姑蘇，那仿佛是心中一個遙遠的夢。 想去看太湖，煙波浩渺里，讓人感知生命之宏大與渺小，還有那些江南的園林，一步一景，猶如文人的山水畫，盡是詩情畫意。 行了大概兩個小時，至太湖畔，遠遠地便能看到那些青山了，青山碧水藍天，令人神往。 奈何太熱，在表妹家午飯后，坐著休息許久，汗涔涔，不能出門。 黃昏時分，與表妹一家遂往太湖畔走走。 車在鄉村田園里轉了幾圈，姑蘇的農田屋舍，亦帶著江南的古典韻味，稻子由青轉黃，尚未全黃，像綠色的海洋，海洋盡頭是青瓦白墻的農居，一派天然古樸之味。 后下車，步行去太湖畔，經過一片無邊的青草地，逼人的綠，綠得純粹，天然。綠草地旁有叢叢蘆葦，秋天的蘆葦，讓人想起“蒹葭蒼蒼”一詞，“蒹葭蒼蒼，白露為霜”，仿佛又回到了先秦的歲月里了。 到達太湖之時，已是夜色蒼茫，茫茫太湖，靜靜地橫臥著，如同一顆璀璨的明珠。 遠處的吳江，有一大片現代的高樓，燈火闌珊，流光溢彩，猶如一艘航行在太湖的小船。 夜色濃，又熱，興未盡，歸。 至臨湖小鎮，鎮上車水馬龍，美食一條街，好不繁華，想到小禪，她最喜歡去那些人多擁擠的街頭巷尾，品一品當地的美食，滿滿的煙火氣，才不枉異地之行。 萬水千山走遍，到底，還是煙火氣最撫人心。 蘇軾云：“人間有味是清歡！”看來，這是最好的注解了。10.4 半夜里，餓醒了。 頭脹疼。 窗外，一片月明如水。 秋夜，涼，甚至是冷了。 已無蟲聲，又似乎聽到了金石之聲，肅殺又冷清。 近日來氣溫驟降，幾日之間，便如同經歷了四季。 前幾日，半夜里總聽得見一片雨聲，秋雨淅瀝，恬淡又安靜。 昨日轉晴，風大，有了冬之寒意。 素有文字記錄的習慣，幾日來不寫，似乎總缺了點什么。 夜讀小禪《讀書記》，倒是有些類似的經歷，奈何讀過的文字還是太少，文海浩瀚，所讀之文，僅僅滄海一粟。 因為疫情，加之離圖書館又遠了，半年未去圖書館了，無知識滋養，以致精神貧乏。 喜歡讀書，這是從小便養成的習慣，書讀多了，似乎越來越挑剔，似乎一眼就能看出喜歡的書和不喜歡的書。 看書，亦是隨著性情使然。 心情煩悶的時候，看看書，心亦靜了。 近日，瑣事繁多，心亦不放靜，夜晚亦不能安睡。 頭脹痛得難受，也只有文字緩解了。 10.11 夜涼。 踏月歸，月已缺。 深秋的月色，較往日又多了些廣袤的寒意。 獨愛“皎皎空中孤月輪”，一輪明月，照徹古今。 回來的路上，又聽秋蟲低低私語，原來秋蟲聲尚未絕跡。 “風動桂花香”，大概要到杭州才能聞到滿城的桂花香。記得國慶假期去金山廊下，那里的桂花也已經開放了，幽香里帶著一絲甜。 秋已深，似乎忙的時候多，竟沒有靜下來賞秋。 已經不記得第一場秋雨是如何來臨的了。 前幾日氣溫驟降，有了肅殺之意，夏日的冰絲席與風扇也早已收起來了。 秋日里，最動人的，還是夜靜之時似有若無的秋蟲聲，一聲聲，涼到了骨子里。 窗外有淡淡月影，隱約聞犬吠聲。 到底是靜了！10.13 晨，拉開窗簾，又是一室陽光。 清冷秋日，光陰靜得好似一幅古畫。 偶聞機械聲，一聲聲，從遙遠的地方傳來，到底還是煙火氣十足。 已是滿城桂花香，隨便走到哪里，都是甜甜的味道。 周末之時，又去了熟悉的那些街道，遮天蔽日的香樟樹，還有一整條街的法國梧桐。記得常常在秋雨綿綿的午后，走過那些街道，看法國梧桐葉在雨中盤旋，詩意又浪漫。 還有桂花香，雨中紛紛飄落的桂花雨，冷清中帶著甜膩的味兒。 路過古華園，以前每天騎車必經之路，如今已不常去了，滿池殘荷，風骨依然，任風吹雨打，倔強地挺立著。 一直想著“殘荷聽雨”，喜歡的只是那一種清冷孤獨沒有任何人打擾的意境。 萬物之美，惟靜觀得之。 晴好的日子，想起了老家的“曬秋”，紅薯干、蘿卜干、辣椒、豆子……院子里擺滿了，最懷念的，還是那些故土的秋味。 幾篷衰草，幾畦青菜，足以慰鄉情。 秋芙蓉也是美的，每次騎車過橋，總能看到水邊幾株芙蓉熱烈地開著，無人賞識，亦開得驕傲自在。 四時花開花落，亦如生命之輪回，熱烈絢爛，終歸于寂寂。 多日來已不曾讀書了，晨讀數頁，簡潔的文字，如長廊轉角的一道涼風，又尋到了一段唐詩宋詞般的典雅生活。 1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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